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富贵
苏陶听了这话,心里已是底气不足,眼前这人说的没错,这年头,山上的野果没成熟就被薅光,哪里有野鸡剩下来,周飞耀也不是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这鸡的来路真没准儿。
她打算装傻充愣,反正偷鸡的又不是她,她怂什么啊。
“你没见过难道就代表别人也见不到么,说不准是谁家的鸡跑上山成了野鸡,他一个小孩儿,哪里分得清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
陆向逍垂下眼,问:“你弟是个小孩?”
“嗯,才初三,不是小孩么?”
虽然那小子已经满十六周岁,长得比她还高,但她认为,初中没毕业的,就能叫做小孩。
隔着门窗,正躺着修面的张翼虽然看不见,却也听了个大概,他拦住苏大梅,起身过去看,“是不是大姑丢的鸡?”
陆向逍:“是,被人拿弹弓打的,腿肚子上还有伤。”
苏陶:“鸡都长一样,你们怎么确定是你大姑养的鸡?”
张翼摇晃脑袋,“哟,瞧你这双眼长得,亮瞪瞪的,跟两个灯泡似的,咋中看不中用,谁说鸡都长一样?”
苏陶:“……”
他蹲下来,翻看那只只剩一口气的鸡,“这鸡腿上绑金线,是我们沙场电机上扯下来的,谁家能找出这个线。”
正巧刘青水回来了,苏大梅赶紧给她使眼色,“婶子,你去看看,正说飞耀逮的鸡咧。”
刘青水这几天整日忙活,哪里顾得上家里的事情,这鸡的来路也没有细想,听了张翼的话,心里已经猜想出,八成就是周飞耀拿着弹弓去后山玩,乱打别人的鸡,到家糊弄家里人,说是逮的野鸡。
她开门做生意,知道和气生财,再加上这事儿是她理亏,免不得要低头道歉。
“实在对不住,今儿洗头剃头我全包,这鸡也快没气儿了,我杀好给你带回去给你大姑,我家那个半大的小子,我没工夫管,也打不动,等我回去叫他爹抽他一顿,再上沙场找你大姑赔礼去,你们也帮我往死里管教他一回。”
陆向逍却不领情,甩甩那件灰色格子衣,“我不剃头,也管教不了,你杀好鸡,送到沙场给我大姑,她咋说就咋办。”
“……成。”
他就这么走了,留下张翼一个人剪头发,他这人没个正形,趁着刘青水去洗剃刀,提出让苏陶给他洗头。
苏陶:“我眼神不好,不敢给你洗。”
苏大梅:“她一个大姑娘,哪里会给你洗脑袋,你是不是嫌大姐手粗,你要嫌我,我叫我婶子给你洗。”
张翼笑,“我可不敢叫老板娘洗,以后指不定啥辈分呢。”
“啥辈分?”
“哪谁说得准,苏陶大姑娘,我大小伙,一个媒婆上门,我不得改口叫丈母娘?”
苏陶又气又想笑,不搭理他。
苏大梅也笑了,“丈母娘可不能乱叫,小心她妈剪掉你一块头皮!”
张翼使劲扯着眼皮子往后瞅苏陶,“苏陶,你去跟你妈说说,陆向逍大姑的鸡你们留着吃,我替你还了。”
苏陶斜他一眼,“用不着你替我还,又不是我偷的鸡。”
陆向逍,陆向逍……
短暂的迷茫后,记忆苏醒,苏陶总算在脑子里找到了陆向逍的痕迹。
她胸腔里有如水流漫过,一点一点慢慢升温。
快四十岁的梁修远破产回国之后,一心想要东山再起,他要做的新兴领域,行业内并不看好,梁修远四处寻求投资,最后找到了一位商业大佬,正是这位大佬的魄力,梁修远才得以翻身,所以,这位大佬可以称为男主的贵人。
这位大佬正是陆向逍,书里对陆向逍下的笔墨不多,只说他跟梁修远都是承州人,做机械设备起家,商业版图涉及制造业,航运,军工,是真正的实业家。
苏陶豁然开朗,或许她来到这里,不单是为了拿回原主那块玉佩,而是换一种飞黄腾达的人生。
她生在中医世家,爸爸是中医私家医院院长,妈妈是三甲医院主任,两人每天忙得飞起,她呢,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读书不用功啥事不积极,985大学还是她妈生拉硬拽给送进去的。
用她妈的话说,能人是条狗,天不亮就走,懒汉是条虫,睡到太阳红,她这个样子,一眼就能看到头,就是啃老的命。
可现在不一样了,九十年代中期,飞速发展的流金岁月,可谓天时,承州市,未来的一线大都市,遍地是黄金,可谓地利。
以她的天资,即使遍地黄金,只怕她也捡不起来,所以老天爷送来了一个活的财神爷!
跟着大佬走,致富不用愁,
抱紧财神爷,轻松立大业!
苏陶胸口在沸腾,天时地利人和,她不得改名叫苏大富贵么?
刘青水杀好鸡,提着桶走出来,撕了半张报纸盖上鸡,嘱咐苏陶赶紧提回家去,她屋里头还有一包果子糕,让周飞耀一起拿着上沙场,她剪完这一个就直接过去。
苏陶脆生生应下,又问:“妈,要是他不愿意去呢?”
“不愿意就上金鱼街叫他爸,回家打折他的腿!”
“得咧!”
她提着桶走出洗头房,一路寻思,周飞耀那小子比她还懒,又总是惹是生非,这一回,她非得吓飞他的魂不可。
苏陶没有直接回去找周飞耀,而是上干货市场的小药铺子里,赊了一包药材,里面有党参淮山黄芩当归红枣麦冬。
原主以前经常和奶奶收干货到市场来卖,和掌柜很熟悉,卖这个脸还是很容易的,只是有赊有还,她得尽快把钱补上。
苏陶进门的时候,换了一副阴郁面孔,如此这般,先唬了周飞耀一顿。
沙场老板带人上了洗头房要抓他,妈赔了老脸又赔了钱,说要打断他的腿,再拉上沙场去给人跪着赔礼道歉。
周飞耀脸都吓白了,喃喃说他不去,功课还没有完成,他要赶回学校。
苏陶冷眉冷目看了他一会儿,才恨铁不成钢一般,叹一口气,说:“要回你就赶紧回吧,姐姐再给你扛最后一回,反正我是一个姑娘,沙场的人总不能打我,要是他们叫我跪下,我跪下就是了。”
“……”
“我跪也不能白跪,你以后可要好好改正,好好做人,记住姐姐对你的好,记住了没!”
周飞耀只低个脑袋,不说话。
苏陶又说:“都说礼多人不怪,我再去买点好吃的点心,可是妈在气头上,我不敢问她要钱,你给姐姐拿一点。”
周飞耀这下应了,回屋拿出他那破挎包,掏啊掏,掏出一块六毛钱来,“爸还没给我伙食费呢,他都是临去学校了才给,我就有这么多。”
苏陶:……
这抠搜爹,非得等到最后一刻才掏伙食费,钱在兜里揣久一点能生钱不成?
她接过钱,“那你先去金鱼街问他要伙食费再上学校,我得出门了,免得妈等久了,我要挨骂的。”
“嗯,你快去吧。”
苏陶提着桶到沙场的时候,刘青水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没看到周飞耀,免不得又骂骂咧咧几句,都到沙场大门口了,总不能再回去抓他,一来一去鸡都要臭了。
无法,刘青水领着苏陶往那瓦房去。
沙场在巍江堤岸边,没有围墙,堆满了碎石和泥沙,一辆挖机停在沙石上,角落还有一辆卡车,东面是两排青瓦平房,平房外头是围合起来的菜园子和鸡鸭棚。
刘青水往平房去,在外头叫了一声:“大嫂子在吗?”
陆向逍的大姑嫁在周世康家附近,也是姓周,现在两口子都在沙场帮忙,刘青水虽然和她家没有什么往来,按辈分是要叫嫂子的。
陆庆芬挑着粪桶,从菜园子探出脑袋来,“谁啊?在菜地浇水咧。”
刘青水领着苏陶走过去,“我,青水,我来给你赔罪来了!”
陆庆芬:“……噢,青水啊,说那话干啥。”
吃晌午饭的时候,陆庆芬就听陆向逍说了,是洗头房家那小子偷了她的鸡,她心里虽恼,毕竟是本家人,人家上门赔礼来,她也不好阴个脸。
刘青水:“我说啥话,可不是赔罪来了,我这两天忙得晕头了,要是没晕头,我非得撬开我家周飞耀的嘴,咋的拿了你家的鸡,他在家被打了一顿,臊得没脸出门了,我厚着脸皮带着他姐赔礼来。”
陆庆芬看向苏陶,扯一下嘴,“这是你大姑娘啊,长得真好。”
苏陶提着桶送过去,笑着说:“大姑,我弟弟不懂事,这是一点果子糕,你留着吃,鸡我们杀好了,我去找人配了汤料包,入秋了,你放下去跟鸡肉一起煲,补身子最好了。”
漂亮小姑娘说漂亮话,谁不愿意听,陆庆芬听她这样说,嘴角褶子动了动,泛起了一点笑来,“行行,有心了,你叫啥名儿?”
“大姑,我叫苏陶,今天没赶上早市,明天我去给你买小鸡崽回来养。”
陆庆芬忙道:“不用,最近沙场忙得很,我没闲工夫养鸡崽。”
刘青水也是一惊,送了点心和汤料包,这就够够的了,还送鸡崽,那不是亏大发了!
这闺女睡死两天后,可真是缺心眼了!
礼算是赔过了,两个妇女开始话家常。
“苏陶讲婆家了吗?”
刘青水:“没咧,大嫂子有合适的,给她说一个。”
苏陶接腔道:“我还小呢,才二十,法定年龄都没到。”
自打和顾思源掰了之后,她就不打算交男朋友,她才二十,和姐妹吃吃喝喝,游山玩水,哪一样不比谈恋爱好玩,二十九三十再结婚也来得及。
显然,中年妇女们并不认为二十岁还小。
“是该相一个了,定了亲,明年登记最合适不过,再迟一两年就不好找了。”
“是这么说,过了年就二十一了,你也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打小爹就没,前几天她奶奶也去了,我没能耐,顾着这头顾不上那头。”
刘青水看一眼女儿,“不是我夸我闺女,她啊,别的没啥能说的,就是性子好,听话,跟我这个妈不一样,她没跟谁急过眼。”
“那叫没啥能说的嘛,她长得多好啊!”
苏陶:……
别这么夸她,原主没脾气,她可是有脾气的,笑话,漂亮的人怎么可能没脾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