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坑人不成，便做强杀
纵观世界历史，无论哪一国、那一朝、那一地的农民起义的根本原因大多都是因为饥饿。面对饥饿，吃不上饭的农民也会撕掉善良的脸皮，为了生存，一个个平日里老实巴交、任人欺压的善良百姓也会变成穷凶极恶的杀人强盗。
如皋县的灶豪江一安受背后金主，扬州四大盐商之一的江家鼓动，本欲私底下煽动灶民作乱来给扬州各级官府施压。
可他哪成想，这盐商江家早就被许显纯这头恶犬盯上，他们私下那点小九九也早就被锦衣卫的密探给查了个清清楚楚。
想在皇帝面前邀功的许显纯做得更绝，不仅半路截杀了江一安派出鼓动灶民作乱的手下，还命人乔装打扮，在江家一个被吓破胆的管家带领下顺势把灶民作乱的这把烈火烧到了江一安自己的头上。
除此之外，贪财的许显纯还先下手为强，不仅先替灶户们解决掉了江一安庄园内的护院，还捎带着隐匿下了十几万两银子的财货。只将庄子里堆积如山的食盐、数百担粮食和两万两银留给了灶户们去抢。
本来心怀忐忑的灶户们在发现江家庄园并无守卫后，这群饱受几日饥饿之苦的灶民在锦衣卫密探的蛊惑下哪里还犯得上客气，在把江家的粮食和值钱的东西抢劫一空后，为了遮盖罪行，直接一把野火就把江一安花费数年心血打造的庄园焚成了一片白地。
看着面前大火过后仅剩的几截残垣断壁，王乙现在想要吃人的念头都有。
对于志在谋取县尉官身的他来说，在自己治下出了这等大乱，不管这作恶的是强盗还是灶户，他王乙王捕头一个监察失职的罪名总是逃不掉的。
而即便如皋县上下全力弹压并在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可灶户抢了如皋城外灶豪江一安家庄园的事情还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盐区。
百姓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出头打样，其他人便会倍受鼓舞并从中看到了一丝不必继续忍饥挨饿的希望。
换作以往，各地的官府一旦发现这等苗头，要么派出兵丁全力弹压，要么就会直接开仓赈济，反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的恶化，一面爆发出大规模的民乱而被朝廷责罚。
可就在前几天，扬州府辖下的各州府的官库和私人粮行全都好巧不巧地被强人劫掠一空，扬州各地方上的地方官一时间也拿不出余粮赈济，无奈之下只能严令十一盐检司衙门和各县卫所驻军严密监控治下灶户，同时向南直隶行军大都督府求援，只求大都督能尽开府库，立刻开仓运粮以赈济灶民。
但已经断顿的灶户又岂是这般好打发的，若是仅饿着自己几天，靠着挖些野菜或下河摸点鱼虾总是还能挨上些时日的。可自家的老小妻儿怎么办？尤其是一些孩子尚且年幼的灶户，眼见自家婆娘的奶水已经断了顿，饶是平日里再温顺的性子此时也难免看着那群富族大院瞪红了双眼。
就这样又挨过了一个白天，一入夜，白驹盐场的上千灶民又趁着夜色向盐场附近的两家灶豪大户抡起了刀子，好在其中一家仗着庄墙高大和护院众多，堪堪抵御住了这群饿疯眼了的灶民。
可转天天刚放亮，就在各盐检司的巡防官兵刚刚放下紧张的情绪之时，几百灶户在几十名黑衣蒙面人的带领下突然攻击了掘港巡检司的府衙，这几十个蒙面人武艺高强，不仅将把掘港盐检司的百十名巡检官军杀了一个七零八落，还趁机抢走了府衙内的一大批刀剑，其中更是有两门虎蹲炮和几十杆火铳。
因得了刀剑和火器，这伙作乱的灶民一时间是士气大振，不仅树起大旗宣布为民请命，更是吸引到了数千附近的灶户向着掘港盐场汇集。
眼见声势已成，这伙人便开始叫嚣着要攻击如东县的县城，如东知县见城下足足汇聚起了不下三千多人，吓得赶紧将城门禁闭，并派人赶紧翻城而出，向扬州府紧急求援去了。
泰州，大批灶户们受人蛊惑而聚集到了泰州盐运使司分司衙门前请愿，要求官府立即派人收盐，泰州盐课司大使陆逸之亲自出面，一面拿出自家存粮开设两处粥场，一面赶紧向周边大户借粮，向群情激愤的灶户们分发了一点粮食。
与此同时，陆逸之派人快马加鞭赶赴扬州，以“民心已乱”、“民意难违”为由，向两淮盐运使司请求立刻超发盐引，由四大盐商出面赶紧收购灶户手中的食盐。
扬州城内的一处盐商庭院，江来富、李贺、孙悦庭、田余谋这四大盐商家主正在院内的一处亭子内推杯换盏。
“哈哈哈，还是陆大人的计策高明，如皋的一把火，直接把如东县的这群灶民彻底煽动了起来，三十处盐区的灶民也是蠢蠢欲动，泰州现在更是聚集起了五千多人，听陆大人的意思，这人只会越来越多，老子倒要看看，他李衷纯这下还怎么挡着咱们！”
说话之人正是盐商四大家中排名第二的李家家主李贺，他现在可是十分得意，靠着跟南京几位豪商官员的提携，李大总管身边的亲信私下已经允诺，只要他李家将三年的盐税银子补齐再如数购得二十万盐引献给皇上，他李永贞便会认李家为亲族。
虽说这样一来李家起码要掏出几百万两的银子出去，但李贺觉得这点付出压根就算不得什么，就看江家靠着一个江华便可坐上四大盐商之首，他李家以后的富贵只怕要比江家还要炽热才是。
孙悦庭看江来富还是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端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道：“江兄，那江一安不过一条走狗，何劳兄长如此忧心，陆大人那边可说了，赵公子已经答应，只要咱们四家尽力吃掉全部盐引献给他赵公子，魏国公那边必会保的咱们全族平安！”
一直没说话的田余谋也凑了过来说道：“孙老弟说得及是，老孙我听下面的崽子回报，说那江一安也是平日欺压灶户太甚，本想鼓动着那群措大去抢外县，却不成想一把火反倒烧向了自己，无妨无妨。那赵公子不是说了嘛！即便朝廷收回窝权，可这食盐还是要靠着我等盐商来贩卖的，就这半个多月，临近几省都已经闹起了盐荒，百姓们就算有钱，可也买不到盐，在这么折腾几天，他李衷纯也只能由着咱们的计划来哩！”
江来富摇头叹道：“江一安算个屁，老子是担心朝廷的反应，目下我已派出了几拨人马去京中打探消息，可据朝堂上的几位老爷说，目下中枢跟内阁还没商议出个结果，这事情其实还是小皇帝折腾出来的。不过据指挥使大人所言，皇帝无非是想榨取一些银子来建设新军，要是这样，那这赵公子的行为又跟敲诈我等何异？眼下指挥使那边并无新的消息传回，咱们冒然拿出那么多的银子去巴结一个赵家，事后要是他赵嘉第翻脸不认可又该如何是好！”
江来富的话，叫其他几人全都闭嘴沉思，除了李贺这厮自觉攀上了大树心中有底，剩下两位的眼神也开始闪闪烁烁起来。
入夜，朱由校等人的驻地，认真听完秘营的汇报，先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显纯，朱由校没好气的骂道：“自作聪明的狗奴才，起来，给朕站到一边去，少在这里碍眼！”
本想坐等盐商将银子送上门的朱由校现在看到许显纯就来气，要不是这厮擅自截杀了江一安的一家子，又自作聪明的鼓动起来灶户，按照原本计划，明天两淮盐运使司便会发出一百万盐引给四大盐商。
而两淮盐运使司不仅能收上一笔银子，他“赵公子”还能平白得了百万盐引，等到朝廷再度放出窝权，即便这些大盐商还有余力，但手里没有盐引，又能拿什么再跟朝廷叫板。
至于鼓动灶户作乱，这顶帽子早晚也是要扣到盐商头上的，只是朱由校一开始并没想做得太绝，除了最大的这四家，其他的大小盐商还是可以再利用一下的。
更何况，朱由校只是想重新洗牌，并没想打烂整个两淮盐区，可徐显纯这么一掺和，再加上四大盐商还有那位燕大侠从中作梗，两淮盐区已经有近一半的盐商灶豪参与进了灶户作乱的事情之中。
按照眼下局势，朝廷即便想要善了，这杀官袭民的灶户该怎么处置？若是都杀了，只怕灶户们还要继续闹腾，不杀，以后遇见事情就聚众闹腾又是一桩麻烦事。
瞄了战战兢兢的徐显纯一眼，方正化上前一步劝到：“皇爷，既然这四大盐商心怀犹豫，咱们还发那盐引作甚！依奴婢之见，既然彼不入套，咱们便强杀于彼就是！不然这灶户们越闹越凶，可也是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