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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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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与陶睢川,除却一开始我闯了禁军营,将他逼上手外。我们之间的数年,也不总是前世我死前那般剑拔弩张的。

    其实,起初我所识得不多的字,皆是他教的。那是前世之事了——

    “殿下,”他揽着我的腰,由着我坐在他怀中,手中执着玉笔,“您竟是连自己名讳都不能写下吗?”

    说罢他面露促狭的笑意,笔头在我锁骨上游走,低声笑了,哄我:“落笔啊——”

    我那时手上不妨染了墨,心中生恼,亦是且羞且耻,世人骂我庸俗蠢笨,便叫我听不得这般话。

    因着不会,便无端敏感。怒得拂去桌上笔墨纸砚,便要翻天,抬手便要扇他面颊。

    陶睢川却一把钳住了我的手,皱着眉,一股烦躁与戾气自他眉眼不加掩饰,呵斥我:“又闹些什么?说要好好学的是你,哄我来了胡搅蛮缠便又是你。”

    他另一只手向下,蛮狠的掐着我,道:“萧京云,除却那些事儿,你可还能想着旁的?”

    此时我大抵才想起来,自己要着宫人胡诌写什么“红袖添香”哄他来,其实我自己根本不识其中意。

    先皇后也曾教导过我,只是我却然不是个好学生。

    因着人人耻笑自己粗鄙,却又有着一颗作伪的自尊,便越发用着脾气掩饰自己。

    越发想要彰显自己的尊贵与不同。故而面上总是不屑去学。

    那时我是如何回陶睢川的,其实我早就忘了。

    折玉唤醒我的时候,我尚有些迷糊了梦境与现实,这些陈年旧事再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让我失神了好一会儿。

    现在想想,陶睢川当年,早就发现了我是怎样的人罢。他亦不是个耐心的老师,押着我学完了萧京云三字后便再也不提。

    其实,能读书识字的人、知礼仁德的君子,于我内心深处,是极羡慕与嫉妒的。

    折玉伺候我洗漱时我见雀炉中的香已经灭了,折玉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变得极严肃,随后看到了开着的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殿下!”

    我看着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偏头示意她怎么了?

    折玉神情凝重:“奴婢今晨见您面色苍白深陷梦魇之中,心中忧心,便先去了厨房吩咐早膳。并没有入室熄灭雀炉。”

    那或许是早晨时香已经燃尽。

    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只摆手让她起身,兀自拿着筷子点着早膳的盘子。

    折玉却看出了我的想法,道:“昨夜是奴婢定的量,燃的香。香断没有燃尽的道理。况且——”

    “昨日奴婢便想说,香山不闻的窗开了两次。奴婢问过了,都不是公主府的人开的。”

    我喝粥的动作一顿,一时间心中划过一个人的身影,但到底将他摘了出去,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殿下,两次都是黑夜中,无端打开的窗。奴婢怀疑,公主府有人窥探于您。”折玉看着我,脸色越来越难看,脱口道:“您一直不曾开口,是不是……”

    “放肆!”我陡然厉喝,声音却嘲哳难听,话音刚落便猛烈的咳了起来,喉管如万蚁噬咬般又痒又痛。

    “殿下!”

    我一把捂住折玉的嘴,神色冰冷,道:“染了风寒罢了,你若还想活命,便只做不知道。”

    “殿下……”

    皇兄不愿我多言语,我自不该多言。是的,我素来娇蛮,总坏皇兄的事情。

    宣宁三年九月三十日。

    宁耀长公主失声一事并无更多的人知晓,只因我脾性怪异,阴晴不定。长公主府中人见我如此安静不闹,大多日日阿弥陀佛,只觉是佛祖保佑。

    至于以往嬉戏游乐,招猫逗狗,去各世家府邸讨嫌的事,如今我也不大爱干了。

    便日日都在府中让折玉教我识字,她虽不是陶睢川那般厉害的学问,但教我这样一个睁眼瞎,却是绰绰有余了。

    世人都在惊叹长公主府异常安静的半月、一日散尽的门客,却不想便在九月尾,一纸状告宁耀长公主的讼词递上了京兆府。

    这日来,我的嗓子也逐渐好了。

    京兆府接了我的案子,却不敢派人来问我,只扣留着原告不放。后来我方知道,如此一扣便是大半月。

    我听闻了这事,便自己去了堂上,此时原告早就被磋磨成了皮包骨的模样。

    我在公堂上看见状告我的俊秀男子,他瞧着很是年轻,却露出孤掷一注的神情。

    折玉说他原是公主府的门客之一,尚未及冠。尚未及冠,那便是小我五岁。

    我不合时宜的想到,便是陶睢川也是今年年尾及冠,他竟与陶睢川一般大。

    其实我早就忘了他为何在公主府,是否与我有肌肤之亲。大抵是没有的……

    我素来欢喜那些惯会谄媚讨好,同我甜言蜜语的门客,我也只爱听他们奉承,若论荒淫无度,鄢都世家之污秽教我良多,我不过是比之他们明目张胆格外出挑。

    其实前世我也曾为陶睢川散尽满府的门客,时间上却要迟些,是在传出他娶王衡之女儿之前。我那时极怒而杀人之举,大抵逃不脱一个痴心妄想罢了。

    我散了门客,便是想嫁他,却措不及防听到了他的婚事。陈年旧事,如今想来我与他互相折磨一场,何苦牵扯诸多无辜。

    可叹可叹,我回过神垂眸凝望着眼前俊美的男子,来时折玉告知我,他才名颇高,险些是宣宁元年的探花郎,却被人换卷。又因颜色颇好,皮相犹佳,成了旁人搜寻来讨好我的一桩投我所好罢了。

    只因我曾无意中多看他一眼,赞他生的好。

    他本可以成为朝廷栋梁,却受我折辱,前程尽毁,师友相弃,家中寡母因此吊于檐下。

    “可于殿下实是无妄之灾。”折玉叹道。

    我不知是不是无妄之灾。

    他跪在堂下,字字泣血陈我罪状,声嘶力竭。

    外面围着的人群热热闹闹的看着他,也看着我。

    我忽然明白,从他进公主府那一刻,他便再也做不回曾经的探花郎了。

    世人早将他与我,同罪论处,如今不过是看一场狗咬狗的笑话。

    也许文人口舌里,大抵我现在做出来一派怎样趾高气昂颐气指使的模样。

    “……国朝有法可言,大燕有律可依!”他磕头,抬首望着正大光明的牌匾。

    “请大人按律处置!还国朝律法尊荣!”

    皇兄的旨意便是此时来到京兆府的,我看见皇兄身边的公公待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当日我害死王衡之的女儿后,这位公公来传旨时也是这般笑的。

    从前见着这般我只觉得安心,可是如今落在眼中却觉得分外刺眼。

    我看着那个青年嶙峋的脊梁骨,尚未及冠两鬓染白,满面如坠地狱般的痛苦,两洞眼瞳空落落一片。

    但他看向京兆府正大光明的牌匾时,眼中染着两丛不灭的韧光,如火般,口中犹呼:“世间自有律法。”

    我打断公公要说的话,只去问他:“你想我死吗?”

    他转头看向我,面露痛苦挣扎,随后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知殿下并非主谋。换草民考卷之人亦不是殿下,只是那人一家月前已然被数罪并罚。殿下不知,却不算无罪,殿下有失察纵容包庇之罪,如今却逃罪免于刑罚。”

    “草民只要殿下,按罪领罚。”

    我不知什么叫做清正,但是在这一刻从他那般皮包骨的脊梁里,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罚的是什么?”我问道。

    他便这样平和的看着我,在府尹的怒目下,四周人看笑话的神情中,坚定的说道:“杖五十,罚罪于公主府宫人。”

    我忽然笑了,看着他,在他瞳仁中我见到自己的身影。

    他见我笑的璀璨耀眼,表情露了片刻茫然,随后皱眉道:“殿下为何生笑?”

    我听到外头稀碎的咒骂声,想来无非是那几句,世人指摘我嚣张,唾骂我枉顾国法律法。

    “我笑自己错得厉害。”

    我在他谦和允正的眸光中,一字一句扬声道:“我笑自己与世人,皆不知探花郎是何模样。此刻我亦生恨,我恨自己,当年为何要多看你一眼。更恨毒了那换你卷子之人。”

    这般掷地有声的落下,我见他浑身一震,随后不再看我。

    他怎会不堪配探花郎呢?我想,宣宁二年大燕的探花郎不是他,何其失幸。

    我在公公铁青的面色中夺过了圣旨,我不让他宣旨,只把这朱笔黄卷藏在怀中,扑通一声跪在了堂下。

    “请大人按律当判。”我说道。

    “殿下!”公公惊呼出声。

    顿时满堂寂静,外面却好似热油炸锅,静了一会儿便是诸多言语飞来。

    台上的府尹自然看见了皇兄身边的人,他怎会不明白皇兄的意思,此时他和公公一并都进退维谷,互相对望,彼此眼中具是着急。

    我却不管他们如何,扭头看着那探花郎,问道:“我知我罪孽,却还想问你名讳。”

    探花郎垂着眼不看我,语调平和,只是手指隐有颤动,随后握拳压抑着些什么,道:“其实殿下,只是失察纵容包庇,并不是罪孽。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罢了。殿下,罪孽二字太重,切莫这般由着脱口而出伤及自身。”

    “只是殿下,请恕草民心有恶意。只是纵然知道殿下并非主谋,却仍是不免迁怒,做不得公正。大抵草民之心,亦不能免俗。”

    “人之所以是人,便是会如此。何必追求做一个最公正不过的人。那不是公正,而是无情。”我道,“你恨我罢,我并不在意。”

    “正因殿下在意,因而方有不在意。殿下,恨是史上最浓重的感情,于旁人最大的负罪与痛苦。不可轻易承担,亦不能轻易给予。草民不恨殿下。”

    他道:“草民姓沈名知。”

    “沈知,”我心中具撼,因他一言故,因而脱口承诺道,“我会还给你的,你失去的一切,你失去的探花。”

    他却看着地板看了好一会儿,手掌无力的松开,两滴泪水在地上留下印记,道:“殿下,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失去了。”

    “可我能拿回来便一定能拿回来。”自重生以来,我一直被困在前世熬过五年情爱的萧京云、穿喉之痛的萧京云。

    其实我一直忘了自己宣宁三年的模样,那大抵是娇纵任性的。

    这是我第一次觉着自己活过来了,也是第一次想要为一个人做些什么。

    人要跳脱往事,需要的其实是认真做一件先下的事。

    “沈知,从前我有很多想要而不得的。可自宣宁元年十一月后,我想要的,皇兄都会给我的。”

    前世便是如此。

    “殿下……世上之事,大多是不得成的。”他一叹。

    “本宫偏不信。”

    此刻我却没注意到沈知看着在一旁着急踟蹰不敢插嘴的京兆府府尹,眸光微不可见的黯然了。

    “罚我吧。”我看着府尹,命令道,“我已领罚。”

    府尹嘴角抽了抽,看了一眼公公,道:“这……殿下您……”

    此刻外面物议沸然,大多是罚我的叫好声。一时叫所有人都下不来台,只能陪我将这场戏唱下去。

    “长公主受罚,为何这般多人在?”外间忽然传来一道男声,沈知眼皮微微一动。

    忽然间只听盔甲相撞,一列禁军飞快的驱散人群,将京都府围住。

    我便看见陶睢川坐在对面的茶摊上,他穿着一身劲装,站了起身,随意的撂下茶碗,抬眸看了我一眼,眸光一转又压在了沈知脸上。

    陶睢川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手负在身后走了过来,随意挑起了一根杀威棒,两眼瞥在我腰臀之上,我便感觉到他眸光上下一转。

    “长公主非士大夫,去衣受刑,岂可众人观之?还不闭堂?”他扬声道,走到我面前来,抬脚勾了一个条凳坐下,杀威棒便靠在一旁。

    我不愿跪他,一面起身一面道:“陶睢川……”

    话音尚未落下,杀威棒便压在了我肩上,这力逼得我站不起身。陶睢川眼神冰冷,阴森道:“殿下如今是戴罪之身,还是跪好,领完罚再起也不迟。”

    府尹听了陶睢川的话却眼前一亮,赶忙叫人关上大门,听得外面一片嘘声与骂声。

    我心有怒意,其实今朝来京兆府领罚,除却沈知罢,我亦有心想给自己挽回声名。

    当年陶睢川起兵谋反,我便是他出兵的由头,假使这五年我不如当年般荒唐,或许他便寻不到由头了。

    却不想陶睢川这般作态,如今世人自然不信我会领罚,只觉不过是一场阳奉阴违罢了。

    说不准越发唾弃我。

    公公见门一关,便立马来扶我,偏生此刻我认了倔不肯起来。

    “本宫今日便是要领罪。”

    公公好一番千哄万劝,一口一句祖宗,直是要打消我的念头。

    我死死的盯着陶睢川,道:“本宫认罪。”

    陶睢川的面色愈发阴沉,他看着我,面孔隐没在半面黑暗中,和我冷冷的对视。

    眼神好似刀锋一般,如一道厉芒,要将我直直往下压。

    我甚至觉得下一秒他便想要再掐住我的脖颈。

    “殿下如今几岁了?陛下成日忧心国事,您却还要如此任性?这一棍子打的是您,还是陛下的脸面?您轻易一句认罪当罚,可知明日朝堂奏章,世间文人又该如何说陛下?”

    我抿唇大声道:“不过是我当初犯得罪过,与皇兄何干!你少危言耸听恐吓于我!”

    陶睢川听我此言登时大怒,不顾皇兄身边的公公还在,便一把扯起我,扣着我挣扎的双手,压着我的腰把我摁在了条凳上。

    我头被他的手扣着,半边面压在粗糙的凳面上,想要骂他,可他手劲极大,箍着我的半边面不放,叫我张不得口。

    “还真是长进了,如今危言耸听这四个字倒是能脱口而出。”陶睢川附耳低声斥我一句。

    我尚不能还嘴便听他大声怒道:“当初若不是殿下身处其间,何至于有人胆敢霍乱科举、有恃无恐!陛下顾及您的颜面忍了一年才办,如今您倒是坦然旧事重提。可探花换卷板上钉钉,此事一出朝廷颜面扫地,如今只不过是初初事发,鄢都便已传遍,待明日天下读书人群情激昂,陛下待如何?朝廷科举诚信与威严,被您毁于一旦。”

    “当年犯下错事的是您,可这失察包庇之人不只是您!”

    这话一脱口,府尹与公公都不敢拦他了。

    我听得一知半解,却还是明白了这事情远比我想象的严重。

    我听陶睢川道:“沈知,当年却然是朝堂对不住你,可如今朝局安稳远胜于你。撤了状告,黄金百两,良田百顷。归乡做个教书先生,未曾不可。”

    “不——”我忙阻止,便再一次咬在了陶睢川的手上。

    他却是个狠角色,被我咬出了血也死死的压着我,这一次手指越发蛮横的挤入了我的唇舌之间。

    陶睢川箍着我,不知为何突然冷笑数声,食指压在我的舌上,叫我几欲作呕。

    我看不见沈知的神态,只是听到屋里静静的,他的呼吸声微不可闻。

    许久后才有一句。

    “殿下,草民说过,这世上事,大多不如意的。”他轻轻一叹。

    陶睢川道:“朝廷有愧于你,陛下亦有愧于你。”

    “请问大人是……”

    “禁军都督,陶睢川。”

    “陶家满门忠烈,世子亦是国之栋梁。草民明了,”沈知道,“冬日将至,草原滴水成冰,这般时节想是要有战事。陛下不愿内忧外患,草民明白。世子国之栋梁,草民祝愿大人燕然勒马,不愧镇国侯府之名。”

    我头皮猛的发麻,眼眶瞬间便红了,在沈知平静带着一点苦笑的语气中,我忽然忍不住的觉得委屈。

    沈知放弃了。我虽不知他与陶睢川话语中还有什么别的深意,却能感觉到此刻的沈知已与刚才不同。

    为什么,无论前世今生我好似从未做好过一件事。

    沈知是我今生第一次想要为他做些什么,也是第一次我明确知道我该如何做一件正确的事。

    可是陶睢川斥我做错,皇兄想来亦是不赞成我,难道沈知,如今也觉着我错了吗?

    可我只是想要弥补他,认了自己犯的错。

    我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温和,便听沈知道:“殿下与草民往日所见很是不同,殿下是心有公理仁善、天真果敢之人,盼望殿下今后不再为刁奴佞臣言语所哄骗。”

    “世子,请松开殿下罢,殿下知疼了。”

    陶睢川嗤笑一声,把我松开了,我慌忙看向沈知,只见他端正的跪在陶睢川身前,叩首道:“草民,并不要黄金与良田。尚有学识在身,不至温饱不能。唯有一愿,亦是亡母遗愿,虽心知此事或许不可,却还是想一问。草民是否……”

    “沈先生,”陶睢川打断了他的话,垂眸睨他,“心知肚明的答案,何必再问?”

    “沈知,我……”我不知此时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一把打开圣旨,上面总有许多繁琐我不明白的词句,但也不需细看,便在字里行间感受到皇兄将此事由着一张铺盖兜下之心。

    我摇摇头,浑身好似摇摇欲坠般撑着柱子,或许是前世遗留,我双腿只要跪久便会生疼:“我不信皇兄会如此,沈知你等等我,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去求皇兄的。”

    “殿下有改过陈罪之心,草民已无所不甘。草民并非迂腐不生变通之人,”沈知待我温和的笑了笑,“日后草民便要离开鄢都了,这是草民的决定。”

    “不,不——”我扭头负气的看向陶睢川,冷笑连连,脱口而出“陶睢川,你今日做尽鹰犬之事,你不也是读书人吗?为何沈知明有冤屈,你却不察。”

    “您懂何为鹰犬?便敢如此放肆叫嚷?”

    陶睢川面容却比我更冷,他翘起了唇角,声音裹着冰渣般刺我:“您素日飞扬跋扈游乐人间,视规矩体统于无物,自私薄情。如今头脑发热要做好人,便要领着所有人陪您胡闹?还是沈先生这副皮囊又迷了您的心窍,如今散了门客心生不忍?殿下莫非是忘了,还是不懂一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陶大人!”沈知脸色一变,厉喝出声,“这般言语太过伤人,岂可脱口而出肆意与人定罪!”

    我气红了双眼,浑身发抖,猛地拔下发鬓上的金簪掷向陶睢川,他也不躲,面颊被破了一条口子,险些伤了眼眸。

    陶睢川也不呼痛,只用一双狼似的眼睛盯着我,目光里闪烁着我分不明的危险:“从前殿下只一张嘴巴刻薄,一颗坏心,如今竟还要手沾一沾血腥气?”

    “陶睢川!”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今方知,文人言语利如刀刃,“你竟敢这般同本宫说话。”

    “殿下都敢肆意乱云臣——”

    谋反。

    陶睢川隐了两字,“臣为何还要再忍殿下的无理取闹!”

    公公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相帮于我,我大抵明白了,自我那一状告与了皇兄,真真是彻底要自己落了下风。甚至只当陶睢川待我的态度是恼火生气,未免伤到忠臣之心,如今皇兄都不好明着护我了。

    “陶睢川,你便如此笃定,皇兄如今恼我了?你且等着!”

    “沈知,等着我。”

    我说完转身便走,公公赶忙跟上我,便见我气势汹汹的要入宫。

    隐约只能听到身后沈知轻叹,冷然道:“陶大人今日方让沈某见识到,何谓斯文扫地。”

    待车架一到皇城门口,公公便慌忙跳下了车,头也不回便要往里跑。

    我见他狼狈跑开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心生疑窦,不到片刻便都明了了。皇兄近日不愿见我,便是这句话,禁军叫我如今连宫门都进不去。

    难怪!难怪跑得这般快。

    我转身时正好看见陶睢川打马而过,他看也不看我一眼,由着马蹄带来的尘土扫扑了我一脸,大张旗鼓的领着人骑马入了皇城。

    这一刻我实是恨得牙痒,前世便知此人性情恶劣,床笫之上尤是。如今竟是这般欠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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