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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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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最好,挫挫她那股子傲气。”

    东厢房房门紧闭,被关在门外的柳念和我并排站在台阶下,听到屋内讨论我,偷偷打量着我的神情,欲言又止。

    我只好苦笑:“念儿,看来今日我要爽约了。”

    柳念正要开口,东厢房门由内打开。曾堰站在门后,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多出个我,脸色一僵。

    啧,既然敢说别人坏话,就别怕人听见,继续啊!

    曾堰无语,而我已将他们在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勾勾嘴角:“曾大人?”

    曾堰抬脚走出来,与我施礼:“少奶奶,可是三院有什么问题?”

    此时,傅小旗和傅小牛的尸首并列躺在三院的院子里,傅牛被家丁们绑到树干上,接受傅海和傅柔的拷问,由傅思昭旁听,几名巡按使们监听。

    我溜出来,打算找曾堰聊聊。

    “嗯,是有问题,曾大人可要带我到府衙走一趟?我嫁到傅家这半月,傲气不见长,反倒平添了不少怨气呢……”

    曾堰这下知道我将他们方才在屋里的对话听到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再度施礼:“少奶奶且放心,此案已有初步定论,待曾某将罪人傅牛押走,只需听候府丞发落,案子就可结了,不必劳烦少奶奶前去。”

    我奇怪:“我是人证,也不用到场?”

    曾堰瞥见傅思昌走出来的身影,略迟疑,还是摇头:“不用。”

    “可我想去呢!”我找理由,想要亲自去府衙一趟,“我前去,与傅牛无关,是为我自己讨公道。”

    傅思昌闻言,忍不住想笑:“嫂子,傅小旗都死了,你还想要什么公道?”

    “我要状告你傅家骗婚。”

    “嫂子此言差矣!”傅思昌从屋内走出,站定在与我一门槛之隔的屋内,露出不加掩饰的嘲笑,“我傅家真金白银一千万两的彩礼给出去,嫂子才得以嫁进来,分明是明码标价的买卖,怎会是骗?”

    “我要状告你傅家骗婚!”

    “嫂子,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不论傅家死了哪个家丁,你都是雷打不动的傅家大少奶奶,何必闹不愉快。”

    “我要状告你傅家骗婚!”

    傅思昌脸上还挂着笑,笑意不抵眼底的寒意,语气也生硬起来:“嫂子,你今早与傅牛的龌龊行事,已置傅府长媳的妇道于不顾,你凭什么状告我傅家?”

    我听不懂:“傅牛持刀行凶,与我何干?”

    “这谁能知道呢?嫂子夜夜独守空房,想必寂寞的很。这三院除了傅小旗,就只有厨房两个壮年男丁,嫂子千金之躯,却经常去那脏乱后厨走动,究竟为何?想来是你与傅牛私通……”

    我抬手抽了傅思昌一耳光。

    傅思昌被打倒,扶住一旁的门框才堪堪站稳,而他似乎料到会有这么一巴掌,没有及时发火,摸了摸自己挨扇的脸,再度看向我。

    柳念紧张地移动到我身后,伸手拽拽我的袖角,小声劝道:“嫂子,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所以这小子现在还活着。或者换个说法——这小子站在还活着,所以,代表我现在还很冷静。

    傅思昌忍着疼,咬牙切齿,也要把剩下的话当着左右两人的面说出来:“嫂子敢做不敢认吗?今早你当众与傅牛亲热,难道当众人眼瞎,看不出你们有私情?”

    我再度扬手。

    曾堰出手,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结果被我胳膊挥舞的力道惊到,惊得说话都磕巴了一下。

    “切、切莫伤人!”

    傅思昌哪里知道自己离残废就差一点点,仗着有曾堰护着他,挺直腰板,大着胆子继续道:“曾兄,你有所不知,嫂子早些时候便与我哭诉过,说忍不了大哥与傅小旗的苟且之事……”

    原来这就是傅家三少爷的口才,张嘴就来,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我巴掌落不下去,便抬起一脚,照着他的命根子踢过去。

    这一招稳准狠,定能叫他断子绝孙,却不想曾堰反应极快,握着我手腕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拽……这一脚踢歪,踢到门框上,“咣”一声巨响,震得整个东厢房的房梁都跟着抖了一抖。

    傅思昌扶着门框的手都被震麻了,连忙松开,一脸震惊地从门槛后跳出来。

    柳念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直接退到对面的西厢房去,不敢再靠近我们。

    我看向曾堰,他仍不打算撒手,不待我开口说什么,就动身将我拽离东厢房,往二院和前厅中间的游廊去。

    几日前,他还在这里出手“救”过我,射入墙面的刀口如今还在……

    曾堰用了不少的力气,却愈发拽不动我,终于在游廊入口处才舍得松手。

    曾堰收回手,习惯性地扶住腰间配刀的刀柄,整个人在游廊最高的一层台阶上站定,颇有些身高不够,台阶来凑的意思。

    “少奶奶,若你一纸状书状告夫家,那今早三院发生的事,没有十天半个月结不了案,你可要想清楚。”

    “我只想讨个公道。”

    “何必呢?那争宠的傅小旗也已经死了,你之前再有气,这会儿也该消了。”

    “我不生气,只是可怜那小牛。”

    “少奶奶,那小牛不过是傅家捡来的孤儿,更不值得您与夫家闹这一场。”

    曾堰一再好言相劝,我反倒想问问他:“人命都不值得,那还有什么值得?”

    曾堰避而不答,沉着脸告诉我:“按大尊律,若妻子状告夫家,首先要先在堂前挨一顿板子。少奶奶,那板子打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您受不起。”

    “你怎知我受不起?”我抬脚,走上他身侧的台阶,与他站在同一高度,“曾大人,难道一直觉得我在闹着玩吗?”

    曾堰的视线一路随着我,转过身来,见我不肯低他一头,便不打算劝了:“既然你执意如此,便请寻好讼师,再来府衙告状吧!告退!”

    曾堰说罢,走下台阶来到院子中,远远朝三院喊了一声。我猜他是想从四院后门将犯人和尸体抬出去,而他把我一个人晾在前厅,分明还是不想我跟着去。

    讼师是帮人打官司的人,我无需借讼师的笔,自己就能上庭,眼下跟着这队伍前往府衙,绝不耽搁。

    我抬脚跟上曾堰,回到三院。

    东厢房夫妻俩都离了东厢房,西厢房的傅思曼为哥哥开了房门,留柳念一人站在院中,目送曾堰和我先后经过。

    “嫂子!”柳念跟上来,“今日的棋……”

    “之后再说吧!”

    我哪还有闲工夫陪柳念下棋,回到三院,径直回了屋,趁屋内没人,借用傅思昭的笔墨纸砚,飞笔写下一纸颂状。

    写到最后几句时,曾堰带队准备走了,果然是向着四院的方向去。

    曾堰带队走了,傅思昭动身回屋,见我端坐在他的书房桌案前奋笔疾书,床上的血也顾不得管了,转身向我走过来。

    我草草收笔,朝桌面吹了口气,将颂状吹干后拿起卷成筒状,收进袖中。

    傅思昭没看清内容,但他瞥见那一行行朱笔,知道是讼状,脸色一凝。

    “娘子,你这是……”

    我绕过傅思昭,出门追着曾堰队伍去了。

    曾堰的队伍押着犯人抬着尸体,没走多远,我很快追上,并且要在队伍最前面与曾堰并排而行。

    曾堰无奈:“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小豹子还在死牢关着,我不去,谁能救他出来。

    又走了段路,身后远远传来傅思昭的呼唤,一声声“娘子”,发自肺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曾堰命手下先将傅牛和尸体带去府衙,陪我停在原地,等傅思昭追上来。

    傅思昭半个月没出过门了,不过两个路口,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追上来后,当街抓住我的一只手,原地气喘吁吁道:“娘子!咱有事……好商量……跟为夫回去……”

    要我回去可以,但我有条件:“傅思昭,若你肯当街给我跪下认错,发誓今后忠于我一人,我便跟你回去。”

    这个十字路口是大道,过路行人较少,但不是没有。况且,人少也抵不住邻里街坊八卦的心,傅家大少爷上午当街下跪,今晚就能传得骨瓷城人尽皆知,好听点的说他惧内,难听的要骂他“懦夫”“没出息”……

    但他不跪,我便要去府衙告他,他先前所犯恶事也要被搜罗出来,待传得满城人尽皆知道,好听点的骂他“畜生”,难听的恐怕骂他“畜生不如”呢。

    到那时,傅思昭即使休了我,恐怕也再无良家女子敢嫁他,更会危及傅家声誉。

    然而孰轻孰重,傅思昭根本拎不清。他厚着脸皮当街央求我半天,见我不肯回心转意,不甘心地松开我的手。

    “我傅家也不是谁想告就能告的!娘子去了,可千万别后悔!”

    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拢了拢袖口,确保我袖口里的状书还在,便扭脸示意身旁的曾堰,继续动身往府衙走。

    曾堰略一迟疑,还是丢下傅思昭跟我走了,却不放心,频频回头看去。

    我头也不回。

    曾堰看了最后一眼,扭回脸,出声提醒:“他还在那站着呢。”

    “他会跪下求我的。”我说,“你信吗?用不了十天半个月,案子就能结。”

    曾堰瞧着我的侧脸,见我浑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轻笑一声,似是笑我无知:

    “傅家娘子,你可知傅家在骨瓷城有何等势力?你若状告傅家,无论告什么,都必输……

    你怎生的这般倔?虽说你不是赵家亲女儿,但你这倔脾气,倒是与赵家人一脉相承……

    过了前面这个路口,就到城府衙了,你现在折返回去,还有退路……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曾大人……”我白他一眼,“你话好多啊!”

    曾堰岂能容忍我对他再三不敬,呵道:“你站住!”

    他见我脚步未停,快走两步赶超我,转身,抬手,只身拦住我前方所有去路。

    “赵徽婳!”

    他直呼我的大名,锐利的一双眼锁死我的面部,想想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看透我的心思,而这无疑是件难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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