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血雾城堡9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花房外传来，隐约还有交谈声。
这会再出去已经来不及了，白芷拉起小骷髅，在花房边缘近半人高的玫瑰丛后藏了起来。
身侧的花苞头顺着他们的动作移动，露出一排尖牙。面前的品种看着像是波塞尼娜多头玫瑰，从里面长出的人脸看起来又软又嫩，小骷髅意犹未尽地张开嘴，又被旁边的白芷一把捂住。
就在小骷髅在她怀里哼哼唧唧的时候，花房的门被推开了。
从层层花瓣的缝隙里，她看见那个又黑又壮的仆人走了进来。
地面上残留的花苞头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他缓步走到一丛花形优美、色泽浓郁的玫瑰前，轻轻一嗅，松垮的脸皮明明做不出表情，却依然让人觉得他沉醉非常。
爱怜的目光轻抚着这丛珍贵的新品，他开口道，“谢先生您看，不久之后，这丛玫瑰就会绽放，它们将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确实不会太久，”谢沉望着那些尚未长出人头的娇艳花苞，回应道，“最多七天吧。”
仆人满意点头：“和您说话真轻松。”
藏在角落里的白芷瞬间领会精神，七天后不就是史莱姆先生结婚的日子么。看来这男仆已经替他们设计好归宿了。
不过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而且还不是装熟，谢沉熟稔地喊着npc的名字展开商业互吹，“谢谢夸奖。这里的玫瑰经皮特先生打理后，看起来比花园中的娇嫩多了。”
皮特先生得意一笑，“花园里那些只不过是下等的残次品。这里的玫瑰，才是有资格被史莱姆先生挑选的精品。”
谢沉深以为然，“的确，只有最上等的血肉才能浇灌出最娇嫩的玫瑰。”
皮特找到知音，感慨道：“谢先生果然是懂种花的。”
谢沉风度翩翩：“不如皮特先生懂。”
皮特矜持一笑：“请谢先生猜猜，是男人的血肉做养料更好，还是女人呢？”
谢先生沉吟片刻，垂眸看着脚下。
被皮特踩碎的花苞头中流出透明的汁水，畸形的婴儿头像瘪掉的气球，一只深黑色的大眼珠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谢沉声线平稳依旧，甚至带着些微笑意：“不论男女，自然都是越年幼的最好，不然怎么配给史莱姆先生享用？”
旁观一切的白芷摸着骷髅头啧啧称叹，果然还得变态才能理解变态。
没想到那头的皮特先生光速变脸。
“外行就是外行！”皮特怒气冲冲地哼了声：“血液的浓度和新鲜度，皮肉的湿度和细腻度，还有当夜的月光饱和度以及空气流通度，都是影响养料质量的关键。”
他愤然拿起一把足足有半米长的黑剪刀，哐哐修剪起花枝。随着动作，带起一串串类似皮肤组织的东西。
“养花这么辛苦，”皮特看向谢沉的目光充满不屑：“有那么多因素会影响到养料的质量，你却只知道挑年龄小的！”
“男人，你的名字是庸俗！”
一句话，知音谢先生变成朽木臭男人。
白芷还来不及幸灾乐祸，就听见“咔嚓”一声，花房的门被锁住了，头顶光线跟着一暗。
白芷抬起头，只见花房中央的半空突然扬起无数花苞头，每张嘴里都吐出细长如蜂尾的刺针，伴随着刀锋交错的争鸣声，扑扑簌簌往下落。
一把剪刀被人舞得飞快，面前的玫瑰花苞头转眼间不知所终，将白芷暴露在锋利的黑剪刀下。
花刺后突然出现一张漂亮面孔，握着剪刀的皮特先生愣了愣。
“嗨朋友～中午好！”白芷握着小骷髅的手和皮特打招呼。
“可恶！”皮特再次变脸，“你居然在这里偷懒！！！”
他为主人疯狂种花卷业绩，无良同事却在摸鱼晒太阳！皮特怒从心中起，双手往中间一阖，锋利的黑刃眼看就要剪断白芷脆弱的脖颈，没想到白芷早有准备，迅速矮身踹脚，躲过攻击的同时将一盆花重重踢倒。
花盆没了花，只有枝桠上细小尖锐的花刺，高度正好能打在皮特先生脸上。皮特猛地往后一缩，白芷趁势带着小骷髅从花丛中蹿出去，露在外面的肌肤不可避免地被花刺划伤，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一出去就是纷纷扬扬的带刺花苞雨，小骷髅吊在白芷背上，努力张大嘴巴消化从天而降的食物。
锐利的刀锋紧紧咬在身后，白芷一路带着小骷髅上蹿下跳，满屋子玫瑰花倒的倒，烂的烂。皮特恨得双眼滴血，一时都忘记了最初的目标是谢沉，只死命舞者剪刀狂追白芷。
“站住！”白芷迅速跑到那丛还没长出人脸的玫瑰花丛前，作势就要踩。
“你敢——”皮特停下脚步，高大结实的身体随着喘气声重重起伏，一张脸又黑又红，额头上被卷发覆盖的粗糙缝合线忽显忽暗。
“你毁了这些玫瑰，史莱姆先生也不会放过你！”
“玫瑰？”白芷突然轻笑一声。
停下来这会，她注意到玫瑰花苞降落的时候会故意避开人脸，只往人的身体上落。有小骷髅帮她吃掉落在头顶的花苞头，胳膊腿上的那点刺痛她便忍了。
她一把拍落胳膊上的花苞头，双手抱胸靠在花丛边，顶着一只背后灵睥睨全场，“你替史莱姆先生养了这么多的玫瑰花，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史莱姆眼神凶狠，却对她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史莱姆先生抛弃的蠢女人，他都要结婚了。”
“结婚了又怎么样？”白芷傲然道，“史莱姆先生就是喜欢刺激的。”
“胡说！”皮特大怒，“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可笑，”白芷继续和对方辩友掰头，“你还能比我更了解我的前任？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还会养着这么多玫瑰花？你再攻击我试试！看史莱姆先生会不会打断你的狗腿！”
“你——”这男仆一看就很寡王，主人的爱情问题对他来说明显超纲了。
“嗯，我觉得玫瑰小姐说的有道理。”谢沉的声音响起，玫瑰小姐迎来场外援助。
这家伙还能吱声呢？
白芷分出一点心思去查看真前任的死活。
纷纷花苞雨下，谢沉举着一根粗长的花枝，枝头往上蔓延出三五根细杈，带刺的花杈撑起一张不知什么材质的长方形白布，正被他举在头顶。
那白布看着凹凸不平，却恰恰好帮他兜住所有落下来的花苞。那些花苞头也很奇怪，一落在白布上就像见了鬼似的纷纷往外蹦。
【哇哦，在雨中撑着伞的谢先生真是太优雅太体面了，跟某些人完全不一样呢。】阴阳怪气的吐槽虽迟但到。
白芷“嘁”了声，【优雅？我就不信你没看到他是怎么一边逃命一边手忙脚乱做出那把“伞”的。】
系统的目光落在谢沉被花苞头啃得一缕一缕的西装裤脚，选择暂时性闭麦。
果然，没有人比白芷更懂前任。
“我就随便说说，你们继续。”前任微笑着将话题踢了回来。
皮特看向白芷。
玫瑰小姐笑容挑衅。
花苞雨还在往下落，皮特的大剪刀举起又放下。
“你可以走，”他的剪刀尖对着白芷，往上缓缓移动，目光森然道，“但是，这个小鬼得留下。”
“呃嗝——”正在吭哧吭哧啃花苞头的小骷髅惊得一抬头，一眼看见那张布满狰狞缝合线的怪脸，没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地饱嗝。
“你还吃！”皮特扛着剪刀的手气得发抖，铁锈色的刀尖直戳戳抵着白芷的咽喉，“把它放下，你走！”
“成交。”白芷一只手捉住小骷髅抱着她肩膀的细小手腕，利落摘下。
她的动作太过干脆，别说小骷髅突然呆住，连几米外的谢沉都略显惊讶地挑起了眉。
铁石心肠的玫瑰小姐无视小骷髅瞬间喷涌而出的血泪，将他丢在地上。
皮特冷哼一声，黑剪刀对准小骷髅不堪一击的脆骨头，眼看就要重重砸下，余光看见突然暴起的白芷。
此时再转移目标已经来不及，皮特眼前一花，数根玫瑰花枝斜斜打在脸上，锐利的花刺扎进他那缝合粗糙的脸上，连带着一层贴合不紧的皮肉都快给拽了下来。
白芷一手拎起骨头软掉的小骷髅扔给谢沉，另一只手继续将花刺往皮特脸上狂怼。
皮特愤怒地痛呼一声，一把剪刀如黑蛇狂舞，白芷灵巧地在花苞雨和利刃中辗转腾挪。忙活了半天，回头一看，谢沉那王八蛋竟然还在耐心地给小骷髅擦眼泪。
“开门啊大哥——”白芷反手就丢了一串花苞头过去。
谢沉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拉起小骷髅挪到门口，接着从花枝上扎了根长刺伸进锁孔里。
皮特听见声音回头，白芷立刻将勾在他脸上的花刺一拽，皮特就像被皮鞭怒赶的野马一样怒吼着冲过来。
就在这时，白芷听见谢沉的声音，“门开了。”说完，他便一把抱起小骷髅大步走了出去。
这个偷崽贼！
白芷在心里暗骂一句。
刀锋的碰撞在耳边鸣响，离后背越来越近，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白芷心知机会只有一次。
就在皮特追到门口的时候，白芷回头猛地一掷，满把花刺被扔向皮特最珍贵的纯种玫瑰的方向。
皮特面色狰狞地大吼一声，终究还是选择回头保护好他的花花草草。
白芷顺势冲出门外。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的谢沉，后者略带挑剔地打量她一眼，嫌弃道：“这一身的血，也不怕吓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