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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定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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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张惟贤居然不奉召,朱由校佯怒道:“朕即为天子,自是言出法随,岂可擅更。”

    随即又缓和下语气说道:“英国公万勿推辞,朕委公提督五军都督府,一则公体国奉公、长于兵事;二则京师诸营,废弛久矣,饷入私囊者有之,勋戚近臣占役者有之;更有甚者,私贩军马器械者亦有之。如此,则京师有可战之兵乎?朕即委公,则诸营中事,当许公随机立断之权,凡违军法者,虽皇子蕃王,公亦可斩之再奏。”

    张惟贤见皇帝如此坚决,只好再拜:“既如此,臣受命;然臣子无尺寸之功,授其封侯,实为之愧,此事,臣坚辞之,望陛下念臣之请。如其不然,此诏臣虽抗旨亦不受矣。”

    朱由校也是无奈的说道:“罢了,张之极的爵位,朕就先替他收着,不过他兵部跟京营的差事可不能给朕撂挑子。这整肃京营之事,虽全赖国公谋划,但这具体做事还得是他这个京营提督的,国公看如此可好?”

    见张惟贤这个犟老头还是接下了差事,顿感心情放松的小朱同志也懒得再咬文嚼字,只是跟他打起了商量。

    其实张惟贤更是无奈,英国公一脉本就树大招风,现在皇帝又把天下兵马跟京师各营都交给了自己父子。

    虽然这调兵权还在兵部,但以皇帝叫之极这孩子兼兵部右侍郎的举动看,日后叫之极任兵部尚书只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就算张家没有反心,这帮文官大佬们就是喷也会喷死自己两父子。

    即便是眼下,也不知道这圣旨一旦下发,他张惟贤都不知道这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张家!

    不过张惟贤也清楚,放眼大明,除了南京的魏国公徐家,哪个勋贵也没自家这般资历能够震慑京师诸营。

    既然是皇帝想借着英国公家这点威望来震慑诸军,那自己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就算张之极以后接了那兵部尚书,恐怕那时节自己这副身子骨也早就折腾散架子了,可若是在有生之年能眼见大明中兴,自己就是去了地下也能昂着头去见列祖列宗了吧!

    看张惟贤还是一脸纠结,以为他是深感整肃京营之难,朱由校笑道:“呵呵,英国公整肃诸营,朕亦知其难,卿可先查空额、涤除占役,核查各卫将官侵占屯田。”

    “再复裁汰老弱、编练士卒;其间所需银粮,卿可尽向朕索取,所缺军械,朕亦当依卿所奏,逐步完善。且所裁老弱,愿为各卫屯田者,皆核发其田,不愿者,当付足发遣散之银,勿使其生无著。其间有擅工技者,卿可拟籍,报与朕知,朕自有所用。”

    这下张惟贤紧锁的眉毛也打开了,本来嘛,这整肃京营,缺的不是怎么做和怎么执行,而是缺钱。

    这下可就好了,你皇帝自己说的,缺钱缺粮直接找你要,那这事可就成了一半了!

    张惟贤拜道:“臣代京营诸将士,谢陛下隆恩!臣此去,誓改京营之积弊、还天子一可战之军。”

    “哈哈哈!好,好,有英国公这番话,朕就安心了,此间当庆。来,朕与二位卿家满饮此杯。”

    说完,朱由检一仰头,又干了一杯,张惟贤跟施鳯来见皇帝都干了,也是有样学样的把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想到刚才施鳯来提到了建虏,朱由校双眉微皱:“适才施爱卿提到建虏,那二位卿家谁知建虏如今形势如何?”

    这对女真之事,施鳯来了解的其实并不多,于是张惟贤答到:“启禀陛下,建虏老奴自宁远败后,为补其所损,于四月亲攻蒙古喀尔喀部,获牛羊无数。五月初,因东江毛文龙部袭攻鞍山驿,老奴回师驰援沈阳……”

    五月,现在是六月,如果后世满清所修史书无误,那么老奴七月就会因毒疽发病,八月就会因此病而死。

    老奴死后,其八子黄台吉继后金汗位。

    黄台吉继位后,对后金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加强了中央集权,在战略上定下先征朝鲜和漠南蒙古之计,以解除攻明后顾之忧的战略方针。

    对明廷则采纳汉族降官建议,确立"讲和与自固之策",重用汉将,进一步削弱了明朝实力。

    相比较之下,老奴的政策基本就是高压统治跟血腥屠杀,对待汉族投过去的官员也是当奴隶来用。

    这样一来,朱由校反而觉得要是老奴能多活上几年,对大明来说其实是有益无害的。

    毕竟老奴虽凶,可说到底还只拿自己当个异族大汗,对中原的野心并不很大,在施政上除了杀就是抢。

    而黄台吉不同,不仅有超越老奴的战略眼光,更具备政治家的阴狠和狡诈,历史上也正是黄台吉的一系列政策才为满清奠定了入主中原的坚实基础。

    而且只要老奴再坚持几年,那么阿巴亥也不会殉葬,如此一来,这个本就爱耍小心思的老奴大妃又能在后金搞风搞雨,她的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也可以再其羽翼下多成长几年,以后也能在黄台吉手下多搞点乐子。

    更何况阿巴亥跟老奴的嫡次子代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更该拿出来好好做做文章才对。

    越想越兴奋的朱由校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高声喊到:“魏忠贤……魏忠贤……”

    见没人答应,这才想起魏忠贤被自己撵去御膳房了。

    转身发现正一脸惊骇样看着自己的张惟贤跟施鳯来,朱由校摸了一下鼻尖,尴尬地笑了两声解释道:“啊,这个,叫二位卿家见笑,却是朕想到一些事情需要吩咐魏忠贤去做,既然他还未归,那便过会儿再说……来,吃酒,吃酒……”

    这等背后搅局,暗中下阴招的差事,自然是魏忠贤这种心思阴险的阉人去做才是最为恰当。

    所以也就不方便跟张惟贤和施鳯来细说。

    用后世一部经典电视剧里的台词来说:“这对付建虏,不仅要有大韬略,还要有小聪明。”

    与张惟贤和施鳯来又商定了五军都督府今后运转的诸般细节后,见天色不早,二位老臣连称不胜酒力,朱由校也不便强留,便亲送二位老臣出了御花园。

    张、施二人自是欣喜于皇帝如今的转变,亦是感激天子对自己二人的敬重,皆是好生的发了一通感慨,这才满是不舍的与朱由校作别。

    待两位老臣走得远了,朱由校转身正瞥见魏忠贤躲在御花园门口不远的拐角处正在张望,好笑的吩咐道:“去,把魏伴伴叫回来,朕还有几件事吩咐于他。”

    朱由校刚一坐定,魏忠贤便来到近前跪拜道:“老奴谢过皇爷……”

    “唔”了一声,朱由校说道:“此汝当谢英国公,若非英国公终以大局为重,汝以为其与东林联手共下,则汝可有埋骨之地否?”

    魏忠贤听了皇帝的话,身躯一颤,这才明白自己的处境竟是如此凶险。

    皇爷说的没错,自己原以为仗着天子宠信,无论内廷外朝自己皆是横行无忌,但自己怎么就忘了,皇爷叫自己压制东林诸党,可为了彰显威风,自己把勋戚一脉也是给得罪狠了。

    若不是这勋戚中最尊贵的英国公始终不肯与东林党联手,只怕自己早就……

    想及于此,魏忠贤向朱由校跪拜道:“老奴昏聩,今终知皇爷苦心矣……”

    言罢,已是伏地痛哭不已。

    朱由校摆了摆手道:“朕说过,只要尔等尽忠皇事,朕亦不屑拿尔等说事。回去告诉你那帮徒子徒孙,以往之事,朕可既往不咎,其后再背着朕搞小动作,朕若不知也就罢了,朕若知道,仔细了尔等九族。”

    “是,老奴定当严加约束属下,定不负皇爷所望!”

    魏忠贤始终明白一个道理,自己虽得天子宠信,但只要皇帝一句话,自己也只能引颈受戮;自己的一切都是皇爷给的,什么捧自己当“九千九百岁”,什么立生祠,什么比肩圣人。

    我呸!还是皇爷说的对啊,这是捧杀自己!自己说到底就是个阉人,想保住身家富贵,除了紧紧抱住皇爷的龙腿还能怎地。

    自己以往,糊涂了哟!

    看着魏忠贤变换多次的表情,朱由校知道,这位历史上著名的大太监,只怕此刻才真正的打内心里效忠自己。

    很好,只要他魏忠贤明白,整个大明除了自己这个皇帝能保住他的身家性命,其他人怕都巴不得他去死也就够了。

    朱由校命魏忠贤起身,这才切入正题问道:“魏伴伴提督厂卫多年,朕来问你,厂卫于辽东之地可有耳目?”

    魏忠贤见皇帝问及此事,明白自家皇爷怕是又要在辽东搞些动作,于是赶忙一五一十的解释道:“皇爷容禀!厂卫早在万历皇爷时,便于辽东广布耳目。只是近些年来,在建虏几番镇压之下,其十不存一。”

    “然锦衣卫、东厂皆有暗桩深埋多年,这些人皆受严命,若无令至,绝不妄动。皇爷若有吩咐,则遣人密洽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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