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噩梦之始
朱由校可没心思去理会两个龙腿子斗气，就算知道，他还真乐不得他们越咬越凶，对自己的统治才更加有利。
而就在朱由校沉浸在距离蒸汽机问世又进一步的喜悦中的同时，一支人数约在两万，全员装配新式胸甲、骑枪和短柄火器的骑兵正浩浩荡荡地穿越过大明的北方重镇大同府。
与其崇尚红色的大明卫所士兵和尚黑的大明新军不同，这支骑兵的胸甲之下竟搭配着完全与众不同的绿色罩袍。
落日的余晖下，这支骑兵却显得异常安静，只有甲胄的铿锵声在略显荒凉的旷野间回荡，身背后的大同城墙则泛起了阵阵青光。
队伍的最前面，除了那面血红色的大明日月龙旗，还有一面黑底红字的“秦”字战旗正在迎风猎猎飘扬。
大明的三边秦兵，凡是在西北之地行走过的大明军民都对这面“秦”字战旗有着深刻印象，而要是三边百姓，对这支秦字战旗之下的绿袍骑兵更是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秦兵回回营，三边秦军中最凶残暴戾的一支军队，自天启六年孙传庭都督三边以来，这支由他亲自招募的骑兵营便在数地的镇压流民暴乱中以悍不畏死和血腥残忍证明了自己在三边秦兵中的价值。
正因如此，这一营骑兵的统军将领马守应也随着战功的累积从一名把总一路升迁成了指挥同知，回回营的军力也从最初的两千人发展成了足有两万五千战兵的一支劲旅。
早在林丹汗决意伐金之初，朱由校便命人携带密旨到了陕甘，得到皇帝旨意的孙传庭自是不敢怠慢，在经过数月的充分准备之后，秦兵回回营便在马守应和李鸿基叔侄的率领下一头扎进了茫茫草原。
大军一进草原，看着天辽地阔的草原盛景，李鸿基不由住马望着茫茫草海感叹道：“总听大都督说，大草原才是好男儿纵横驰骋的斗场，今天总算领略到了这等万马奔腾逐浪排空般的气势，某这才知道自己以前就像那井底的蛤蟆，当真不知这天地间竟有如此辽阔壮丽的景致……”
听他这么一说，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马守应也止住了战马，黝黑的脸上挂起一丝笑意应声道：“说得没错，老子以前在边军厮混时也曾跟着尤老将军到草原上走过一遭，老将军一直感慨，这草原要是归了咱大明，这每年能给咱养出多少战马，啧啧，多好的地方啊，倒是白白便宜了这群腥膻的蒙古鞑子！”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李鸿基拱手道：“马指挥，李某初来乍到，有些话，倒是不知当不当讲！”
马守应嘿嘿一笑，两排洁白的牙齿倒是与他那黢黑布满沟壑的脸并不对称，“李将军这是说得哪里话，要是没你的人马充实进来，俺这一营人马哪里会有现今这等气势，俺老马也是大头兵出身，跟俺你就有啥说啥便是！”
“好！”
见马守应并未因身为主将就轻视自己，李鸿基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当下一勒战马，和马守应并马缓行道：“马指挥请了，不知此番深入草原，大人可有什么计划？”
愣了一下，马守应颇有些不解道：“将军这是何意？临出发时大都督不是交代过了，咱们的任务就是奔袭至西拉木伦相机而动……只要能协助天雄军击退建虏，咱们的任务也就成了……”
“在这之后呢？”
不等马守应说完，李鸿基打断他问道。
“这……这马某真没想过，将军如此说，可是有了计议？”
翻身下了马背，自怀中摸出一份早已绘制好的地图，李鸿基点了点头，等马守应也下马凑到他的身旁，李鸿基这才正色道：“马指挥请看，这里便是西拉木伦，稍南，便是插汗部的王帐所在察汗浩特，大都督命我等行军至此，想来是陛下和诸位大人已经料定，林丹汗八成是会不敌黄台吉，咱们去了，也不过是与插汗残兵和卢大都督一道抵御女真人的进攻罢了！”
“如此……可是有何不妥？”
马守应本就属于悍将，叫他身先士卒与敌冲阵自是毫不含糊，可要说耍心眼算计别人，十个马守应只怕也抵不过一个李鸿基。
“如此，就算咱们击退了女真，可插汗还是那个插汗，女真还是那个女真，这茫茫草原之上还是没咱大明说话的份！”
略一沉吟，马守应笑了一下问道：“俺的李将军，你这又是蒙古人又是女真人的，俺这脑袋都要被你绕迷糊了，你就直说，要俺老马干啥俺就干啥便是！”
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李鸿基神色庄重的说道：“指挥使大人可还记得，去岁曹小等人深入漠北转战数千里，袭灭漠北上百部落之事？”
点了点头，马守应叹道：“俺自是记得，孙大都督也跟俺说过，这曹张小将军不仅勇猛，胆识更是十分过人，这等壮举，俺也是艳羡得很！”
这回轮到李鸿基跟着连连点头道：“不错，曹小将军自是吾辈楷模，辽河之战更是立下大功，但在李某看来，曹小将军等人最大的功劳便是打残了漠北诸部，还叫漠北鞑子和插汗拔刀相向，如此一来，他林丹汗便无法去做那一统草原的大梦！”
倒吸了一口凉气，马守应继续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李鸿基露出一个残忍的狞笑道：“依李某看来，这插汗部和林丹汗的死活关咱大明鸟事，卢大都督的天雄军可不是吃素的，就算进取不足，但四守住大宁和青城应是不难。而察哈尔人若是被女真人逼到了墙角，怎么也该拿出点血勇之气跟黄台吉好好拼上一番。如此，咱们又何必急着去替他林丹顶雷，倒不如学着曹小将军等人所为，将沿途大大小小的草原部落全部屠尽，到时就算咱们去得晚些，但女真人连番大战之下又能存下几分余力，咱们与天雄军联手之下，就算他八旗子弟再是骁勇，只怕也绝非我等对手！”
“此战过后，插汗等右翼诸部必是元气大伤，左翼又被咱们搅合成了一堆烂泥，某看他蒙古鞑子还能存下几分气力敢与我大明叫板？等到那时候，这剩下的草原部族也只能唯我大明马首是瞻。”
又深深吸了一口凉气，马守应深深看了眼前这个大胆的年轻人一眼道：“哈哈！怪不得大都督都说你胆子大，野心更大，你可知你这么一闹，在御史台那里一个擅动兵马的罪名可是逃不脱的，再加上罔顾军令及不顾友军的罪名，只杀你的头都算轻的。俺老马虽说是个粗人，但皇爷对我陕甘回部有活命大恩，大都督更是提携俺于行伍，于公于私，俺都不想给皇爷和大都督找麻烦，你要知道，朝廷上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三边，三边各省又有多少人盼着扳倒大都督。这等事，还是谨慎为好！”
见马守应回绝的干脆，李鸿基竟拔出腰间匕首一下割破手心高声道：“指挥大人，李某敢行此事，便已经是把生死抛在脑后，且李某乃是为我大明求得一个安稳太平的北疆，绝无半点私心。某可在此滴血盟誓，此事，某自带着麾下兄弟去做，朝廷若是怪罪，某叔侄一力担下就是，绝不连累大都督和指挥大人。”
二人的争执引来了路过士卒将士的关注，马守应前后看了看，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啊！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事，俺可以应承下来，不过你小子可要明白，那林丹汗的脑袋可不能有半点问题，不然就算皇爷爱惜你，皇贵妃那里也是饶你不得！”
“你既打定主意，那句话咋说来着……将在外什么不肥不瘦……老子就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跟你小子赌上这一遭就是！”
说罢，马守应也有样学样地拔出匕首割破了手心，伸手跟李鸿基的手掌紧紧印在了一起……
以血盟誓，在这个上至君王下至黔首都笃信神明的时代，这已经是最高的一种契约手段。得到了马守应的允诺，李鸿基兴高采烈地去找李过召集人马去了。看着他纵马而去的背影，马守应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胸甲，脸上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