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山东烽火
就在朝廷各部被朱由校一道道圣旨折腾的颠三倒四之时，山东行军大都督府和山东巡抚的奏章以八百里加急“快递”的方式被火速送到了内阁。
本就被皇帝折腾得快散架的内阁首辅李国普在看完山东送来的奏章后，先是两眼一黑险些昏倒，紧接着就萌生了赶快辞去首辅之位，从此再也不趟朝廷这滩浑水的想法。
两道奏章的内容倒是简单，那就是兖州白莲教首领徐六如聚众造反，眼下已经打破兖州府衙，当众点了知府张之万的天灯。与此同时，兖州、曲阜周边十二县的白莲教徒群起响应，而这群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曲阜的孔家。
事情的起因，还是在五天前，兖州白莲教首领徐六如的老父被衍圣公府家奴误杀，徐家聚集教众围堵兖州府衙讨要凶手。
因事涉衍圣公府，知府张之万派人骑快马去孔家请人，又惧怕激起民变，命一众衙役将府衙大门紧闭，并未及时对徐家进行安抚。
而徐家的人等了一日夜，曲阜孔家却只打发来一个旁支远亲前来处置此事，这旁支也是忒会做人，见打死的不过是当地一个走马贩镖的老者，竟然当着徐家跟围观百姓的面，直接提出了赔偿徐家一百两白银的价码来。
这徐家人自然不干，就在众人吵吵着想要告到袁阁老那里之时，却有那眼尖的百姓发现杀人凶手正被几个衙役护着想要从府衙后门逃走。
如此一来，别说徐家族人，连围观的百姓也是群情激愤，当下一拥而上，就要打死这名凶手泄愤。
可就在徐家族人、围观百姓与孔家人还有衙役们撕扯时，孔家的两个奴才为护着自家主子，又失手将一名围观百姓给推下了台阶，结果这人也是倒霉，跌落时竟直接把头撞在了一块大石上，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见又出了人命，众人也就不再撕扯，那名孔家旁支此时又好死不死地当众说出“孔家莫说在山东打死个把人，就算是京城，皇帝老子也得卖他衍圣公府几分薄面！”
就在此时，自外地赶回的徐家家主徐六如也来到了事发地，一听这话，立刻反问：“衍圣公府就可以不遵大明王法了吗？”
而这孔家来人却更是嚣张，紧接着就补了一句：“天下岂有治圣人后裔之法！”
于是，这徐六如也不多言，先是好言劝散了围观百姓，又指挥着族人将两具尸首装殓妥当，又叫来两辆大车，全都运回了徐家老宅。
见徐六如如此行事，孔家众人还只道他是怕了衍圣公府的威势，当下全都嘻嘻哈哈地跟知府张之万道了谢，又留下两张各一百两的银票，便沿着官道想要返回曲阜。
可不曾想，徐六如明面上是躲了，暗地里却命族人埋伏在了兖州至曲阜的路上，孔家人一过，早就等待多时的徐家人一拥而上，直接就将这一群人绑到了徐老爷子的灵前。
一进徐家老宅，孔家这群人这才知道，徐六如可不仅是表面上这走镖贩马之徒那么简单。
就在徐老爷子的灵堂前，几十个打扮诡异，脸上涂抹的好似鬼魅的男女正手持各式法器，口中念念有词地正在对着一尊弥勒佛像做着法事。
孔家的一个奴才倒是有些见识，看了一圈后，便发现了这徐家里摆明就是在按照白莲邪教的规矩在超度亡魂。
就在这家奴的惊呼声中，一身白孝，头戴白莲纸帽的徐六如手持利刃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灵前，他倒是没什么废话，在家人指认后，上去一刀便将杀死他爹的凶手直接来了个开膛破肚。
已经见了血，徐六如也就不再客气，命人把孔家之人全部扒光捆好，全都如同捆猪般就丢到了徐老爷子的牌位下面。
点好了三柱香，徐六如对着院中一众族人信徒高声喊道：“天地不仁，日月无光，白莲洁焰，焚尽邪祟……白莲再现，泽被苍生……”
三柱香燃尽，徐六如也把即将汇聚各地教众举义的意图向众人表达了出来，徐家老宅内的白莲教徒们，立刻就陷入到了集体的宗教狂热之中，只见他们纷纷抽出小刀，每人都在孔家人的身上割去了一片血肉，在孔家人惊恐而凄厉的惨叫声里，直接就把一块块的血肉丢进了早已备好的酒碗，合着烈酒就这样吞咽了下去。
因兖州跟曲阜周边十几府县的卫所驻军及锦衣卫均在数日前依令调至他处受训，徐六如的造反几乎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直接冲破了府衙大门。
只用了一日夜，这群疯狂的白莲教徒就攻破了兖州、曲阜、鱼台、宁阳四县的府衙。兖州知府张之万被杀，曲阜县令见势不好，在几个家丁的保护下翻墙而逃。其余地方也有大量白莲教徒向着曲阜县聚集，沿途不少的乡绅地主已经被洗劫得干干净净。
而孔家仗着院墙深厚，又撒下大笔银钱临时招募下不少乡勇护院，徐六如等人虽然在攻破曲阜县后大肆焚毁官寺民居，但对衍圣公府极其周边的一草一木都是未动分毫。
显然，这个白莲教的教首也对衍圣公府十分忌惮，更足可见衍圣公府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是何等尊崇。
但曲阜毕竟已经陷入贼手，李国普等内阁大臣自是不敢怠慢，于是纷纷换好官服，急匆匆地就赶来了西苑去向皇帝禀告情况。
李国普和施凤来等人一进到惟扬殿内广场，众人的心中立刻就是咯噔一下，同时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朱由校素来喜欢清静，这诺大的惟扬殿，除了皇帝亲召众臣议事，平日往来的也只有皇帝最亲近的那几位近臣。
可今天的惟扬殿外，足有上千静塞军将士全副武装的正在广场上来回巡视，夜枭营、西厂、锦衣卫更是将整座大殿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了起来。五军都督府治下，那个刚成立不久的什么参谋部的十几名年轻参谋，更是一身戎装的往来于大殿之间，眼睛里根本就没把这群内阁大佬们给装进去。
等进得大殿，众人纷纷施过了礼，朱由校先在一名参谋递上来的折子上签下名字，这才抬起了头，不冷不热地问道：“说罢，什么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暗道皇爷您老人家这手玩儿的可真是越来越高了，您这摆明了早就通过厂卫得到了密奏，现在却还问咱们！啧啧，内阁现在的权力几乎都被下放到了各部，这七部尚书尝到了甜头，如今，这各部间除了需要内阁出面协调的事儿，基本是鸟都不鸟内阁，毕竟是人手一票，又有议事规在那限制着，大不了多投几次票就是了。
纵然心中再怎么有怨气，可山东的事也是不敢耽搁的，毕竟衍圣公府跟圣人庙稷已经被白莲邪教徒们给围着，天知道这群自称金刚护体的愚夫愚妇们会不会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
李国普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躬身道：“启奏陛下，兖州白莲教教首徐六如于五日前聚集教众谋反，眼下已经占据兖州、曲阜、鱼台、宁阳四县，山东其他地方的白莲教徒也是并起呼应、攻城杀官。徐六如已经在曲阜扯起大旗，自号‘金翅大鹏王’，其教众万人，携裹大量百姓将衍圣公府团团围住，臣等深恐圣人庙稷被贼所害，这才赶紧入宫……”
嗯了一声，朱由校打断李国普的话，拿起一本奏章扬了扬：“朕已收到了消息，卿等大可放心，不过是一群白莲余孽，翻腾不起什么浪花。”
心中一凉，李国普这才反应过来，以现今厂卫对地方上的监察力度，断不会纵容白莲教余孽在山东生出这么大的事端，又联想到皇帝前番对孔家的不满……
扑通一声跪下，李国普跪行几步上前道：“陛下，衍圣公府乃天下文脉所在，圣人宗庙尽皆在此，若真被贼人毁去，天下必然为之震荡，臣斗胆，请陛下速调大军剿贼……”
“朕知道了！”
连续两次打断内阁首辅奏请，别说天启朝，在大明也就成祖爷他老人家这么干过，至于太祖，呵呵，那时候还没内阁呢。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李国普与内阁诸位大臣，朱由校语气更加森冷的说道：“孔家之人立身不正，兖州知府执法不公，即便那徐六如早就包藏祸心，但若不是他孔家的人无故伤人在先，又怎会逼得徐六如怒而造反！”
“朕这里还有一份密奏，你们好好看看吧！”
说罢，朱由校甩手丢下一份奏本到了李国普的面前，语气中更是没有一丝情感地继续说道：“这便是他孔家做下的好事，莫说百姓们造他们的反，就连朕，也想把他们拉出来抽筋扒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