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第三章
钥匙插进生了锈的锁孔，轻轻一拧就拉开了门。
不同于楼道里的斑驳，一室一厅的房子，虽然小一些，但还算整洁。
楚怨随手将手里的帆布包扔到玄关处，换了拖鞋进门。天已经很晚了，洗洗该睡觉了。
她进了卫生间，先打开水龙头洗手，涌出来的却是暗红色的血水。她抬起眼，对面的镜子里映出她的面容，然后，她亲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球膨胀，爆裂，掉了出来。
楚怨：“……”
“无不无聊。”她低头，毫不受影响接了血水准备刷牙，送进嘴里，没有任何血腥味，又变成了清澈的自来水。
一切都消失了。
“你才无聊。”黑色的影子映在墙上，没有边缘，没有形状，只有一团淡淡的黑影，说话的声音却是个清朗的男音。
“每次都吓不到你，真的很让鬼挫败啊。”
楚怨不理他，自顾自刷牙漱口。
“去哪了，让我闻闻。”黑色影子凑了过来，“噫，好重的香灰味，臭死了。”
“哇靠，好浓的怨气啊，这得是乱坟岗吧？”
楚怨不想跟一只鬼多解释什么，脱了黑色卫衣丢进脏衣篓，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贴身长衫，将身形都勾勒出来。
“要洗澡了。”她扫了门口一眼，淡淡道，“滚出去。”
黑色影子咻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顺带着还关上了门。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嘁，臭女人。”影子愤愤不平，“明明是我先住进来的，明明是我的地盘。”
居然还叫他滚出去！真是气死鬼了。
楚怨听见了外面的碎碎念，但是懒得搭理。
房产证上是她的名字，房本握在她手里，她跟一只鬼讲什么产权？
房子是她曾外婆的，现在传到了她手里。她从小跟着师父，并不在这边居住，直到这些年来了海市，她才在这里落脚。
没想到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一只鬼了。
说是鬼也不准确，因为他没有灵体，只剩了一团看不清面目的虚影。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姓甚名谁，话却多得不得了。
楚怨嫌聒噪，一度想超度了他，可他连孤魂野鬼也不算，更像是那种未消散的气。
只是楚怨也不清楚，怨气那种气怎么还能聚成灵？
于是就作罢了，反正楚怨事务繁忙，也不是每天都在家里。影子也没什么危害，他甚至连楚怨的房子都出不去，每天只能在家里打转儿。
慢慢的，楚怨也习惯了家里这只爱恶作剧的话唠。
洗完澡，楚怨擦着滴水的头发出来，茶几上放着一杯水，楚怨拿过来，还是温热的。侧首看向影子的方向，微黄灯光下黑色影子扭扭捏捏。
她笑笑，将杯子递到嘴边喝了半杯温水。
“忘记跟你说了。”楚怨咳了声，“过几天我去首都。”
“你不回来了？”黑乎乎的一团影子扑到她面前，围着楚怨打转儿。
“回来。”楚怨说，“只是归期未定，少则数十天，多则数十月。”
“你又去接危险的单子了？”影子语气发急。
一去几十天甚至几个月，一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儿。
“不是。”楚怨摇摇头，“是去找人。”
“首都可是四大家的地盘，你可要小心些。”影子嘀咕，“啊，还有，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就在这里呆着呗。”楚怨奇怪地瞥他一眼，“我没来之前，你不是在这儿住的好好的么。”
“那怎么能行！”影子急着反驳，“你走了，谁陪我说话？我又没办法出去，你一走，我岂不是要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活活闷死了！”
而且，虽然楚怨来之前他是一个鬼在这里，可那时候他还是浑浑噩噩没什么意识呀，现在清醒了，自己一个鬼在家，真的会孤单寂寞冷。
虽然楚怨在的时候也没怎么搭理他，但……就是不一样！
“你可以看电视。”楚怨指了指电视，又指了指电脑，“或者打游戏。”
毕竟这只鬼是聚集的“气”而非高建军那样的“灵体”，还是可以触碰到实物的。
楚怨就常使唤他关灯拿拖鞋递毛巾刷碗什么的。
“反正我不在，没人管你了，随便你怎么玩。”
“哎，楚怨。”黑色的影子突然凑近，几乎贴到了楚怨鼻子前，语气认真又透着一点哀怨，“你给我留个手机，我随时跟你通话视频好不好？”
楚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将杯子里剩余的水一口喝完，回卧室睡觉去了。
黑色的影子轻车熟路啪地一下关上房间的灯，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楚怨走的悄无声息，张星扬和张柠还嚷嚷着为师姐送行，回过头来师姐已经上飞机走了。
没有什么生机的老房子上了锁，像老人迟暮一般，光线昏暗，完全沉寂下来。影子在客厅的桌子上，发现了一部没有设置密码的新手机。
打开手机微信，好友列表里只有一个人。头像是纯黑色的，备注是，楚怨。
淡淡的黑影跳动起来，他冲到窗户边，外面只能看见同样老旧的低矮楼房和蜿蜒的小道，楚怨已经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了。
万里长空向下俯瞰，透过层层叠叠的白色云层，可以看见那些密密麻麻，高大而宏伟的楼宇。这里和中海市一样繁华，但是又掺杂了一些不一样的，历史的厚重和威严。
楚怨深吸一口气，一来到这边，就已经感受到了古老而深厚的龙气。
背靠燕山，君临平原，南控江淮，北连朔汉。
总握天下大势，万里河山朝宗，藏风聚气，朝迎万派，实为“王不得不可为王”之风水宝地。1
当年永乐大帝迁都到这里，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手心里血红色的古戒，这是临来之前，师父给她让她带着的。她不爱戴首饰，便用一根银质的细链子吊起来，戴在了脖子上。
垂在胸口的血玉打造的戒指散发着温暖的热量，驱散了因为龙气浓郁带来的不适。
是个好东西。楚怨想。师父叫她带着也不是没道理的。
飞机轰隆落地，楚怨背着背包往外走。机场众人来往匆匆，来接楚怨的是个寸头的小伙，笑起来呲着两排大白牙。
“楚姐？”他口音明显带着一点京腔，和他憨厚热心的外表格外相称，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的面相。
“你好。”楚怨点头，自我介绍，“楚怨。”
“楚姐好楚姐好，久仰大名。”他挠了挠头，“我叫孟山，楚姐叫我小孟就好。”
他自然而然接过楚怨的背包，带着楚怨往外走。
“爷爷嘱咐过了，您是难得一来的贵客，我们得尽地主之谊，楚姐在首都，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孟山的爷爷孟老和楚怨的师父张道长是故交，看在张道长的面子上对楚怨多加关照。
面对热情的孟山，楚怨不太会说客气话，只好谢过了。
孟山余光瞄了一眼身后约莫半步距离的楚怨，虽不算绝色但也是个清丽美人，就是没什么表情的，行走间干脆利索，自带一番气场，真就像张星扬他们所说的，高冷。
而且，哪个女孩起名字，叫“怨”的啊？想想就慎得慌。
孟山摇摇头不再多想，上了自家的车，载着楚怨往楚怨的新住处驶去。
说起这住处，孟山家有空闲的四合院，本想留出来迎接楚怨，但因为距离市中心太近而被楚怨婉拒了。
高档一点的小区，楚怨也不喜欢，最后定了一套靠近郊区的便宜公寓，虽然距离市中心远了些，但交通还算方便。
一番折腾，孟山还以为楚怨会是个刁钻古怪的人，但接到人之后，楚怨几番道谢，客气又礼貌，孟山都给整不好意思了，不免为自己之前跟张柠他们编排楚怨的事感到羞愧。
楚怨住20号楼三楼，这座楼靠近南门，是最边缘的一排楼，隔着小区的栅栏墙，外面就是马路。
房间里家具一应俱全，水电全包，就等楚怨拎包入住了。
送楚怨上了楼，孟山介绍：“这边住户不少，但通勤的上班族更多，工作日里，白天都没什么人，晚上热闹些。”
“南边有个商场，小吃一条街，后面是菜市场，公园，出门公交地铁，都很方便的。”
因为小区有些年头了，所以楼层建的都不是很高。透过窗户，楚怨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麻烦您了。”楚怨道谢，“多谢。”
“改日孟老闲隙，晚辈一定携礼拜访，替师父探望他老人家。”
孟山忙摆手：“客气了客气了。”
孟山没有逗留太久，楚怨安顿下来，又婉拒了他要请客吃饭的意思，孟山留下一句“有事儿随时吩咐”，便出了楚怨家。
性子是冷淡些，但是相处起来还可以。孟山心里念着，上车回家，顺便给老爷子回电话汇报了。
“师父。”
打来视频通话的是楚怨的师父张道长。
“小楚，到地儿了？”张道长捋着胡子笑呵呵，“孟山那孩子还行吧？”
“嗯，已经回家了。”楚怨将耳机塞进耳朵里，顺带着打开电脑，“孟家人还行，挺好客的。”
“孟家到这代就一个独苗苗，且孟老头洗手多年，若有什么事，你可少牵扯人家。”
楚怨应声：“知道了，师父，我会注意的。”
孟家虽然也是做这一行的，但那都是曾经了，自孟老开始便金盆洗手，不再牵扯玄门中的事。张道长嘱咐，也是叫楚怨小心，不要连累了人家。
想起正事儿，张道长忙道：“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金老板那一单的尾款打过来了，我已经叫小扬转到你卡上去了。”
金老板，也就是高建军那个案子的雇主。
楚怨这才想起来翻手机信息，果然，尾款都已到账。金老板大手笔，看到一连串的零，楚怨微微抿起了唇。
“你自己一个丫头在那边，师父照顾不到，可得万事小心。尤其是陆沈苏那三家人，能避就避着点。”张道长絮叨。
“至于那孩子，能找到就找到，慢慢来，不着急。小楚啊，你难得去一趟，别光想着接单，也到处玩玩，就当散心了。”
“好师父，那我就先不接单了。”虽然她原本就是打算先歇歇的，但师父提起，楚怨也就顺坡下了，视线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网页论坛。
经金老板这个案子结款之后，名叫“y”的玄师，在全论坛的排名，已经跃居前三。
而楚怨熟练地登上账号，挂上了休息的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