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条件
傅思昭楞住。他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问题,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娘子,好端端的,怎么想这些?岳丈一城首富,哪会落得那般下场……”
“你知道吗?外界都说你不如三弟,我爹原本也是想我嫁给三弟的。今日听你说这些,我愈发觉得三弟是个好男人,可我却阴差阳错嫁给你了……”
傅思昭的笑容绿了。
“娘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说了。”
“怎么能‘不说了’?娘子不说清楚,咱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
“……”
长久的沉默中,再没有人插嘴。
坐在桌对面的傅思昭用一双眼瞪着我,看样子是真的有些生气,但他跟身后的傅小旗一样,不敢大发脾气了。
瞧,人受训,也是会变乖的。
可惜,这段婚姻从始至终都是利用,这点不会改变。
我轻笑一声,觉得无奈:“傅思昭,我赵徽婳不要男人也能成事,嫁给你,只是为了顺应世俗。当然,你娶我也是为了顺应世俗。但我不想这份世俗真的将你我二人困住。你明白吗?”
傅思昭瞪着的那双眼浮上一层迷茫。
“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能在三年内继承傅家家业,并坐上商行总行长的位置。”
“总……我哪能行?家业或许还能搏一搏,商行总行长……娘子,别为难人啊!”
“只要你照我说的做,我和赵家就能推你坐到这个位置。比如……”我说的煞有其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感兴趣,而在成功挑起傅思昭对权势的欲望后,我又撂下狠话,激他一激,“如果你对我说的这些都不感兴趣,我愿与你和离。”
他哪肯。手伸过桌面,一把握住我的手,挽留道:“快别这么说。娘子,往后一切都听娘子安排,切莫再提‘和离’二字。”
他总是一口一个“娘子”叫的亲热,却不会遮掩心思,每次叫“娘子”都是对我有所图。
“别高兴太早,这次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我对外是夫妻,但在家,不能有夫妻之实。”
傅思昭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傅小旗,并没有对这我提出的条件不满,而是犹豫:“这……”
通过接下来相处,他只会愈发觉得我这女人惹不起。我现在主动提出来,也是为了成全他。
“本来想等你伤好了再说的,但夜长梦多,不如现在就跟你说清楚。‘没有夫妻之实’,意味着你还得再找个女人为你生孩子……实在不行,你就得从外抱养,或者从旁系过继一个。”
“你不能生?”
“刚说了,你我不做夫妻之实。”
“这……长夜漫漫,为夫怎能苦了娘子,让娘子好端端的守活寡?”
他侧过身,将另一只手也覆上来,两手一起握着我的手。见我冷着脸,没回应,又挑逗地挠了挠我的手心。
我只觉得烦躁。
我方才承诺他的其实都是空话,他此时示好,多半是为了能与我同床共枕,做这夫妻之实……且不说傅小旗于他究竟算什么,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全,这般示好,尽显猥琐本色。
我将手抽出来,嫌弃地搓了搓手心,想彻底打消他对我的念头:“其实我在嫁给你之前,已经和别的男人私定终身了。虽然那个男人最终抛弃我……走了,但我还是忘不了他。”
傅思昭见我一本正经的,似是信了。而这次为显丈夫的大度,他将桌面倒扣的茶杯翻过来,亲自倒了两杯茶,分一杯给我。
“娘子,为夫不在乎过去,只在乎将来。不过娘子之前若有委屈,尽可说与为夫。”
他还想听我讲故事呢,可我两句话已经讲完了,以茶代酒,默默敬他一杯,不再开口说什么。
他只得干笑两声:“呵呵,没想到娘子也是重情之人呀!”
见我不接话,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示好:“娘子,你那负心郎现在何处?为夫也认识些跑江湖,可以替娘子出口恶气。”
我“嗤笑”一声,心想:你认识的不过是些街面混混,也就红绫有些本事。但这话不能提,再提红绫,我在傅思昭心里就真成怨妇了,不利于我的“悍妻”人设。
“不劳夫君。”我以茶代酒,随手浇到桌旁的地面上,“那负心郎早被我处理了。”
傅思昭猛吸一口凉气,险些被茶水呛到,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说负心郎“走了”,是这个“走”法。
他可走不起呀!
他连忙给我把茶续上:“娘子,前几日都是为夫糊涂,若有冒犯之处,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为夫都知错了。”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是负心郎。”我端过茶杯,品了一口,觉得这茶一般,淡然地补上了一句,“况且我的心又不在你这。”
傅思昭不语,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或许二者皆有吧?
察觉他的情绪低落,换我提起茶壶,将面前的两杯茶续满,安抚他:“往后不用这么客气,你喊我徽婳,或者婳儿,都可以。”
傅思昭微微一笑:“好的,娘子大人。”
……随他了。
反正今日挑明了态度我,也把话都说开了,这三院往后的日子想必会舒心许多。
至于二院发生的事,那毒死三太太的凶手是谁,那加害傅思煦的又是谁……呵,与我何干?
我嫁进傅家三日,也算看明白了,无非是嫡庶之争,凶手无外乎是那几个人,也不知道此前斗了多少年,今年终于借了我这杀神的光,斗出人命。
估计他们心里都已猜到是谁下手,只苦于找不到证据,或在乎颜面,无法告状。
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傅家的人报仇也好,作恶也罢,只要不招惹到我,哪怕是傅海死了,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见。
可别说我无情,查案追凶向来是官府的事,我现在只是三院的大少奶奶。
况且,我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绝不会渡傅家这滩泥潭。二院的两房互斗,三院坐享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傅思昭啊傅思昭,快点康复吧!我现在肯为你撑船,可是指望着你日后能给我赚大钱呢!
傍晚,三院用过晚膳,二院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从外面回来。我在三院听到动静,让小桃晚些时候去给大夫人复命,顺便探些消息回来。
入夜,大夫人伺候老爷睡下,起身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小桃早就在门外候着,二人一齐来到隔壁的老爷书房里。
大夫人没敢点灯,借着透进屋的微弱月光,压低声音问:“傅旗说你被打了?”
“没、没有。您看……”小桃抬脸,露出光洁的脸蛋,同样小声回答,“大少奶奶心疼我,把自己的好东西都给小桃用呢。”
“这就收买你了?”
“没有!小桃永远忠心夫人!”
“那本夫人问你,她跟那小子同床了没?”
“没有,大少爷有伤,不能同床。”
“盯紧点,她要是怀了,你就……明白?”
“小桃明白。”
一阵短暂的沉默。
“恭喜夫人。”小桃又挑起话头。
大夫人开始得意忘形,声音大了些:“哎呀,那贱人死了,老爷终于肯进我的房间。我得趁着身子还有劲,再给老爷生一个。所以呀,小桃你得给我看好了,绝不能让那丫头怀上长孙。哎呀,这傅家的家业,还得是我傅家的。”
“夫人,今早二少爷在院里晒了大太阳……”
“什么时候的事?!”
小桃将中午看到的事说给大夫人,大夫人惊得在屋里走动起来,嘴上念叨:“是谁?是谁杀了那贱人,到底是谁?杀了那贱人还不够,还要杀我儿子吗?!”
“夫人,二少爷没事了!”
小桃想劝夫人冷静,但夫人感到后怕,一时很难冷静下来:“你说,是那丫头把煦儿送回来的?她看见煦儿的模样了?她不害怕?”
“小桃站的远,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您还是去问二少爷吧!”这回话倒是机灵。
夫人今日跟着老爷外出一天,都没抽出空来见儿子一面,便不再说了,领着小桃走出书房,直奔儿子的卧室。
小桃低头跟着,与夫人在二少爷门前告别后,快步往三院的方向回去……刚进院门,她就被一道站立的白影吓了一跳。
“哎呦!大少奶奶……”
小桃心虚,被我吓得不轻,惴惴不安地跟在我身后回去。
屋内,傅小旗正在给傅思昭进行睡前的换药。我与他们互不打扰,亲自从桌上倒了一杯茶,端到屋外,递到小桃面前。
“把它喝了。”
小桃颤颤巍巍地把杯子接到手里,却不敢喝,眼巴巴地看着我:“大少奶奶,小桃没有说您半句不是啊!”
“我知道,这是赏你的。”
小桃把杯子递到嘴前,闻了闻,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而她惜命,小心地抿上一口,就想糊弄过去。
我笑了,笑她可爱:“是解药,喝吧。”
小桃一惊,抬手去摸自己上过药的脸,惊慌之余险些将茶杯撒了,待重新握好茶杯,她再没有什么顾忌,毫不犹豫地全部喝了。
“小旗哥他……”她倒有心,还念着傅小旗。
“你小旗哥聪明着呢,根本没打算用药。”我笑着打趣,“那巴掌是他自己打的,打在他脸上,疼在某人心里,他求之不得的。”
小桃端着空杯子,对我的话没有反应,好像没有听懂。无所谓,她这会应该正陷入“差点被毒死”的后怕中,就是听懂了,也没胆子将这号八卦告诉大夫人。
深夜,还是老规矩,傅思昭睡床,我睡地铺。
这是我在傅府的第三夜,睡的并不太平。睡意朦胧之中,院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动静,我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
想必明日,又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