第328章 屎遁
“什么？”
听到属下的回报，江成不由得惊讶出声。地道下的火药的确是为了对付后金所准备的，可因天降大雨，想要在后金大军攻入城中又能悄无声息、安然无恙地把这些深埋地下的火药桶顺利引爆几乎就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也正因如此，牛金星才会破釜沉舟般想到跟黄台吉同归于尽的计策。可眼下，这份本该送给女真人的“大礼包”就这样被人给引爆了，这里面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江成几乎瞬间就窜到了属下人的面前，一把扯起他的衣领问道：“说清楚点！究竟是怎么回事？牛大人和福晋可曾下了地道？”
不怪江成如此紧张，虽然城中火药数量有限，但大部分火药全都集中在了王帐和几位重臣家中的地下。之所以如此布置，为的就是想在城破之时能够多炸死几个前去劫掠的女真士卒。可按照速度，牛金星他们若是已经进入地道，在这等威力之下难免不会受到爆炸的波及，只是死了牛金星和察哈尔贵胄们倒还罢了。可一旦连累到了淑侪皇贵妃的生母福晋，那江成他们除了抹脖子，也就没有啥更好的办法来向远在江南的皇帝赎罪了。
“江头！小人伤势较轻，方才牛大人被格尔斯将军架到南门地道口时便已清醒了过来，可还没等咱们下了地道，斜刺里便突然冲出了十几个黑衣剑手，一开始，小人几个还以为这些人女真潜进城中的细作，可不曾想，他们只是牢牢堵住了地道入口不让我等进入。就在我等对峙之时，其中一个领头的就指名道姓的要见牛大人，也不知他二人说了什么，牛大人便急匆匆地点了小人前来报信，只说有人要引爆城中地下的火药，并叫小人告诉您，行刺黄台吉的计划全部取消……可小人紧赶慢赶，却还是没能赶在爆炸前将消息带到！”
不听可能还好，听完江成只觉得更加糊涂，先别管这地下的火药是谁引爆又以何种方式引爆的，可这后金大军还没进城，这个时候便将火药引爆，这倒霉的只能是还没来得及撤出的察哈尔部族人。而很显然，这些黑衣剑士与引爆火药的都只能是大明自己人，可真是如此的话，他们为何就不能等在后金大军入城后再去炸死那些可恶的鞑子？
“轰轰，轰轰轰！”
就在江成脑门子问号之时，数声大明开花弹在爆炸时特有的声音便在不远处响成了一片。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轰击声和炮弹划破空气所产生的尖啸便直接回答了江成的疑问。
“咦？这是……这是咱大明的克虏炮？”
一名密探出自宣府锦衣卫所，对大明新式克虏炮的声音简直再熟悉不过，分辨出是自家大炮的声音，众人的脸上尽皆露出了喜色。毕竟，虽说大家都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但能活着总是要比死翘翘了要强上千百倍。
“杀！杀金狗啊！”
“杀了黄台吉，十几辈子的富贵就有了啊！”
“杀啊！”
无数炮弹对女真人的猛烈轰击下，攻城的后金军要么惨死在了一枚枚开花弹之下，要么就是为了保命向着城外退去，城中的蒙古军民也反应了过来这必定是大明的援军到了，怀着对女真人屠戮族人的仇恨和对荣华富贵的向往，竟没人去管城中刚刚发生的爆炸，无数男女老幼纷纷捡起手边能够利用的武器，大呼小叫地向着败退的女真士卒追了出去。
……
火炮洗地、骑兵突击、火枪推进、步兵收割。
明军现在的作战方式基本上都逃不出这四大块，随着三轮火炮轰击的逐渐停止，隆隆而来的马蹄声代表着这支明军已经开始了骑兵穿插和分割战术，而只需仔细分辨声音代表着的骑兵数量，便能知道这绝对是一支各兵种配合娴熟，同时又装备足够精良的一支强军。
“快！拿上家伙，随我出去看看！”
刚向外跑出几步，江成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赶紧将刚刚捆扎好的火药包一一取下。
身后的一众锦衣卫也是有样学样，生怕捆着这些要命的劳什子，万一沾上半点火星，别鞑子没杀几个，自己反而提前去找阎王报道了！
待众人冲出院子，只见此时的城中早已乱作一团，无数的察哈尔军民挥舞着手里各色武器，将一众来不及撤出的后金残兵一一斩杀。
兵败如山倒，志得意满，以为察罕浩特已是唾手可得的女真人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的后方竟会突然杀出一支兵马，尤其是在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还装备如此数量且威力巨大的火炮的情况下，拼命逃跑，似乎就成了此时最好的选择。
战鼓擂动，不远处的这支军队终于亮出了自己的旗号，赤红色的日月龙旗迎风舒展，上面的“天雄”二字和并排而立的“卢”字帅旗都在表明着这支天下雄兵的身份。
“快逃吧！是卢蛮子的天雄军！”
“我的老天，是卢蛮子那个杀神！”
……
辽河一战，最后关头出现的天雄军不仅一战扭转了战场形势，更是把大明军阵不动如山，突击如火的威势深深烙在了每个参加过那场战斗的女真将士心中。
尤其是卢象升，这位天雄军统帅仅凭一人一马便将女真车阵挑翻的壮举更是成了八旗将士口中犹如天神的存在，天雄军的战旗和这面卢字帅旗简直就成了许多女真人挥之不去的梦魇。
有重炮助阵，又有天雄军和卢象升的威名，许多参加过辽河血战的八旗子弟不由得又把心绪拉回到了去年那场惨败中去，心胆俱裂之下，不少平日里凶残忍无比的八旗子弟竟舍弃了手里的刀枪，口中嗷嗷怪叫着便反冲回了本阵。
天雄军现在的火力绝对今非昔比，上千门克虏炮仅仅三轮齐射，超过三千人的后金军便支离破碎地横尸在了这片被炮弹洗礼过的区域。
“呜，呜呜，呜呜呜！”
卢象升勒马矗立在一处高坡，他可不会给黄台吉太多的反应时间，当炮营的传令兵告诉大帅已经打光了全部开花弹，他直接大手一挥，向两翼的骑兵就下达了突击的命令。
“天雄！有我无敌！杀！”
战马的嘶鸣和战士的喊杀声几乎瞬间就淹没了整片战场，天雄军的两营骑兵好似两把收割的镰刀，立刻就在后金大军的两翼施行了快速穿插，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女真军阵的分割包围。
仅仅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兵力上毫不吃亏的天雄军骑兵已经把残余的女真士卒分割成了数个小块，有那性格暴烈的骑兵队长已经组织麾下骑兵结成了数道骑兵长墙，犹如泰山压顶般对所在区域的八旗将士展开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墙式冲锋。
一开始，天雄军骑兵的冲锋阵型还显得规模很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小股一小股的骑兵之墙慢慢汇聚成了七八个巨大的长阵，以如山临天崩般的气势一点一点地横扫过每片所经过的区域。
马蹄隆隆，富有节奏感的巨大声响早就盖过了从天而降的雨滴声，万马犹如奔雷般在这片不大的区域内往来冲锋，越来越多的八旗将士就这样被一队队的骑兵践踏碾碎，最后化成了一摊猩红，和着地上的雨水被踏进了泥土之中。
“大汗！大汗在哪里？”
多尔衮身上的棉甲早就满是泥污血渍，高高扬起的战盔红缨上还连着一块不知是人体哪个部位的血肉，天雄军的第一次炮击便直接将他从马背上掀翻，也正因倒下的战马刚好砸在他的身上，他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大声叫唤着分开人群，多尔衮这才看到黄台吉此时早就没了刚才巡查大营时的威风，这位后金大汗此时不仅面如金纸，双目更是紧闭着正被一群人牢牢地护在正中却不知是死是活！
“贝勒爷！大汗他晕过去了！”
见是多尔衮，一众摆牙喇兵赶紧让出一条通道，一个牛录赶紧上前说明了情况。
“怎么回事？你们这群废物！大汗是中了炮弹吗？”
多尔衮直接把腰刀架在了牛录的脖子上，似乎对他们保护大汗不利很是不满！
“贝勒爷！大汗方才落马时便伤到了腰肩，是大汗强撑着叫医官用了福寿膏撑着，这才强提着一口气硬撑到了现在！”
“啊！”
多尔衮闻言一惊，赶紧蹲下查看，这才发现黄台吉身上并无炮伤，他的心才稍稍平稳了一些！
“撤！赶紧护着大汗向北边退！”
情况危急，多尔衮也顾不得什么大军不大军了，若是黄台吉真的死在这里，还在跟林丹顶牛的莽古尔泰和阿敏绝对会杀回沈阳先夺了汗位。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此时黄台吉的性命比这几万人的性命都来得重要。
“撤？贝勒爷，咱们该往哪撤啊？”
眼珠一转，多尔衮看了一眼远处浓烟滚滚的察罕浩特城，当下把心一横道：“不怕死的，自己去找战马，跟着十四爷我杀出去！”
说罢多尔衮便命人将黄台吉和自己捆在了一匹战马上，纠集了几百个摆牙喇兵，便头也不回地再度冲向了察罕浩特。
……
又过了一个时辰，卢象升已经命令全军收缩，火枪营也分列三个方阵，随着一声声鼓响，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慢慢推向整个战场。
“报……启禀大帅，一队女真骑兵反杀进了察罕浩特！”
“报！启禀大帅，杀进城中的乃是和硕贝勒多尔衮，其麾下骑兵悍勇异常，城中现已大乱！”
……
“报！禀大帅，多尔衮以数百死士断后，抢了城中一辆粪车，将一女真大官装在车上，现已杀出城去！”
传令兵的回报一个紧接一个，听到此处的卢象升面上还算平静，闻言只是轻叹一声道：“这车上的，肯定就是那奴酋黄台吉！没想到这等枭雄，竟借着一辆粪车唱了一出‘屎遁’！”
“来人！传我将令！派出一营轻骑全力追杀多尔衮！其余女真残兵不要去管，尽力将其驱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