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明奔/轮椅少年与向日葵
“邵泾北,它好漂亮啊。”
灯光一照,丝巾闪闪发光,像银河缀满星星。
“喜欢?”
惊艳地看着在灯下发光的丝巾,明潺点点头,“等我表演完就还你,所以你要不要去看我表演。”
“不用还,送你。”
听见她说喜欢邵泾北心里松了一口气,点头,“去吧。”
“好嘞,我准备了三张门票,”
“魏升川和蒋原野也去,我去找他俩。”
明潺兴奋的站起来,扯到伤口嗷嗷的叫,单腿蹦跶要出门,样子滑稽极了。
邵泾北莞尔,然后笑起来。
明潺听到笑声回头,惊讶的发现他果然是笑了,不同于以前隐晦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大笑。
他笑起来有一种冰河乍破,春天复苏的清畅感。
又像树木在暗处抽枝的舒服感。
“邵泾北,你笑起来真好看。”
“像春天的花一样。”
莫名熟悉。
“好像是句歌词?”
明潺一愣,大眼睛里呆呆的迎着光。
她夸人也太土了吧。
邵泾北扶着拐,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碎发替她别到耳后。
“不用去找他俩,人待会就到。”
“时候不早了,你要回去吗?”
这就赶她走。
明潺瘪嘴,空着一只脚扶着沙发背站着,微微皱眉的样子可怜巴巴的,大眼睛望向他。
想到自己此前干过的糊涂事,邵泾北看穿了她的心理活动。
“时间不早了,你一个女孩子不要留宿在外,我送你回去。”
以前住医院不方便,现在他坐轮椅,可以自己送她回家。
“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又不是小孩子,“邵泾北,巷子里的狗呢?”
这几次过来,她都没有见过巷子里的那群狗,连一声狗叫都没有。
“在另一条街,你要去看?”
“别,改天吧。”
明潺浑身一惊,果断拒绝,她虽然害怕狗,但是不是讨厌。
她也希望它们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只要确认它们安全就行。
说起来它们也是她的恩人,上辈子它们救了邵泾北,而邵泾北在最后那四年里拯救了她。
明潺在屋子里等了邵泾北五分钟,五分钟后卧室门打开,明潺首先看到了轮椅的金属扶手。
男孩骨骼分明的手指抓在扶手上,用力紧张的指节发白。
邵泾北低着头,目光仅到明潺的膝盖,入目是她划破的裤脚。
他尝试坐上轮椅,却是人生第二次坐轮椅,第一次是他五岁那年,陶女士把他关在屋子里半个月。
那半个月对一个五岁的小孩来说,噩梦一样难熬,每天只有按点的饭菜,吃喝拉撒全困在卧室里,困在轮椅上的方寸。
他学会自己从轮椅上下来上厕所,也学会在轮椅上自娱自乐。
偶尔楼里停电,他的生活就陷入暗无天日。
“邵泾北,我可以握你的轮椅把手吗?”
思想中,明潺弯腰问他。
目光一寸一寸的抬起,最后看到了明潺清澈的眼睛,她很欣喜,没有半分厌恶。
“你不说话就当答应了。”
手握住轮椅后面的两个把手,明潺内心的心疼抑制不住。
无论上一辈子还是现在,邵泾北都是为了别人重新坐上轮椅。
明潺把他推到门口,邵泾北借助拐走下楼梯,把拐放到楼梯口,在楼下重新坐到轮椅上,明潺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沉吗?”
明潺摇头,“不沉。”
她打量着坐在了轮椅上俊俏的人,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目光看到了远处的一家花店。
花店即将打烊了,店员正在收拾东西,眼睛捕捉到一抹明黄色,明潺脑子一热知道缺什么了。
“等我一会儿。”
她飞奔过去,一丛丛花中挑出了那抹明黄,买了一束小向日葵,藏到了背后,神秘兮兮的走过来。
男孩劲瘦高大的身躯拘谨在轮椅里,他穿衣喜好偏黑,浑身气质矜颓,就像坠入地狱的失意天使。
专注的目光注视着她买了一束花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当当当当。”
明潺蹲下仰视他,从背后掏出向日葵捧到邵泾北面前,“拿着,轮椅帅哥今天好好看!”
向日葵花瓣被晃得抖动,明黄色在他眼前越发惹眼,但拿着花笑的小姑娘更惹眼。
“好看。”
邵泾北说,眼里是明潺巧笑盼兮的倒影。
“好看吧,怎么可能不好看,不看看咱是谁。”
明潺站起来推着他继续走,一路上都在跟邵泾北说话,他听着偶尔应几句。
走到公寓楼的街角,明潺停下来,从轮椅后面站到他眼前。
“我到了,你也慢点回去,邵泾北晚安!”
但他坐在那里没动,目送她离开,知道邵泾北没走,明潺边走边回头的走进公寓小区。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的身后有男朋友啊?”
经常给明潺开门禁的保安大爷打趣,明潺迅速脸红,“啊?”
邵泾北在角落里抱着她送的花,听到保安和明潺对话的声音,眼底都染上了炽热的明黄色。
小向日葵花束里隐藏了一张贺卡,上面女孩清秀的字迹写着:“祝邵泾北小朋友早日康复。”
生活,好像开始没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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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明潺把自己的裤子补了,她手工活很差,线缝的歪歪扭扭的。
“你校服裤子让狗啃了?”
秦袖瞥一眼明潺膝盖那里狗牙一样参差的线脚,没忍住哈哈大笑。
狗啃的都比她那个针脚整齐。
明潺:“……”
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张门票,按在秦袖的书面上,小脸一仰,斜睨着狂笑不止的某袖,“还笑,票还要不要?”
“要要要,哪能不要,这可是咱潺哥的表演门票。”
秦袖麻溜地把票收好,防止明潺反悔谨慎地夹到了语文课本里。
“对了,吴婧琪下周回来。”
明潺打开豆浆的动作没有停止,说话轻描淡写,“哦,回来呗。”
回来就打的她满地找牙!
-
安静的日子没过几天。
在明潺辛苦和其他演员排练的时候,邵泾北接到了一通电话。
彼时他正在找老爷子放起来的针线,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对面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声音,“邵小子,你老子找到了,要跟他说两句话吗?”
握住针线筐的手一颤,碰到了里面裸露的针头,血珠从指尖渗出来,浓密的睫毛下微怔的瞳孔都是不可置信。
他们找了十几年的人,竟然出现了。
对方没有等邵泾北回答,就把手机怼到了邵新峰耳边,失心疯的人挥手舞脚的拒绝,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没耐心给了他一拳,“玛德,你儿子,不说两句话,有你这么个爹他也是倒了血霉。”
“不要不要,我没有儿子,邵泾北野杂种,呸,嘿嘿嘿,野杂种,你妈就是个表子,呸!”
邵新峰又哭又笑,癫狂的表情格外渗人,耍泼要去抓那人脖子上的金链子,鼻子上挨了一拳。
“给老子滚,真特么晦气,你老子和你儿子帮你还债,你就这么个破样子,晦气。”
那边乱作一团,邵泾北却觉得好笑,他幻想过无数种遇见邵新峰的方式。
却没想到这个是他父亲的人,竟然变得疯疯癫癫的,癫狂之后只觉得他是个野杂种。
他的父亲不认识他了。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身边的一切都陌生起来。
明明是他们把他带到世界上的不是吗,但居然到半路就一个个把他抛下了。
邵泾北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凄凉,这么些年,他的牵挂和坚持一文不值。
他跟着老爷子帮他还债,陶女士离开了,邵泾北一直觉得邵新峰回来,他们的家就会在了。
但是啊,是他过分沉迷幻想了。
从来没哭过的少年红了眼眶,僵硬弓着背坐到地上,咧嘴笑起来但心里是说不出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