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结下死仇
踩着松软焦黑的泥土,城里的惨状叫祖大乐也不由自主地嘬起了牙花子。
“啧啧,我说你们锦衣卫也忒损了些,这城里布满了火药桶和火油也就罢了,弄那么多掺了砒霜的石灰干什么?”
因手下几个士卒不小心被石灰烧到了皮肉,掺在里面的毒物更是险些要了他们的小命,祖大乐很是有些不满地向着李大愣抱怨了几句。
觉得有点理亏,李大愣也没说什么,谁叫他手下人在布置的时候没找好位置,许多石灰包根本就没被炸开,而被烈火烤脆的袋子却偏偏被他祖家的亲兵碰上了。
李大愣不还嘴,祖大乐也就没了调笑他的心思,看着手下人把一排排衣衫破碎的女真人押到了一边,他紧走几步上前问道:“怎么样?这些人里,可发现了什么‘大鱼’?”
他祖二爷可不相信建虏领军的贝勒贝子们全都葬在了这一顿爆炸和烈火当中,所以这甄别和筛选还是要仔细些的。
因四周的温度依旧很高,负责押送俘虏的一名亲兵头目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才干着嗓子说道:“二爷,您老也瞧见了,就这一片地方,弟兄们已经翻了半晌,别说‘大鱼’,就是虾米也没翻到一只啊!”
用力跺了跺地面,祖大乐十分不满地说道:“他娘地,不是说德格类、豪格、济尔哈朗那几个贝勒都在这前锋营么,给老子挖,死的活的都不能留给黄台吉。挖出一个女真贝勒,老子赏他二十两银子喝花酒。”
听到有赏银,众士卒轰然领命,借着手里的灯火,一个个都把手底下的铲子抡的飞快。
命人拎过来一个女真人俘虏,祖大乐坐在一副摆到地上的马鞍上,拿着一把短刀比划了一下,开口问道:“给老子说说,爆炸发生前,你们营地里那几个贝勒贝子们都在忙些什么。”
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名被爆炸和大火熏得浑身漆黑的俘虏居然呲着满嘴的白牙,就这么蹲在地上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他娘的,疯了一个!”
几个亲兵骂骂咧咧地把人拖走,又从人堆里拽出了一个丢在地上。
这个女真人的情况明显比刚才那个好多了,听到眼前的明军将领问话,居然先嘶哑着声音跟身旁的明军士卒要起了水。
得道祖大乐的同意,一名亲兵解开腰上的水囊递了过去。
拿到了水,这名女真俘虏先猛灌几口,一顿猛烈的咳嗽后,他又向地上吐出来几口黑水,又把剩下的水淋在头上,便颓然的仰倒在了地上。
摆手止住想要上前的亲兵,祖大乐就这么笑眯眯地盯着这名地上的女真人。
知道要水,知道给自己降温,这说明此人还有很强烈地求生欲望;这就很好,只要你想活着,那就不怕你不说。
猛地起身,这名女真俘虏颓然道:“想问什么,便来问吧,只求能放我一条生路便是。”
祖大乐闻言一笑,开口问道:“很好,本将问你,你们的那几位贝勒贝子的,爆炸前都在何处?只要能指出来,本将不但放你逃命,每挖出一个,还会给你十两银子的赏钱!”
看了一圈四周,这名女真俘虏摇了摇头说道:“将军,不是小人不想说,只是您也看到了,这般情形,小人又怎能分辨得出方位,而且贝勒爷们饮宴之时,小人因腹痛与几个弟兄正在争抢茅厕,实在是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见祖大乐面露不快,俘虏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四周,咦了一声,指着一颗已经被炸成半截的树木说道:“或许在这周围,小人记得,贝勒爷们饮宴的房屋边上,应该是有这么一颗老树……”
冲着亲兵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赶忙招呼过来几十名士卒,七手八脚地忙活了起来。
这边正在忙活,不远处却是急匆匆地走过来几个人,一直站在祖大乐身后的李大愣一看,一对牛眼顿时一亮,紧走几步就迎了上去。
“哈哈哈!老疤癞,狗娃,你们两个东西果然没死,俺就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属泥鳅的,狗鞑子想留住你,只怕还是要费些手段的。”
原来,这两个人就是负责把女真人引到右屯卫城的锦衣卫“钩子”,一入了城,直忍到看守他们的女真士卒出现松懈,这两人就施展出了缩骨功,干掉守卫后便顺着事先交代好的密道逃出了城。
走在最前面的那名锦衣卫却是惨笑一下,对李大愣说道:“我的李百户大人啊!您只交代咱弟兄要顺着密道逃走,可您老也没说在这城里埋下了这么多的炸药,要不是俺老疤癞弟兄两个腿脚快,只怕没被建奴杀了,却要死在自己家的火药下喽!”
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脸,李大愣大咧咧地说道:“哎!活着就好!来来来,你二人可是见过那几个女真贝勒的,都过来给老子好好认认,看看咱们这一网下去究竟打上来多少大鱼。”
老疤癞跟身后的狗娃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只好无奈地扎到死尸堆里辨认了起来。
倒不是祖大乐执拗,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真能带上这几个大小贝勒的尸首返回城去,他祖家少不得能在皇帝面前好好地露一露脸,可要是真的一个都刨不出来,那这功劳可会显得逊色不少。
就在这时,远处一队正在刨人的明军队伍却是炸开了锅,还有更多的人也开始向着那个方向涌了过去,里面还夹杂着一声声的高喊。
眉头一皱,祖大乐很是不满地吩咐道:“叫那边的人给老子小点声,再这般呱噪,当心老子割了他们的舌头!”
一个亲兵赶忙向着嘈杂的人群跑了过去,可转眼就显得急不可耐地又跑了回来,边跑还边喊:“二爷,刨出来了,刨出来了,二爷……”
“你他娘的……”
听到亲兵的这几句乱喊,祖大乐刚要抬手揍人,可转瞬间就换了一副模样,一把拉过自己的亲兵,急切地问道:“谁?仔细说,给谁刨出来了?”
因为激动,亲兵的嘴唇都开始发颤,“努,努尔哈赤……”
“啪!”
听到亲兵又开始胡言乱语,祖大乐很是不满地抽了他一个耳光,“恁你娘地,给老子想清楚了再说!”
啪啪照着自己的脸上抽了两下,亲兵这才平稳下来,“二爷,不是努尔哈赤,但肯定是建虏大官,他,他手里还攥着刻有努尔哈赤名字的宝刀哩!”
霍地站起身,祖大乐分开人群,飞快地走到了近前查看。
地面的一张白布单子上,一名浑身烧得破烂,毛发都没几缕,脸上尽是水泡的漆黑尸体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在他胸前紧握着的双手中,一柄烧没了鞘子的战刀就这样被这具尸体死死攥在手里。
一把拉过那名女真俘虏,祖大乐按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脸凑向了死尸,过度的兴奋,已经令他的声音都变了调,“看看,仔细地给老子看,这个死鬼是谁?”
俘虏哆嗦着身体,借着明军递过来的火把,仔细的分辨了半晌;突然,他一把挣开祖大乐的大手,双手扶着尸体,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哭……
豪格,这位本应在后金和满清立下赫赫战功的黄台吉长子,在这个寒冷的冬季,以这样一种十分憋屈的死法将自己的性命永远的留在了右屯卫城。
与他一起被炸死和烧死的,还有德格类、济尔哈朗、岳托、萨哈廉等一众大小八旗贵族,而祖家更是凭借着右屯卫的这场爆炸,一举干掉了五名八旗贝勒贝子,名震辽左的同时,祖家也彻底跟八旗结下了血海一般的深仇。
等后金的中军赶到右屯卫时,想象中捧着美酒佳肴的己方兵马并没有出现,大片被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空气中那股刺鼻的硝石和肉体的焦糊味道,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每一名八旗士兵的神经。
祖大乐临撤走前,不但带走了豪格的尸体,把其余几个女真贝勒也都刨出来捆在了一个大车上;被明军抓获的两千多女真俘虏,也仅挑出了五六百个缺胳膊少腿的留下来给黄台吉报信。
等听到这些残存的女真士卒的禀告,骑在马上的黄台吉身躯轻晃了两下,险些就直接摔下了马来。
而一下就失去了岳托、萨哈廉两个儿子的代善直接就两眼一翻仰面倒在了地上,在几个随身奴才的搀扶下去后面抢救去了。
稳住了心神,黄台吉咬牙切齿地说道:“传令,大军开拔,给我拿下大凌河城,用全城人和祖家全族的性命,来祭奠我大金的阵亡勇士!来报我爱新觉罗家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