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清兽宗篇6(绮)
术法大赛如期举行,我坐于广场高台之上,注目着台下三位长老客客气气地招呼前来参赛的各大门派,受各大门派送出的厚礼,再以东海明珠回赠他们。
这是历来大赛前的先礼后兵之举。
我扶着额暗自眯着眼,悄悄掂量各大门派送出的礼是否值我一颗千金难求的东海明珠。
啊,这捉妖观依旧吝啬如斯,先妖师战陨后的舍利也亏他们拿得出手。
虽说舍利聚集了捉妖师生前的道行法力,参悟心法,但这点级别的舍利于清兽宗而言,不过是藏宝阁中的乙级水平。
炼妖宗给出的冰丝背心看着还不错,应该又是从哪只百年妖物身上刮下的皮炼化而成的防御类法器。
不过,这古墓族拖着的棺材是个什么意思啊!
虽说古墓族常年闭关于古墓之中,不通人情世故也能理解,能派弟子出山比试算是很给清兽宗面子的了,但是,谁送礼送棺材的啊!
我一个拍桌愤怒而起,却又被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二长老给按了下去。
“我就知道你要发怒,赶紧跑过来了,消消气啊消消气,注意形象,来者都是客嘛。”长芳语重心长地劝解道。
我伸出食指直指台下那群身着白衫,头戴白帽的古墓族弟子,连指尖都在颤抖,“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参赛,他们送的什么?”
二长老喝了一口茶,放下酒杯思考片刻,“一具裹着绷带的干尸?”
我咬牙切齿道:“今日又送棺材?他们真当清兽宗是他们的第二个古墓吗?”
长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小声点,“我打听过了,人家古墓族还是很有诚意的,他们古墓里只有两具这样的冰棺,据说能活死人生白骨,两具就送了我们一具,你说诚意够不够?”
我冷嗤一声,“你就听他们吹,要是真有这样的奇效,他们怎会放任他们的族长一个个病死老死呢?”
长芳转了转眼珠子望着天纠结着,“你这样说好像也是。”
我眼睁睁看着台下的大长老面露尴尬之色,命弟子将棺材抬进去,又颤抖着将装有明珠的盒子送到古墓族人的手里。
回过头来擦着额头的汗,远远地看我这边是什么反应。
“但是——”长芳突然想到了什么,“自从我们将那具干尸埋于后山之后,后山的灵气的确变得充裕了许多,弟子们都反映说在后山修炼领悟得更快了,或许这次古墓族人也另有深意也不一定。”
我习惯性地敲着桌面思索着,“无碍,他们这群守旧古板的古墓族人只想守住祖先圈下的地界老死一生,量他们也没胆子真得罪我们。”
“掌门说的是,前不久我们的弟子才帮他们收服了大鹏还他们族人安宁,这冰棺应该是答谢,不是诅咒才对。”
“……”
我冷冷地盯她一眼,“将这玩意儿藏的隐秘一点,别让我下次进藏宝阁看见了,看一次,毁一次。”
“是掌门,你放心,一定放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呕——”
长芳突然用长袖掩着口鼻,紧蹙着眉,脸色竟也有些苍白。
我心里有些不安,“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定了定心神,对我摇头道:“没事,可能早上太早起床又没吃什么东西,刚刚谈论起干尸棺材什么的,顿时感觉有些恶心想吐。”
“你坐下我帮你把把脉,实在不行就去后面先休息一下。”
我刚想牵过她的手帮她看看,她拒绝地抽离了我的手心,“哎呀没事,我这身子骨比你的硬朗别瞎操心了,各门派长老们现在陆续入座了,我去看看珍馐阁的水果点心上齐没有。”
我静静地看她两秒,点头应允,“累了就休息,别硬撑着。”
她拍拍我的肩膀,“掌门你放心,偷懒摸鱼的事情我在行的很哩,不用你提醒。”
我一面看着她的背影走远消失于红纱飘荡中,一面在袖中摩挲着鹤千寻给我的丹药瓶,心绪却半晌不得安宁。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那这次算是确定了。
远山上红日初升,仙鹤飞腾,很快就到了开幕仪式的时辰。
我按照流程说了开幕讲演词,又用日月星辰剑从天上引得天光,点燃广场上的飞仙腾云玄天柱的顶端。
霎时间广场上结界大开,蓝光乍现,广场中央升起个比试的巨型圆台,而各大门派便纷坐于圆台周围的露台之上,观看这场四年一次的比试盛宴。
春天的阳光洒在圆台之上,恍惚间我像是回到了四年前。
那一天,我就是在这个擂台之上发了疯般挑战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以及清兽宗的三位长老,才坐上了今天这个位置。
在我潜伏的十年里,我收起野心和实力,却备受各宗门子弟的嘲讽和诋毁。
什么克死双亲,害死捉妖界上百人的妖女,不配在清兽宗活着,诸如此类的言词就像是波涛般向我重新涌来。
我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如今看着擂台上的年轻弟子奋力搏击,不禁感概万千。
清兽宗是我的家,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这里有为数不多的和母亲在一起的快乐记忆,我又怎能被别人三言两语就击败,永远地退出清兽宗呢。
我冷笑一声,就是不知今日擂台上是否还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呢?
我勾了勾唇角,想着若是今日也有人想效仿当初的我,敢公然挑战清兽宗掌门人争取个三宗之首的掌门当当,那我也正好可以再立立威信,杀杀这群人的自以为是。
正当我暗地里盘算着如何应对各大宗派的策略——
“捉妖观擅长剑术,属于厚积薄发型,前期走位画阵后期爆发,我只需在他爆发前识破阵眼方可破敌。”
“炼妖宗嘛不过那套老把戏,放一只百年大妖增强自己的战斗力,我只需在大妖化形前攻破施法本体,那群老道士也只能吃瘪。”
“至于神兵族嘛,就怕他们又从神地里挖出什么上古法宝,那我届时祭出日月星辰剑对抗也不算欺负他们吧。”
正当我想得兴奋且迫不及待,甚至想抓住那几个老家伙的领口质问:“怎么还不来挑战我啊,是害怕了吗”的时候,广场擂台上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我抬首定眼一看,竟是纪北秋和大长老的女儿陆清清。
陆清清坐在地上抬剑指着纪北秋,嘴里还叫嚷着什么,纪北秋收起长剑背于身后,冷漠地俯视着脚边的手下败将。
这个时候不一致对外,本门弟子怎的还相互比试起来了。
我侧过身子问大长老:“怎么回事儿?”
大长老狠狠地剜我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说就知道你又没认真看比赛!
他咳嗽两声,用袖掩面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小弟子怕是之前得罪了清清,清清硬要上台挑战这小弟子,这下可好,先入门的师姐打不赢刚入门没多久的师弟,现在坐在地上耍赖,想再来一局。”
“……”
我稍稍扶额以掩饰尴尬,咬着牙艰难道:“你快把你女儿拖下来,这样下去真成了我们本门弟子的决斗了。”
本以为又可以在众宗门面前长长威风,想不到在这儿掉了链子。
大长老起身,御剑乘风而下,走到陆清清的跟前,弯下身子去与她小声交谈了两句。
而陆清清似乎还在耍小脾气,一把丢了剑,偏过头去生闷气。
大长老拉过旁边纪北秋的手臂,高举于半空中大声喊道:“我宣布,本场比赛的获胜者是清兽宗内门弟子,纪北秋!”
全场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有的还交头接耳点头说道:“清兽宗果然名不虚传啊。”
“是啊,这获胜的弟子剑法稳健气势磅礴,不愧是名门大派啊。”
另一人嘲讽道:“其实他断可以三招制敌,可他让了十几招才终于出招,这样不尊重对手还算正派吗?”
“诶,道友此言差矣,毕竟是同门弟子之间的切磋,点到为止即可嘛。”
“……”
我理了理身下的裙摆,调整了下刚刚略显闲散的坐姿,心里不免疑惑着,难道我刚刚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本以为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了,结果大长老又在台上笑呵呵地补充道:“其实不怕大家笑话,我身边这位略败一筹的女弟子,正是本老唯一的女儿,名为陆清清。”
我惊讶挑眉,以往大长老对陆清清都是再三嘱咐,在同门弟子面前不许叫他爹,如今竟然当众告知大家,这位还在地上耍性子的女弟子就是他的女儿。
大长老这演的是哪一出?
他将陆清清扶起来,就连陆清清都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爹,她可能想的是又会被当众教育一顿了,结果他老爹竟然突然温柔了起来。
大长老继续道:“虽然清清今天是败了,但是她平时的努力我是看得到的,今天她勇于挑战本宗内门弟子实力榜首的纪北秋,我却觉得虽败犹荣,甚是欣慰,清清一直都是个勇敢的孩子啊。”
四周宗门弟子纷纷点头,恍然大悟这个获胜的弟子竟然是内门第一,那战败了好像也情有可原,不算丢人。
“这败了自然要认输,但今天我这个当爹的有点私心,想问问在座的各位,谁可帮我女儿出口气啊,今日谁若能打败清兽宗榜首弟子,说出去也可作为茶后谈资啊。”
我身体微微后仰,终于看清了长明长老的心思。
这样做确实可以一石三鸟。
一是化解局面,让比赛正常进行。
二是让陆清清也不算丢了面子。
三却是挫挫纪北秋身上的锐气。
长明长老早就跟我抱怨过,这小子身上虽有天赋但总是目中无人,不论是对同门师兄弟还是对待长老,都是冷漠寡言的,总是独来独往融入不了集体。
我看着酒壶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想起十几年来我又何尝不是他那样,在受尽欺凌和折辱之后如何还能融入那种假面人群。
最后的荣誉,还不是靠自己年复一年的忍辱蛰伏,和一场场擂台打下来的。
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经过大长老这样一煽动,刚刚的获胜者倒成了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他站在那高台之上,反手持剑,灰袍翻飞,面色却依旧平静冷漠波澜不惊,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立无援的场景。
只见旁边露台上持剑飞下个黑色长衫,头戴碗状黑帽的男子,他抱拳请战道:“在下捉妖观观主座下二弟子念慈,不知纪公子可否与我一战?”
纪北秋微微偏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他道:“有何不可。”
大长老见状点头致谢,挽着自己的女儿从擂台之上又飞了回来。
我环抱双手看了眼受宠若惊的陆清清,又看了眼有些得意的大长老,夸赞道:“大长老好生厉害啊。”
陆清清拽着她老爹的手闹别扭:“爹,你为何这样做啊?我就是气不过,你跑过来瞎参合什么啊。”
“爹这次帮着你你还不开心吗?”她爹拉过一个板凳让她坐在一旁,“你这样再打一局还是一样的结果,何不坦坦荡荡地认输呢?”
陆清清撅着嘴,“说来说去你还是看不起你女儿,就认定了我会输。”
“清清你的实力我是知道的,对付这个毛头小子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你就是输了,你可有想过原因?”
陆清清刚想开口却又迟疑地回想了一下,“不知。他就是凑巧!不然我不可能会输!”
大长老怒其不争地摇头,“他能轻易地躲过你前面的招数,再等时机成熟了一击击破,你就不觉得疑惑?”
陆清清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爹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一口长气,“那小子心思深重,想必在你还没有提出挑战之前,就在平日课堂上看出了你们招数的漏洞,你如果有他一半的细心,我早都让你下山历练了。”
“不,不可能。”陆清清那表情像是有点怀疑人生。
“不说了,说多了讨你烦。来,吃点你爱吃的梅花糕,刚刚在台上累坏了吧。”
陆清清看着他爹递过来的梅花糕,没胆子伸手去接,最后试探性地问道:“爹,我不会又做错什么了吧?这梅花糕里没放什么药吧?你怎么变得像我娘一样了。”
长明长老拿着梅花糕的手一顿,面上有些尴尬地一笑,“怪我,怪我以前没有多腾出时间来陪陪你们娘儿俩,以后爹——”
“爹,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长明长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别瞎想,”停顿了一下,可能觉得还是说出来好受些,于是继续道:“就是近日爹晚上总是做噩梦,梦到和你们娘俩生死永别,早上看到那口冰棺心中更是不安——”
“爹,你说什么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陆清清打断她爹的话。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们看比赛。”
而擂台之上,那个捉妖观的弟子已经招架不住纪北秋狠厉的剑法了,咬着牙连连后退,几次差点从擂台上栽下去。
纪北秋此刻就像是一只被囚的斗兽,围困的狮子,唯有竭尽全力反抗才可能不被人伤害。
“他怎么!”大长老惊讶得差点要站了起来。
陆清清疑惑问道:“爹,怎么了?”
大长老又转过头来看我的神色,为难地说道:“这小子剑法凌厉,步步紧逼,恐有杀心啊。”
陆清清惊恐地看向我,“掌门,这可怎么办啊?要是他真想杀捉妖观的人,岂不是会和他们结下梁子?”
我冷笑一声道:“这么久以来,我们清兽宗结下的梁子还少吗?”
清兽宗在江湖上威风了这么久,早有人想取而代之了。
陆清清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转头求助她爹,“爹,这——”
大长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掌门吓唬你呢,要是他真敢杀人,我们会出手阻止的。”
我盯着擂台上疯狗一般的弟子,正言道:“放心,他不会当众杀人的。”
“嘭!”捉妖观的人终于被剑气打出了擂台,飞了一会儿,撞到柱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在座的宗门弟子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相互看看,怂恿对方出去,自己却又不敢出战,一时间场内竟鸦雀无声。
我勾唇一笑,心想也好,今天便不用本掌门亲自出战吓唬这帮心怀鬼胎的宗派了。
接着第二个跳上场的是炼妖宗的弟子,她一身妖艳的红衣浓眉大眼,暗红色的眼线上挑,肆意勾人,她红唇微张缓慢地柔声道:
“我乃炼妖宗宗主座下大弟子,段红叶,纪郎可愿与我一战?”说着抛去一记勾魂的媚眼。
纪郎?
“纪郎?”陆清清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问,“他们炼妖宗的女人都这样放浪形骸吗?”
“清清注意你的言词,安静地看比赛。”大长老瞪了眼身旁的女儿。
纪北秋将剑把在手心转了一个圈,剑尖停下时,直指那女人的面庞,他只冷冷道了两个字:“出招。”
“妈呀,师弟今天好帅啊,简直杀疯了。”陆清清双手捂住微张的嘴巴,不住感叹道。
大长老再一次生气地啧了一声,一字一顿提醒道:“清清,注意自己的言词,不该说话就不要说话。”
只见那红衣女子轻声一笑,抬起右手晃了一下手腕上的镶金白玉镯,只那一瞬,天地骤然间黯然失色。
忽然听得天边传来一声凤鸣,白玉镯内展翅飞出一只浴火的凤凰,拖着金色的大尾巴盘旋于擂台上空,而那对仇视的凤眼正直直地盯着它身-下渺小如蝼蚁的人类。
“呀,这百年难遇的金凤竟然是被炼妖宗的人捉了去,你们看它双眼通红如血,看上去怨念颇重啊。”
台下的人兴奋地讨论了起来。
“清兽宗的弟子就拿那一把破剑,恐怕难敌金凤啊。”
“诶,万一他也召出大妖,说不定可以一战。”
“清兽宗的人都是感化为上,次而杀之,从来不炼化大妖为自己所用,这你都不知道?”
“……”
陆清清也跟着着急了,“爹,你快救救师弟啊,这次都是女儿任性,女儿不对,师弟刚来宗门没多久实战经验比我还少,他怎么可能打败这只怨念深重的大妖啊!”
大长老犹豫地看向我这边。
我端起桌上的茶水,拿杯盖轻轻拂去面上的茶叶,微微抿了一口,望向远处持剑与金凤对峙的弟子平静道:
“这是属于他的战役,除非他自己投降,不然我们不能干涉。”
擂台上金凤率先发起了攻击,嘴里吐出的雷电与火焰缠绕着向纪北秋冲击而去,这妖,竟毫不掩饰想要杀死面前这个捉妖人的心思。
还好纪北秋身手矫健,几次跳跃冲刺不仅闪过了致命的攻击,还奋力冲刺到了金凤的面门,他右手持剑,左手结出一个斩杀印,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想砍下这妖怪的脑袋。
但他错了,炼妖宗不论炼化出多强大的妖怪,最好找的弱点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控制妖怪之人。
只要伤到施法本体,妖怪也会失去方寸,届时再斩杀妖怪就轻而易举了。
“遭了!师弟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啊!”陆清清惊慌道。
纪北秋被雷电重重地击落在地,额头擦着大理石板滑过一段距离,再次抬头时血液已经浸盖了他大半张脸。
“哎呀纪郎,不好意思伤到了你的脸,这只臭凤凰真是不知轻重!”
段红叶面露自责,说着还变出一根长鞭打在了凤凰身上,凤凰疼得引颈长鸣,眼里的怨气似乎更重了一些。
她一步步走近纪北秋,面上装作不忍的模样,“要不纪郎这次比赛就到此为止吧,你受伤我也会心疼的,以后咱们再约时间切磋切磋?”
陆清清按耐不住了,直接变出长剑就要跑到台上去的架势,结果被他爹一个施法绑在了凳子上,挣半天挣不动。
“爹,这个女人竟然敢公然调戏师弟!”
见她爹无动于衷,她又转头看向我。
“掌门,这场比赛根本就不公平,这个女人属于作弊!”
她话音刚落,我手中的茶杯竟应声破成了碎片,我回过神来看向自己被碎片割破的虎口,正汩汩地流着血。
而三位长老还有陆清清都震惊地看向了我,微张着嘴却又欲言又止。
我气定神闲地拿出绷带为自己缠上,一边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他应该是在等待时机吧,女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对男人产生怜悯之心。”
二长老轻摇着头拍手感慨道:“想不到掌门你还是个哲学大家啊。”
果不出我所料,待那女子想要伸手抬起那张血淋淋的脑袋,纪北秋猛地抬头,散落的几缕发丝下,若隐若现地藏着那双阴翳冷漠的双目。
女子反应过来想召唤金凤守护,却因自己离敌人距离太近时间完全来不及,只得重重地受上一击。
她被打到擂台边缘差一点就要落下台去,只见那金凤飞来将她驮起放到颈处。
这下要想再伤到段红叶就更难了。
“这可怎么办啊?她骑到金凤身上,这下师弟可怎么打啊?”陆清清再一次惊叫起来。
本就觉得心中烦躁,而陆清清一直在耳边聒噪个不停。
于是我转身慈爱般地在她嘴上贴了一个封条,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脸蛋,“别着急耐心看,你要相信你的师弟。”
金凤背上的女子形容也有些狼狈,但丝毫不减她骄矜的气场,她抹了抹嘴边的血渍,嘴角略带兴奋地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纪郎不乖哦,竟然这样对我,亏我还好心想放你一马,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她刚说完,那金凤便受到了指令,嘴里下意识地便酝酿出了新一轮的雷电,雷电在它嘴里呲啦作响越变越大,像是变换出了整个浩瀚的银河。
露台上的人个个屏住了呼吸,身子不住往后倾移,像是生怕这波攻击会冲破结界,伤到了自己。
但这次,金凤却迟迟没有出击,它那对金色的瞳仁不住颤抖着,整个的神情从原本的傲慢愤怒,到如今的惊恐不安甚至想拔腿就跑。
终于,它终于要认出这具身体里隐藏的压倒性的血脉之力了。
我不禁一笑,原来,小半妖是在等这个啊。
纪北秋垂着头,乌黑的发丝挡住了他眼里的光泽。
他重新拾起地上那把再普通不过的长剑,杵在地上,艰难地站立起来,嘴角似乎还噙着一抹轻蔑的笑意。
“不是吧,这他都不认输,怕真是来找死的。”
“这次不会出人命吧,一个比赛而已清兽宗的人不用这么拼吧。”
台下的弟子们紧张地讨论着,身边三位长老也有些坐不住了。
长芳凑过来与我说话:“要是他来宗内的时间再长些,再赐他点厉害的近身法器防身,也不至于兜里一把远攻神器在手,却无用武之地啊。”
我看着台上的人哂笑一声,“武器再好装备再强,还得配得上才行,过早的拥有太多只会不知珍惜。”
长芳身子连连后移,疑惑地打量着我,“我怀疑你在讲情这个字,却没有直接的证据。”
我无聊地瞥她一眼,继续观战。
金凤受到主人的法力驱动,极不情愿地就将要吐出雷电,而纪北秋将长剑横于眼前,剑上的寒光印在他阎罗般阴森的血面之上,那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甚至带着几分嗜血般的妖性。
“他竟然准备直接砍杀金凤,他疯了吧!”长芳低声说道,“这不可能成功的。”
其实到这时,我才开始感到些许的后怕,要是这场战斗再持续得久一些,我真怕这只小半妖抑制不住体内的妖性,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可他做的很好,既能保住身份,又能赢得比赛。
台上的灰袍弟子跃升而起,衣摆鼓起大风,发丝飞扬在后,在金凤吐出雷电之前,率先砍出这最后的一剑。
金凤已经被血脉压制得惊惧万分,半点不敢动弹,更别说躲过这沾有半妖之血的剑气了。
只见半空中一道剑光划过,金凤被豁然劈成了两半,金凤身上的女子来不及反应便被击出了擂台。
没有人能想通为什么原本站在上风的金凤会动弹不得,还任其斩杀,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
答案便是,像他们这群弟子用的低中阶法术是用不到血作为施法媒介的。
如果当众割破自己的手取血自然引人怀疑,那他便无法借助自身优势打败金凤。
那血从哪里来?自然是借助敌人的力量让自己自然受伤,再将血一点点滴在剑上。
但这最后一步却在于我,得将那些落于结界之中的血施法处理掉,不能给人抓住把柄。
他的内力已经耗尽,落于地面时脚步已然不稳,堪堪用断剑杵住地面才不至于倒下身去。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但是他胜了。
全场先是鸦雀无声,接着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呐喊声。
他半跪于圆台中央,眼神隐于发丝之间,在人声鼎沸中他小心翼翼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那张皇的眼神像是在说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唯有我们清明。
我向他浅淡一笑,触及到我的眼神他又缓慢地低下头去,嘴角似乎也在缓缓勾起。
我起身,御剑飞到擂台之上。
他忽而抬头,一双黑润如玉的眼睛看向我,就像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一般乖巧温顺,见我走近,连忙想杵着剑站起身来。
我上前去扶住他,化出一张帕子揩拭他脸上的血迹,“还坚持得住吗?”
他点点头。
在我的搀扶下,他缓慢地站起身来。
我向露台上的众宗派喊道:“有谁还要挑战他的吗?”
大家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但角落里似乎还有跃跃欲试的。
这群人是想抓住一只羊薅是吧?
我开玩笑道:“他都伤成这样了,再发起挑战就太不礼貌了吧。”
众人低声闷笑。
“如果有,我也不介意让挑战者跟我比试比试。”
听闻,纪北秋侧头看我。
我低头跟他说:“纪北秋你记住,你身后不是没有人。既然你是清兽宗的弟子,那你身后就是整个清兽宗。”
半晌,他才终于听懂了我的话一样,向我点点头。
“既然没人挑战这个弟子了,那我清兽宗第三十六任掌门人在此,郑重地宣布两件事。”
众宾肃立噤声。
“第一,我宣布清兽宗与捉妖观,炼妖宗弟子擂台比试中,清兽宗胜!”
众宾鼓掌,“实至名归啊,这一仗确实精彩。”
“第二,我宣布我将收纪北秋为我的亲传弟子,赐未名神剑,此剑和日月星辰剑乃同出一炉,愿他今后,能担负起守护苍生,守护清兽宗的责任。”
我话还没说完,天际便传来一阵阵闷雷。
金色的闪电穿梭于翻滚的乌云之间像是千军万马般向广场欺压而来,就像是上天的某种警告,我于这警告声中低声问他:
“你可愿意?”
众宾哗然,台上的长老们更是被我这突然的决定吓得站起身来。
广场上不知为何顿时狂风大作,我将无名剑横于半空之中,承受着大风鼓进衣袖的重量,眯着眼,努力看向他的方向。
他似从梦中清醒,终于跪下身去双手向上,望着我说:“徒儿愿意。”
我将剑放于他的手心发出“咔哒”一声,像是解除了某种魔咒天际竟又瞬间放晴了,一束清白的阳光照射下来,正照在擂台之上。
我道:“给它取个名字吧。”
他郑重地接过那把流光溢彩的佩剑,一手握剑柄一手握剑鞘,拉出一节银白照在那双好看的眸子上。
忽而他明眸看我,嘴角浅淡的酒窝吸引着我的视线,“就叫流光剑吧,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