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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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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您日日在入宫时挑禁军的错,无事生非。臣营中已罚了十八名将士,贬六人,余下十二人还在床上养伤。这一会儿,您要闹到几时休?”

    陶睢川看着我,躬身抱拳,仍旧有着一份镇国侯府世子的气度。

    我却听见自己轻笑一声,一双眼眸里只瞧得见沈腰潘鬓,自是流风遗韵。

    便嘴窝攒笑,将眼前人的头发纳入瘦掌,顺着肩胛勾勒。瓷似的冷掌由肩下背,感受到紧绷的肌肉:“哦?二公子何出此言?本宫不过是,替二公子瞧一瞧禁军是否丢了体面,倒惹二公子发怒。”

    我偏了偏头,欲坠的金簪溜出了发髻淌过陶睢川的腰,落在了地上,乌鬓散散,漉漉绒睫详做无辜:“呀,掉了呀。”

    眼波一送:“劳烦二公子了。”

    那时陶睢川深深看了我一眼,抚开我的手站直了腰身,在我微微的挑眉里抬脚勾来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他眯眼看我,鼻腔里牵出一声冷笑:“看来殿下前些天,都是冲着臣来?要臣做您的入幕之宾?”

    “什么?”我装模作样,道,“捡个簪子罢了。”

    陶睢川笑了笑,他鲜少露笑,因而我便不知他这一笑人衬得越发好看,只像是终年皑皑雪山之上偶有春风渡雀般,叫我失神。

    便是此时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入怀中,贴耳同我说:“殿下装什么?”

    我觉着惊诧,还不待说话他便伸手压住了我的腰,要我折腰俯身,我便只能看见眼前金簪。

    陶睢川道:“捡。”

    我捡起了簪子,心中觉得有趣,扭头看他:“你竟是这般人?”

    说着骨指蹭过唇瓣,刮下靡腻芳泽,便随手划在了陶睢川的脸侧上。

    陶睢川捉住我的手,拿过金簪插回我发鬓间,面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忽的又全都收敛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他拇指摩挲着我的腰,道:“您自己送上门来,这样的艳福,臣何必拒绝?”

    “是吗?”我用着鞋尖蹭着他的小腿,“原来端肃面下是一个放浪公子。”

    陶睢川手掌撑在我颈后,轻轻的揉着,道:“殿下,你急什么?有的是您求臣的机会。”

    说罢手掌推着我的腰,我一把被他推开,转身时只见场景大变,漫天飘雪间他搭箭引弓,呼呼的风声中,箭矢自我耳畔擦过。

    我惊惧回头只见皇兄胸前一片血色。

    “不——”我拼命向前冲去,怎料一脚踏空直堕黑暗之中。

    皇兄……

    皇兄!

    “哥哥!”

    我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只见眼前是秀丽的床帷,白玉插瓶里放着两三枝含苞待放的梅花。

    原来是陈年往事成了今朝一梦,陶睢川那时与我虚与委蛇不知是何心境。

    “殿下,”

    自梦中初醒的浑噩还未散去,我在头疼欲裂中听到了熟悉的呼唤,转过身果然便看见了陶睢川。

    “您在梦中也离不开陛下吗?”他如此讥讽道。

    我却沉默了许久,鲜少的没有驳他,只是固执的问他:“你的父兄是如何死的?”

    陶睢川眉心皱出了三道褶子,他审视了我好一会儿,从一旁拿了一杯茶递给我,忽然问我:“殿下梦到了什么?”

    我端着茶盏顿了顿,轻轻吸了口气,吃了一口茶,道:“我梦见你杀了我,一箭穿喉。”我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在抖。

    “难怪您要臣千刀万剐,这样狠毒的凌迟之刑,是你萧京云的做派。”他冷冷的笑骂我,“骗子!”

    陶睢川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在我不解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个十分刻薄的笑容,夹杂着我看不懂的狠意:“萧京云,若有一日你死在我手上,除却是你自寻死路,我想不到会是为何。”

    自寻死路……

    我不禁失笑,笑容竟愈演愈烈般灿烂,在陶睢川越发恐怖的目光中,笑得颇有几分不知死活:“是啊,你真了解我。”

    “陶睢川,你要几时去玉门关?”

    陶睢川转头凝视我,道:“你为何知道?”

    我一愣,难道此事并不是国朝上下皆知,还不待我说话,陶睢川便道:“殿下,臣不知您是如何知道,但是臣劝您,若不想做一个哑巴,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殿下,您还是做从前便好,从前那个没有其余心思的宁耀长公主便好。”

    在陶睢川的话落时,我面上的笑容已全然匿下,许久后低声呢喃:“原来你们都知道。”

    陶睢川看着我,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可悲来。我只做不知他为何露出这样的神情,匆匆擦去了将坠的泪水。

    “殿下既然醒了,臣便走了。”

    “国朝万民性命系于一身,保家卫国之责重于泰山。”我依稀记得当年王衡之便是如此评陶睢川的,“陶睢川,你此去,请好好珍重。”

    陶睢川看向我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古怪来,他似乎笑了笑,道:“殿下何日学会说这般话了?”

    我张了张嘴,有些恼怒。

    便见他转身时停下了步伐,随后低声道:“萧京云,你又怎知我此去定是全然为了天下百姓。”

    “若我活着回来,萧京云,你想知道的,我会说与你听。”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无声无息滚落了两滴泪水,和着茶水一口吃进了腹中。

    我不知他是有意或是无意,前世骗得我死心塌地,便是叫我轻信了他是为了我去了一遭沙场。

    但其实无论有没有我,陶睢川都会去。

    他说与我听,不过又是一场哄我死心塌地,哄我为他做下孽事。

    可恨我竟还是动了心。

    宣宁三年十月,匈奴曾遣人入鄢都求娶皇室嫡亲公主。此时萧氏适龄女子,虽非独宁耀长公主一人,然满朝文武皆属意于宁耀长公主。

    时匈奴单于已年过六十,宁耀长公主不过二十又五。

    世人皆知匈奴此意不在求娶公主,而在国朝公主陪嫁的嫁妆。但朝中依旧为战与不战争执一月有余,一句国无良将便可让主战一派哑口无言。

    直到陶睢川请命前往玉门关。

    镇国侯世子陶睢川于宣宁十二年中旬,此时玉门关已鏖战半月,他临危受命,领军三千里奔驰玉门关。

    -

    陶睢川走后我一面让折玉暗中探查镇国侯的往事一面央了皇兄让我去宫中尚书房听学。

    在陶睢川走后不久,皇兄便原谅了我的过错,待我的宠爱便恢复了往昔一般。

    力压群臣为我在尚书房留了听学的位置。朝臣们见我听学来行事不如之前般放浪形骸,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前世玩溺于声色犬马好似一场大醉人间。

    这般平静如水的过了三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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