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太阳落山，日暮之际，楚怨准备重回桐子园。
下午不过是吃完饭陪馄饨婆婆多唠了一会，婆婆倒是热情地不行，说她店里多是邻里街坊熟客光顾，已经好久不曾有新鲜面孔陪她说话了。
见楚怨喜欢她的混馄饨，婆婆大方地连自己调制馅料和汤底的方子都写出来塞给楚怨了，告诉她想吃自己回家也可以做，要是自己做不了，叫妈妈或者外婆出手也行，她写方子简单易懂，一看就明白。
楚怨捏着方子顿了顿，说：“我没有妈妈，也没有外婆了。”
卖馄饨的婆婆呆愣了好久，难掩眼里的心疼：“那你以后。。。以后想吃馄饨，就来婆婆这里，婆婆不收你钱了。”
婆婆是个好人，她的怜悯同情和怜爱之心全都写在脸上表露出来了，楚怨倒是没觉得自己可怜，因为从她开始做玄师开始，无父无母，孤家寡人，其实还算是一件好事。
但是婆婆未免太热心肠了，若不是楚怨说还有事情要做不方便，婆婆就要把现包的生馄饨打包让楚怨带回家日后煮着吃了。
小学放学早，大胖孙子背着书包回来看见楚怨还没走时，颇有些震惊：“奶奶，大姐姐是不是住咱家不走了？”
“这就走。”楚怨背起了书包。临行前摸到兜里那张薄薄的便利贴写下的方子，楚怨心道，也许，这也算是报酬。
楚怨顿了一下，还是拦住了将要跑出去撒欢的小胖同学：“小朋友。”
小胖收回将要迈出去的腿：“怎么啦？”
楚怨俯下身与小胖平视，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小胖：“小朋友，你最近是不是……捡钱了？”
小胖同学的小眼睛，猛然瞪大了。
婆婆有点听不明白了：“什么意思？乖孙，你捡钱了？怎么没跟奶奶说，姑娘，钱是你掉的吗？”
小胖有些心虚，他当然没有跟奶奶说，跟奶奶说了，那钱还能私藏下来当零花钱吗。
“钱不是我掉的。”楚怨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小胖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我，我谁也没给说……”
“好小子，敢哄骗老婆子了。”婆婆上前一步，一个巴掌就呼到了小胖屁股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响，“拾金不昧拾金不昧，怎么教你的，怎么上的学，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胖一边躲一边发出哀嚎：“奶奶，奶奶别打了！”
“婆婆，不是拾金不昧的事。”楚怨道，“现在要紧的是，从哪捡的，就把钱原封不动再还到哪里去。”
婆婆好歹多活几十年，这个时候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她一拍孙子后脑勺：“钱呢，还不快拿出来。”
然而小胖的眼神有些躲闪，他慢吞吞，把手伸到□□里，从四角裤头前面的口袋里掏出了被红纸包裹着的零钱。那个口袋还是奶奶怕他肚子着凉，特意多缝了一层好填充保暖的，他怕钱放到书包或者衣兜里被奶奶发现，一直都“贴身”携带着。
毕竟，那里面有红票票，对一个小学生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婆婆看见大红色的纸的时候，心脏已经在颤抖了。那不是小孩们用的寻常的红色卡滞，那是那种单面的，染得一面红一面白，特别容易掉色的红纸，乡下办喜事的时候常用它来包红包，包礼品，染红鸡蛋用。婆婆登时眼前一抹黑，知道孩子这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快，快，从哪捡的，奶奶这就带你，还回去……”
小胖见奶奶这样，他也害怕了，可是奶奶要拉着他出门，他却犹豫了，稚嫩的脸上露出害怕又焦急的神色。
楚怨一眼看穿：“小朋友，你是不是花了一部分了？”
小胖胖胖的身躯一震，继而嚎啕大哭起来：“我，我就，买了几毛钱的辣条，呜呜呜呜我就是嘴馋，我没敢多花……奶奶，奶奶我不是故意的……奶奶……”
婆婆颤抖着手；“花了多少？咱，咱给补上行吗？”
询问的视线却是投向楚怨，她已经信服这小姑娘了。
所幸小胖到底是个小学生，除了贪嘴没什么不良嗜好，不吸烟不喝酒不进酒吧，钱也就花了几块。
“不行。”楚怨摇头，“花了就是花了，咱们自己补上的不算。不过也就几块钱，好办。”
楚怨从随身口袋里抽出两张黄色符纸，叠起来递给奶奶：“今天把钱还回去后，它一定会回来找孩子，这两张符，一张放到枕头下面，识相的便不会来招惹，若是孩子还是睡不安稳，备受骚扰，就把另一张烧成灰喝下去，它便再也不敢来沾身了。”
婆婆小心翼翼将那两张符纸收起来，愣是没打开看：“姑娘，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那句至理名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有说出口，楚怨笑笑，只道：“善有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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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幽微，已近夜晚，基本上是没有正常人会来这里了。
“再试一次。”罗盘静静躺在她的手心。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行，明天改去下一个位置。
楚怨按照师父所说的方法，沉下心来，左手掐出一个复杂的诀。金色的符咒几乎是瞬时在罗盘上浮现，幽暗的光线下，罗盘被生生变成了廉价夜光手表。
指针开始晃动，楚怨紧盯着指针，等待指针指出新的方向。不曾想，指针晃了两下，在楚怨万般期待下，停住了。
随后，金色的光芒也淡了下去，一切归于平静。无事发生。
那就是没戏了。她完完全全失去了和“它”的联系。
楚怨呼一口气，收起了罗盘。并没有很气馁，这才第一天，找不到才正常。
正想着，抬头，华贵的迈巴赫出现在楚怨视野里。迈巴赫身后还跟着两辆黑普，不过跟迈巴赫在一起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不是，为什么私家车可以开进来？不是禁止入内么？
几个黑衣保镖在车附近晃悠着，似是在等待。黑色西服黑色墨镜的衣着，让楚怨一下子想起来白日在菩提园拦下他的那位保镖。
所以，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少爷来祭拜他家夫人？
楚怨没有靠近，迈巴赫上浓烈又熟悉的味道让她眉头皱起，侧身找了个拐角处隐藏身形。
法印，那辆车上结了法印。
想不到来人还是个同道中人。
在不清楚深浅的情况下楚怨没有大动作，只试探性地感知了一下那法印的来历，很霸道和强悍，绝非寻常的玄师所用的，而且若隐若现，夹杂着熟悉但又惹人厌的气息。
这时，罗盘疯狂转动起来，好像在给楚怨提醒。
“你认识他们。”楚怨看向罗盘，“乖乖，告诉我，他们什么来头。”
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圈，最后停在了6的位置。
“陆家人？”楚怨吃惊，“陆家人怎么会在这里？”
也就是说，里面那位，是陆家某位夫人，来祭拜的，是陆家某位少爷。
这也太荒谬了。楚怨难掩震惊。凭陆家的身份和地位，怎么可能让亡者埋到公墓里，传出去岂不是要人笑话死。
保险起见，此地不宜久留，楚怨不再浪费时间，转身离开。
桐子园外马路本就空旷，没几辆车，连带着路灯也稀稀疏疏的，许是年久失修，有的灯发白光，有的灯却是黄色的光。
这边不好拦车，楚怨只好在软件上约车，不过大晚上又是这么个地方，没胆量的司机好像还真不怎么敢过来。
“姑娘，姑娘。”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楚怨的思绪，“姑娘，帮帮老婆子吧。”
楚怨从手机中抬起头来，佝偻着腰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树皮一样干瘪的皮肤堆积在骨头上，瘦弱地不剩几两肉，眼皮耷拉下来几乎盖住眼珠，正颤颤巍巍一步步向她走来。
楚怨收起手机，余光扫了一眼四周，大街上寂寥无人，只有她，和面前这个婆婆。楚怨冷声：“你要我怎么帮？”
“善心的好姑娘，老婆子想，想跟你换点东西……”
她越走越近，苍老而布满褶皱的面孔露出慈祥的笑，漆黑的眼珠却直勾勾看向楚怨，而楚怨站在原地，屹立不动。
“换点东西……”
“换点什么呢？”
佝偻而移动迟缓的身躯突然暴起，她脸色大变，佯装慈祥面孔下是将要得逞的凶狠而狡诈的笑意，干枯蜷曲如鸡爪一般的手猛然抓向楚怨，伴随着她一声凄厉嘶吼：“换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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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陵园一片死寂，除了菩提园，门口有人值守，仍是灯火通明。
一束束新鲜开放的百合花簇拥着冰冷墓碑，黑白照片上的女子气质温柔，正笑意盈盈地看向镜头。
门口，唯一没有戴黑色墨镜的年长男子正来回踱步，少爷已经进去三个小时，够久了。他知道今天少爷很难过，但是也该回去了，不然老爷那边也……
管家纠结半天，还是冒昧地探进了头：“少爷，到时间了，咱们该回去了。”
陆赫风眼圈有一点泛红，但他没有抬头，掩饰地极好，开口仍是冷冽肃重的声音：“知道了。”
管家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陆赫风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我要走了，母亲。
他起身，抚平大衣上因为久坐而出来的褶皱，眉眼俊朗，气质沉稳，再踏出门时，他又是那个说一不二的陆家大少爷了。
“少爷，请上车。”
管家弓着腰为他打开迈巴赫的车门，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陆赫风纲要抬腿，蓦然间，手心里却传来一阵灼痛，饶是沉稳如陆赫风也被烫的变了脸色，他抽出手，无名指上那只和普通戒指无二的玉戒，好像突然苏醒了似的，正散发着血红血红的光，那光芒似乎有温度和热量，像烙铁一般，正实打实地灼烫在他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