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叛军而已,杀便杀了
对峙持续了整整五天,抱着看戏心态的明军官兵与后金军居然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战场默契。
每天清晨,大凌河城的守军都会在将官的指挥下对着女真人昨日挖好的壕沟放上几炮,轰了个稀巴烂后,后金军便会一拥而上,再把乱七八糟的现场收拾干净,然后再开始一天的挖掘。
而明军的炮手们,则在无聊至极地情况下拿女真人工地上的一些明显建筑练起了准头,何可纲在知道后,非但没有制止,还在祖大寿同意后划出了赏格,倒也在大明炮手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比武”热情。
城中的一座箭楼上看着自己麾下的二郎们,祖大寿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无他,要是照这么情势继续发展下去,他可难保黄台吉不会因为自己这边高涨的士气而产生退却的心思。
要真是这样,他这诱敌任务岂不就完不成了?
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何可纲也是眉头紧锁,祖大寿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眼下黄台吉之所以会对大凌河城虎视眈眈,一是有杀子大仇在那悬着,更多的还是想通过立下军功来弥补自身损兵折将之过。
而一旦他无法拿下大凌河城,又引不来大明援军,那还真就难保他不会另想法子;要真是那样,自己这边再无法及时传递消息,孙督师那边肯定没法子及时作出相应调整。
就在祖大寿等人犯愁的时候,只见一名小旗气喘吁吁地从城下跑到了城头上,对二人施了个军礼禀道:“祖帅,何都司,有建虏使者到了。”
喔了一声,祖大寿问到:“来者何人?”
“禀大帅,来人叫范文程,自称是老奴的书房官。”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祖大寿问向何可纲道:“这贼坯的名字倒是耳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了;老何,这书房官又是个什么官职?尚书房太监吗?”
何可纲闻言,微微一笑道:“祖帅听过此人倒不为奇,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厂卫前阵子炮制出的那份‘锄奸名册’这范文程可是仅次于李永芳和佟养性的第三人,如今李、佟二贼均已伏诛,所以这范文程嘛……”
祖大寿闻言,眼前顿时就是一亮,经何可纲提醒,他也想起了这范文程的来历。
当下,祖大寿与何可纲对视一眼,二人齐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回到总兵府正堂,祖大寿先命人赶紧撤掉了自己最喜爱的虎皮大椅,又叫过来几个亲兵,在他们的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过了良久,亲兵头子回到堂内,先跟祖大寿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一挥手,几十个身穿明军服色,但偏偏生得瘦小枯干,叫人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人各持兵器就站到了大堂里面。
唤过亲兵上前,祖大寿轻声问道:“城里也都布置妥了?”
亲兵嘿嘿一笑道:“沿着东门一直到帅府,小的把罪囚营那些下脚料全都摆上去了。帅爷放心,只要事成之后能有顿饱饭,这些货色保证不会演砸。”
点了点头,祖大寿嘿嘿一笑道:“今天的事儿要是成了,老子给他们炖肉!”
示意亲兵队长退下,祖大寿紧了紧身上的皮袄,冲着门外喊道:“告诉东门,命建州卫使者报名入内。”
“大帅有令,建州卫使者,报名入内……”
“大帅有令,建州卫使者,报名入内……”
命令很快被一个个大嗓门的亲兵传递下去,穿过几条街道,一直传到了东门守军处。
大凌河城的东门外,一个内穿儒衫,外罩棉衣,相貌端正,体格很是魁伟的中年文士正顶着寒风等在大门前,当他听到城楼上传到耳中的通传声,眉头先是不由一皱,随即便又舒展开来。
这文士便是范文程,至于他此番冒险入城的目地,纯是他为了在黄台吉面前显欠儿,自告奋勇地夸下海口来对祖大寿等人进行劝降。
而黄台吉在冷静分析了眼前局势后,觉得可以叫范文程这个狗奴才试上一试,即便劝降不成,想来以这狗奴才的心智,倒是也能对城中虚实好好地探查上一番。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从身后的随从手里接过一封书信,双手将信高高举过头顶,范文程高声喊道:“儒生范文程,奉大金国四贝勒黄台吉之命,请见祖帅。”
每喊完一句,范文程就迈开方步向前走上五步,若是仔细去看,这狗汉奸的每一步的步距几乎都是一样,显然,这四平八稳的方步,他范先生必是私下练了许久的。
一路上,范文程倒是目不斜视,可那两个跟在身后的随从却是一直拿眼瞄着周围来来往往的明军士卒。
目之所及处,只见这些明军将士不但衣甲破旧,身体更是显得弱不禁风,就看那一队巡逻的兵丁,要不是几个头目连踢带打的赶着,估计早就把那拖着的长枪丢到地上去了。
穿街过巷地来到总兵府的门前,范文程又将身形正了正,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儒生范文程,奉大金国四贝勒黄台吉之命,请见祖帅。”
连喊数声,自总兵府的内院这才慢慢悠悠走出来一个还算精壮的士卒,极不礼貌地一把夺过范文程手里的书信,这名士卒摆出一副讨债鬼的模样,呲着牙撇着嘴地说道:“行了行了,少在这里呱噪,我们家大爷说了,叫你麻溜地赶紧进去!”
毫不理会这名士卒的粗鲁,范文程嘿嘿一笑,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这位军爷,有劳了,有劳了!”
接过银子掂了掂,约摸着怎么也有五两重,但这士卒却是毫不在意地揣进怀里,嘴里小声嘀咕道:“啧啧!五两银子,这要是平常,老子倒是能去喝上一顿花酒,可现在,这点玩意也就够买上半口袋粮食的喽……”
自觉多言的士卒突然收住了口,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范文程等人,见范文程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背起了双手,再次引着三人向大堂走去。
来到大堂,范文程先冲着端坐正中的祖大寿行了一个半礼,刚要再把方才喊的话再给重复一遍,却见祖大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范先生,你就别在本帅面前呱噪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我军务繁忙,没工夫跟你在这磨牙。”
范文程又施了一礼,一脸正色说道:“祖总兵,我家贝勒爷派范某前来,一则是想请总兵大人高抬贵手,将豪格贝勒等人的尸身归还于我大金;二则,乃是四贝勒心存善念,实在不忍你我两家刀兵相见,特命范某劝上将军几句,请将军以辽东百姓为重,不如就此罢兵止戈,只要总兵大人点头,四贝勒绝不追究豪格贝勒等人之事,总兵大人更会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岂不好过坐困愁城……”
“哈哈哈哈哈!”
没等范文程把话说完,祖大寿却是扬天大笑起来,抬手指着范文程道:“范文程,饶你还敢自称范文正公的后代子孙,却甘心卖身给建虏当狗;要说你这当狗就当狗,却还想着拉上祖某跟你一起去舔女真人的腚眼子。”
“我呸!”
“老子干你娘哩!若范文正公真就泉下有知,只怕看到你这少廉寡耻的东西都会再度气死一遭;又或他老人家更会后悔,当初要是范家绝嗣才好,那也好过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出来现眼!”
一把抢过亲兵捧在手里的书信,咔咔几下撕了一个粉碎,祖大寿继续骂道:“干你娘的,他黄台吉也忒不是个东西,居然裤裆松了露出你这么恶心玩意来劝老子投降,还他娘的舔脸说为了辽东百姓;那好啊,劳烦你告诉黄台吉一声,只要他一刀剁了努尔哈赤,老子就保他来做建州卫的都指挥使,还想要回豪格等人的尸身,呵呵,老子不妨告诉你,就那几个脑袋瓜子,老子还留着当尿壶哩,至于尸体,嘿嘿,早他娘地喂野狗了!”
祖大寿骂的过瘾,范文程听的更是火冒三丈,他娘地,你祖大寿的嘴也忒损了些,不但问候了自己的老娘,连自己的祖宗那也是没放过,好,既然你不识抬举,那范某还不伺候了。
范文程刚要说话,这时只听门口处传来一声大喊:“来人,给老子把这狗东西锁了!”
随着哗啦几声锁链声响起,大堂内冲进来十几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为首的锦衣汉子指着范文程问道:“你就是那范文程?”
范文程一手握住套在脖子上的锁链,一边指着祖大寿喊道:“祖总兵,范某可是大金的使者,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如此对待范某,就不怕我大金天兵到了,你祖家鸡犬不留吗?”
忽地一下自座位上跳下,祖大寿轮开蒲扇般的大手对着范文程的大脸就是一顿好扇,边扇还边骂道:“我去你娘的两国交兵,我干你娘的大金使者,尔等建奴,不过是我大明养在辽东的一条恶犬,尔等不过叛军罢了,老子说杀就杀,天兵,我操你娘的天兵!”
面对恶鬼一般发狂的祖大寿,范文程带来的两个随从早就吓的瘫在了地上,几个锦衣卫更是狞笑着拔出绣春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就是再借他俩十个胆子,那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祖大寿的霉头。
呼呼地扇了几十下,祖大寿这才收起了巴掌,看着范文程已经肿成猪头脑袋,余怒未消的祖总兵对着刚才那名引路的亲兵说道:“站着抽他倒是累人,你去想个法子,叫老子能坐着扇他!”
那亲兵眼珠转了几转,嘿嘿一笑道:“祖帅,您老就擎好吧!”
招呼过来几个同伴,先给不断挣扎嚎叫的范文程堵上了嘴,几人又合力将他倒吊在了院内的一棵老树下。
搬来椅子试了几下,直到将高度调整到正好,这亲兵才一脸谄笑地对祖大寿说道:“帅爷,您看这么来弄是不是就舒服多了?”
抬头看了一眼,祖大寿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不错,你小子果然机灵!不过这院子里倒是有些冷了,这扇嘴巴子的活计就交给你了,记着,留他一口气,老子明天要当着黄台吉的面活剐了他!”
亲兵嘿嘿一笑,指了一下地上那两人问道:“帅爷,这两个货色……”
扫了地上二人一眼,祖大寿嘿嘿狞笑道:“割了他们的卵蛋,装到匣子里去给黄台吉泡酒,活计做下后就给老子扔出城去,老子这城里不养骡子!”
堂内众人闻言,对着地上的两人发出了一阵不怀好意的狞笑,两个锦衣卫更是摸出了匕首,冲着地上的两个人就走了过去。
大凌河城的总兵府内,顿时响起了一下一下的清脆耳光声,突然,在耳光声中,又传出了两声已经不似人嚎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