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拿贼(二)
黑面管家闻言却是不急不恼,只是将那铁尺横在胸前,眼神闪烁地上下打量了封一心一番道:“阁下是何人?”
左手打出一个隐晦的手势示意金大护住朱由校,封老头这才嘿嘿一笑答道:“小老儿封一心……”
“啊!是你!”
听得封一心的名号,不仅这黑面管家的双眼顿时瞪得血红,他身后的一众随从也各操兵器就要向着封老头这边冲。恰在此时,被一名黑衣壮汉拖着的陆逸之自昏迷中醒来,一看对面的黑面管家,当即大声求救道:“燕大侠,救我,快救救我……”
许是觉他呱噪,黑衣壮汉以手成刀,照着他的脖颈处就狠敲了一下,陆逸之咯喽一声,便又昏死了过去。
已坐实身份的燕千帆也不再遮掩,一抬手,众手下高手立刻以雁型阵排开,将朱由校等人的去路堵了一个严严实实。
“封老前辈,燕某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位赵公子有何等能量,竟能劳烦起您这位供奉首座,我那劣徒之事,可暂且放在一边,今天,只要你们放下这位陆大人,燕某便方尔等自去。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燕千帆言语还算客气,只是将握着铁尺的手又紧了几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燕大侠,老朽这里有份东西,想来您一定很感兴趣!”
只见封一心把手一扬,一张两寸宽的纸片向着燕千帆就射了过去。
伸出二指将纸片夹住,燕千帆很是疑惑地把目光转向了纸片上的内容——七月戊子,叶向高病死家中,叶氏满门,斩之。
“啊!”
待燕千帆看清纸片上的内容,整个人竟向后连退两步,他只觉胸中气血翻涌,要不是赶紧强运内劲压下,只要这一口血喷出,少说也要废掉三成的功力。
“那昏君竟敢戕害叶首辅,好好好,燕某今日也不救人了,尔等走狗鹰犬,今天一个也别想走脱!”
手里铁尺一扬,他身后的一名随从立刻从怀中摸出一截竹管样的事物朝天一举,砰砰砰三声号炮立刻夹着尖啸在空中炸开。
“呀喝!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吗?”
站在人群后面的朱由校见这情形,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护在他身前的金大闻言,身子轻轻抖了一下,以他的脑子,实在是想不出皇爷为何这个时节还能笑出声来。
等了片刻,封一心桀桀怪笑道:“燕大侠,演完了吗?你若演完了,是不是该轮到老夫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身后立刻有人放出三声响箭,顿时,自使司衙门这处不宽不窄的院落周围,立刻就窜出了数队手持火器的大明士卒,就连那院墙和房顶上,也不知从哪就冒出了一个个手持利刃的黑衣剑士,更有几十个身穿草原服色的劲装箭手持弓而立,一对对好似鹰隼般的双眼仿佛看着猎物般正打量着燕千帆这边的人群。
“射雕者!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些士卒是……静塞军!”
认出了准备狙杀自己的大明军队尽是皇帝亲军,燕千帆的脸色顿时大变,他心里也明白,只怕自己今天是要栽在此处了。
“燕大侠,朕在宫中之时便已听过您的威名,怎么?是诏狱的伙食不好,您想出来透透气吗?”
傲然站在静塞军火枪队的身后,朱由校可不认为这个时代真有什么能够对抗火器的神功,再加上有射雕者负责狙杀,这燕千帆纵使本领通天,今天也必是难逃一死。
所以,在自身安全有着绝对保障的前提下,朱由校又怎么会放过这等大好的装逼机会,摆出一个自认都十分欠揍的表情,继续拿话刺激着燕千帆这位出入诏狱都像溜达自家菜地的江湖豪侠。
“昏君,你任用奸佞,戕害忠臣,妄行乱政,今日……啊!”
燕千帆以铁尺点指朱由校,正欲慷慨陈词,痛骂一番他心中的昏君,却不想两支雕翎突然自对面的房上袭来,刚被叶向高之死和朱由校的一番嘲讽搅得心绪大乱的燕千帆一时不查,竟被这两支羽箭直接贯穿了双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为了算计陆逸之和燕千帆,不仅放出了新兵营这颗烟雾弹,更将随驾而来的西厂和锦衣卫高手全都撒了下去。
陆逸之也怕今天就是鸿门宴,不仅带上了燕千帆,这燕大侠招揽到的上千江湖亡命更是带来了一半人埋伏在了使司衙门周围。
而燕千帆在探知前来镇压灶民之乱的军队乃是刚刚成军不久的南京新兵营后,过分相信自身实力的他并没有集中全部的优势力量。毕竟在他看来,灶户们缺乏的不是造反之心,而是造反的勇气,自己这群手下分散出去的效果才会更好。
懒得再去废话,朱由校深知“反派死于话多”,既然自己这边已经占据绝对优势,直接把这群匪类拿下就是。
随着朱由校把手一挥,静塞军火枪队依各队将官的号令依次开火,随着新式燧发枪被一轮又一轮的击发,燕千帆所带的人马也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等等!不要再打了,燕某,燕某愿降!”
跪在地上的燕千帆在一众手下的亡命保护下躲在了院中一块大石的后面,除了腿上的箭伤还在不停地流血,他本人倒是躲过了火枪一轮又一轮的射击。但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接连倒在血泊之中,心感不忍的他连忙高声制止这一轮又一轮的屠戮。
但心狠手黑的朱由校明显不想给这群人留什么机会。
笑话,要是这群江湖豪侠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有实力来算计皇帝和朝廷,哪怕只是虱子,多了也会令他不胜其烦。
燧发枪的弹丸继续在场中横飞,射雕手的雕翎更是如同一支支精准的索命金钩,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无情地收割殆尽。
终于,除了几个正躺在地上发出痛苦呻吟的汉子,燕千帆的手下全都堆叠到了地上,尤其是他们身后那扇被人锁死的门前,几十具尸体就这样堆到了一起,许多人在临死前还在拿手死死抠着禁闭的门缝,不大的两扇门上,无数道血手印和手指划破的痕迹显得那样刺目而狰狞……
面如死灰的燕千帆被两名静塞军士卒拖到了朱由校的面前,他的头脸及肩头不少地方尽是被飞溅的碎石划破的小口,鲜血淋漓之下,整个人显得狰狞而恐怖。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人……他们,他们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
冷哼了一声,朱由校把脸凑近问道:“燕大侠,你说那?你们为了一己之私,竟敢挑动灶民作乱来胁迫朝廷,你说,你们该杀还是该留!”
惨笑了一下,燕千帆露出一个凄惨无比的笑容说道:“燕某虽是江湖草莽,可也知道叶首辅他们乃是大明栋梁。陛下,似你这般亲信奸佞,凡是皆求利益,又与那市井商贾何异?不尊圣人治世之道,乱行加税及一体纳税等误国弊政,如此下去,这天下的纲常何在?圣人子弟的脸面何存?陛下,睁开眼看看吧!这天下还有几个读书人愿为朝廷做事,长此以往,这大明江山就要断送在你的手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由校仰天大笑了好一阵,这才低头狞笑道:“好!好一番义正严词的肺腑之言,朕刚才听了陆逸之的话,还只道天下无耻之徒再无出其右者,却不想你燕千帆倒是胜过他许多!好,既然你快死了,朕就叫你死个明白!”
“你所谓的读书人不愿任事,那是因为他们眼见做官不能发财致富,什么他娘的圣人纲常,圣人何时教过尔等压榨百姓了不成?想要脸面,那就少他娘的给朕空谈误国,他叶向高是国家栋梁,笑话,他叶家的家产简直都能抵消天启五年全年的税赋了!不叫朕征收商税矿税,好啊,尔等君子且给朕变出军费和银子出来?”
“不愿为朝廷效力好啊!朕还不缺这群只知自家利益,不顾百姓死活的米虫!你还敢在这跟朕妄谈大义,你挑动灶民作乱是大义?还是你和你背后的主子把粮食走私贩卖给建虏才是大义?猪狗不如的东西,竟敢在此狂吠乱咬,抨击朝廷新政。好,既然你的主子死了,你便下去陪他就是!”
把手一挥,被气到极点的朱由校咬牙切齿地说道:“传旨,将叶向高一党的罪行抄录成册,制成话本,广发于天下;另,褫夺叶向高生前一切尊荣,曝尸荒野,不得下葬!凡敢为叶党收尸者,皆以朋党论罪;昭告天下,凡敢阻朝廷新政者,无论何人,必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