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办法
之前说过，傅思煦“装可怜”不是头一次了，在场的三少夫人和小桃都曾是受害者，这次又害到我头上，事不过三，是该说道说道。
傅思昭说到气处，终于想起咳上两声：“咳咳，当年二弟害三弟妹断了手指，导致自己双腿尽断，怎的还不知悔改？昨日他被我娘子所救，却还想着加害于她，这般顽劣秉性，谁知他闹自杀是不是真的？若真想自杀？又怎会及时被人救下！”
我不禁站了起来。
这几句话说得有些过了，夫人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当场哭闹起来，扬言要是找不到害她儿子的人，她也不想活了。
大堂乱糟糟的，我担心傅思昭一个人撑不住，准备入场。
小豹子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并不放我走，拽着我的手放到眼前查看。
昨日劈了两片穿戴甲，没觉得疼，今日甲床显出两块黑紫的淤青，并没有说的那么严重。
小豹子皱着眉头，捧起那两根受伤的手指，贴到唇边亲了亲。
啧，亲了又不会变好，谁教他的？
小豹子见我不再甩手走人，一手勾过我的手臂，让我站得离他更近些。一手抓紧我的手，直接将我的指尖送进他嘴里，放肆舔舐。
我毫不客气，两指准确夹住那片不老实的软肉，微微发力——是警告，我这两指好得很。
小豹子吃痛，用牙咬我。
我也没想真让他变哑巴，被咬后立即收手，却不想他没打算放过我，一直勾着的那只手顺着我的胳膊，攀上我的喉咙。
发什么疯？
他见我不解，掐着我的喉咙，将我按到大堂那面的墙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亦有诸多不解。
墙后就是傅府众人，我不想出手。而他自知不是我的对手，见我不反抗也不挣扎，竟更加愤怒。
“你爱上他了？”
这……哪跟哪？
他舌头刚被我夹肿，吐字含糊不清，但我还是听清了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笑话吗？
这孩子，从小就有点子疯，但他武学天赋高，疯有疯的好处，我并未加以管束。没想到自上次一别，才三天不见，他竟变得又疯又傻了。
他跑进府里找我已经够傻了，还发疯想杀我，杀之前还问这么傻的问题，真的很好笑，呵呵呵……
我想笑，但呼吸愈发不畅，只好抬手捧着他的脸，安抚似的，用大拇指轻轻抹去他嘴角流出的血。
“看着我……”
我正要抹除小豹子的这段记忆，一阵奔来脚步声打断了我的话。我猜是曾堰听到动静前来，只好终止催眠，染血的手离开小豹子的唇角，转而向来人求救。
曾堰只身拐进廊道，撞见此情形，一声厉呵：“小贼！你猖狂！”
携裹声音而来的，是一柄锋利飞刀——这是佑天府人人必会的暗器，有甚者会在上面淬毒，毒性不容小觑。
显然，曾堰是在飞刀淬毒的那种人。
小豹子偏头，刀刃擦着他的面颊飞过，而他瞥见那刀身泛着毒芒，沉了脸，松开掐着我的手，纵身跳出一丈外，速速逃了。
飞刀未刺中任何人或物，笔直地飞进走廊尽头的泥墙里，刀刃入墙一半有余。
见人跑了，曾堰拔腿开追。
而我为了掩护小豹子，动身往曾堰的方向跑，故意要与曾堰撞个满怀。
对方是习武的男子，我这种弱女子哪有力气抵抗，这一撞，便任由自己往后摔去……
曾堰反应极快，伸手一捞，一只大手托起我的后腰。
接住了？
我愣了一下，顺势扑倒在他怀里，哑着嗓子唤他：“曾大人……”
曾堰感到不知所措，但看到我脖子上掐痕的那一刻，他眉目一凛，毫不怜惜将我放倒在地上，撂下一句“来人保护少奶奶”就追去了。
我无聊在地上翻了个身，望着廊顶的图案：这线条勾勒的好像是蝙蝠纹，一二三四五……五福临门吗？
待傅家众人后闻声从大堂出来，已不见曾堰的身影，就见我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傅思昭第一个冲到我身边，蹲下身查看我的状况。
“这……这是怎么回事？”傅老爷急得拿拐杖锄地。
“娘子，你怎么了”傅思昭急得想抱我起来，可他无力，我又沉重，只能蹲下身子陪我，“娘子？徽婳！赵徽婳，你别吓我啊！”
我将视线从廊顶挪到他脸上：“夫君，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咳，曾大人……救了我……咳咳，他追那凶徒……”
我伸手指着那二人消失的方向，由衷地希望曾堰追上小豹子，好好替我教训他一番。
众人大惊失色，傅思昌走上前，将女眷们护在身后，对傅海道：“爹，咱家在外面也结下仇了。”
傅思曼躲在傅思昌身后，脆声声地问：“啊呀！是不是那个红绫记恨大哥，所以叫人来杀大嫂啊？”
傅思昭正欲发作，被我拽住，“扶我起来。”他听我的，忍下了这口气，与小桃合力将我扶起。
傅思昌看向我：“大嫂，没事吧？需不需要叫郎中？”
我摆摆手，哑道：“不用了，只是方才吓得腿软了，这会子缓过来了……”
“还是叫郎中来看看吧！”傅思昌坚持，“女子之身娇贵，别落下什么隐疾。”
我看向傅思昌，视线又越过他，落到人群最后那个素净瘦弱的身影上，心下了然：三弟妹昨晚一身的伤，但大夫人为了求一个公道，不让叫郎中来看。但我不同，我若出了事，傅府担待不起，大夫人更担待不起。
我扭脸看我傅思昭：“夫君，还是叫周伯来看看吧！”
傅思昭点头，冲着三院的方向挥了挥手：“小旗！去叫周伯！”
小旗一直在三院门口探头探脑，这会子被点到，站出来，低着头穿过二院的视线，速速出府找周伯去了。
夫人哪里甘心，走上前扒拉开傅思昭和我的距离，拉起我的手手，一边对我嘘寒问暖，一边拉着我来到堂中坐下，摆明了是要继续审。
众人只得再依次落座。
我占了一把椅子，傅旗又搬来一把椅子补上。再落座，众人的位置都有所变化。
主位还是傅老爷。左手依次是夫人，我，傅思昭。右手依次是傅思昌，傅思曼，柳念。
堂下站着几排下人，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基本都在这了。最前面跪着两人，是方才喊冤的厨房父子。
我瞧着眼前这一大堆人，多少有些尴尬：没想到正式和大家见面，是这种场面。
想到我脖子上挂了彩，我上手摸了摸，不舒服地咳了两声。
身边的傅思昭立刻察觉到，招手示意傅旗：“上茶！”
我看着傅思昭，不禁想笑：他是什么表演型人格吗？在众人面前像是变了个人，变成那种体贴入微，敬妻护妻的好丈夫。
傅思昭见我看他，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用一个音量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娘子，别怕，为夫在。”
我笑了：他真的好爱……演。
大夫人不知道我方才偷听到许多内容，将事情又与我说了一遍，我听完，将自己大婚当晚的行动路线和昨日的行动路线都说了一遍。
不过有件事——大婚当晚，我撞见“傅思昌在傅思昭病床前行凶未遂”这件事，我没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我这两条行动路线，都有傅家家丁为我作证，我没有下毒的机会。
夫人听完，一副完全信任我的样子，拉着我的手，直说我不是坏人。又当众道谢，谢我帮助了傅思煦。
啧，这女人昨晚还咒我怀不上孩子呢？现在来这出……
我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提议道：“事不过三，这轮椅如今害人三次，也该换把新的了。傅府家大业大，换把轮椅也不是难事吧？”
我扭脸看向傅思昭。
傅思昭没接收到我的信号，反倒是对面的傅思昌见缝插针，接话道：“大嫂教训的是。我之前与二弟闹别扭，也是因为这轮椅……这样吧！不如我出资，给二弟换把轮椅，再给二弟买两个贴身丫鬟日夜伺候着，保证二弟的安全。大娘觉得如何？”
大夫人根本瞧不上，冷哼一声：“哼！那轮椅是煦儿自己设计图纸，找工匠定制的，整个大尊独一份的东西，你上哪买去？”
我跟傅思昌不小心对上眼神。
差点笑场。
傅思昌别过脸去，率先切断视线，我忍着笑，看向傅夫人：“那伤人也是二弟设计的一部分吗？”
傅夫人得意忘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有些慌张地看向傅海，但见傅海喝茶，装没听见，又松了口气。
她又看了傅思昌一眼，见对面别过脸去，也不主动招惹。
最后才看向我：“哎呀！徽婳，都跟你说是轮椅失灵了，你怎么还想着这事呢？那轮子就是真有问题，也得找工匠问罪呀，是不是？”
反正都是别人的错，“清清白白”傅思煦是吧？
我不再看她，转过身，平视前方。
闪开！姐姐我要放招了！
我按耐着嗓子的沙哑，放声道：“你们想找害死三太太和二弟的凶手，还不简单？”
傅思昌又在偷笑。
我避开对面的视线，扫了一眼右手边的傅思昭，他和傅夫人一样，只是对这句话有反应，没发现我故意把傅思煦给说死了。
于是我又忍不住看向对面的傅思昌。
他可以觉得我说话好笑，可前半句说的是他亲娘诶？他这笑，不大合适吧？
“你有什么办法？”傅海没什么耐心了。
“办法我有……”我环视众人，“就看您愿不愿意用了。”
“有办法就说。”
好，那我可就直说了：“我的办法很简单。我嫁进来不足四日，能下毒的，必定是三太太和二弟身边比较亲近的人，只要对他们严刑拷打，必定能把亏心事都问出来。”
此话一出，堂下的人们都变了脸。
傅海犹豫不决。他乃是一家之主，怎么可能想不到我的办法，只是他不想伤了家中和气，一直在装糊涂，搅混水，从没想着主持公道。
傅思昭早受够了二院的欺负，恨不能举双手赞同我的方法，骂道：“娘子这主意好！傅家总有刁奴欺主，早该整治一番。”
傅思昌收敛了眼底笑意，再度开口：“傅华，你代劳，从小华开始审。”
傅思昌这是替傅海同意了？
傅海没发作，傅华这才应声，动身从人群中提出那个叫小华的，任凭她如何叫喊冤枉，也没打算松手，径直往大堂外的角落拖去。
我起身：“傅华！”
躁动的众人嘘声，齐齐看向我。
傅华停下脚步，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回身看过来，面带疑惑。他手里拖着的丫鬟也不放声哭了，还以为事情有转机。
我招手：“别拖太远，让大家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