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入城
进入人修的势力范围后，二人就放松许多。彻夜赶路，总算在一月的期限内赶到凌云城附近。
李青风盘坐风中，遥遥能看见凌云城灰色的城墙，上面挂了几串红色，似乎在为凌云城即将到来的喜事做准备。
他停下风回剑，收掉罗盘，身后的重力却没有减轻。
“阿逍？”
靠在他背后的凌逍换了个姿势，贴得更紧。
“阿逍？”李青风反手摸上凌逍的脸，错过凉滑，谨慎摸到他的睫毛，走过细密的黑桥，就是凌逍紧闭的柔嫩眼皮。
“不急……”李青风小心降下风回，扶着凌逍落入枝叶舒朗的树林中。
“小心——”李青风转身让凌逍枕到他的膝上，而后缓缓脱身，找了块平整地方垫上，将侧卧剑上的凌逍抱起，稳稳放入绒毯中。
李青风看他眉头皱得厉害，给他换个舒适的睡姿，自行盘坐修炼去了。
凌逍生平没有太多厌恶的人事，不过私下无聊曾排了个厌恶的榜。如今他觉得，榜首可以换下了。
黑影有了一点将要实化的征兆。当黑影扑上来、凌逍退无可退要将他推开时，隐约触摸到了一点实际的存在，而后就是顺利穿过，仿佛那一瞬只是错觉。
黑影似乎在朝某个形象靠拢，凌逍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也看不出那个形象究竟是谁。如今他又有了实化的可能，那然后呢？
他只记得自己靠着李青风，突然翻涌起滔天的困意，甚至还未来得及与李青风说上半句，就被拖进黑暗之中。
无尽的黑暗，他连自己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这气息融于黑暗，似乎无处不在，似乎近在眼前。
什么轻柔地扼住了他的咽喉，等他想要开口时才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一双手突然贴在他的背后，无生的冷气直透过衣衫钻进去。随后那手一推，凌逍直直栽下去。
凌逍落了很久，开始的恐惧惊诧已经散去，反而从这没有终结的下落中感到一丝无聊。
他将手脚展开探索周围的空间，可惜什么也碰不到。
在长久的忘我的坠落中，凌逍甚至找到些乐趣，无声呼喊。
“阿逍？”
阿逍是谁？凌逍对这过分安静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充满了好感。
莫不是他的郎君？
“阿逍？”他的脸颊传来凉意，很奇怪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凉意。这让凌逍头脑清醒很多，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说话者的脸庞，或与之对话。可是，他徒然张开嘴。
这是……哪里？怎么进来的？
他对此一片空白。
说话的人是谁？他是……
他连自己的身份都忘却了。
恐惧无法抑制地生根发芽，扑天的花粉迷惑他的理智，沉甸甸的果实挤压他的心脏。
“不急……”
凌逍停止无谓的难堪的挣扎，在他思考如何逃脱时沉重地砸向地面。
比疼痛先袭来的是晕眩感。凌逍勉强从晕眩感中走出来，却没有接踵而来的痛苦。
他摸了一下后背的坚实，转身看去，发现一面长得无边的黑墙。
混沌的大脑尚来不及思考，一句温柔的不急不缓的话语让他提高警惕。
“小心——”
凌逍猛然回头，一个熟悉的黑影缓慢向他走来。
他偏身想逃，却发现原本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黑墙，缩得极小，还转弯，正好将凌逍困在只有一个出口的四方中。
凌逍压下恐惧，提腿要走，腿脚却像束了沉重的事物，难以移动。
黑影还远。凌逍蹒跚向前，试图走出困境，但无论多累多远，困他的黑墙总也甩不掉，好像在跟他一起前进。
在另类的双向奔赴中，凌逍与黑影的距离越来越小，纵使他停下脚步，距离缩短的时间也没有缩短。
凌逍试图翻墙而过，强撑着伸长手臂却发现黑墙也跟着增得越高。
危险的气息就在颈后，凌逍下意识后退一步，徒劳地伸出手，试图将黑影推开。
黑影“笑着”穿过凌逍的身体。
眼花缭乱。
凌逍再次睁眼，面前正是那块黑色的墙壁。
合上了？
不……
凌逍的手没能撑在墙壁上，而是冲进了墙壁。
凌逍摔入墙中，心中大骇，摸索出口。
等他钻出墙壁，“凌逍”正半蹲在墙边，戏谑又带着无可奈何地笑着，似乎在说：好弱啊。
“好弱啊，你。”
荒谬感直冲大脑，凌逍还没完全钻出墙壁就看向地上的双手。
黑色。没有任何花纹，只是带着形状的黑色。只要他想——
黑色的手沉入青砖中，如鱼入海。
“这么看，”“凌逍”结结实实抓住凌逍的手腕，将他拉出黑墙，前前后后仔细打量，“还不够。”
“还不够……”
晕眩。
凌逍看着地上趴伏的黑影，说出未尽之语：“像。”
黑影缓缓抬头。
凌逍转身就跑，疾风在耳边呼啸。
他的目的！他的目的！
他想……
凌逍睁开眼，无神盯着湛蓝的天空。
“怎么？”
“阿逍？”
凌逍猛然回神，盯着李青风凑近的大脸，莫名生出一丝安全感：“没什么……好像……”
好像……
做了一场梦？
是啊，忘掉就好。
毕竟，没有记住的必要。
凌逍木然摇头：“没什么。”
李青风有些疑惑，还要再问，被凌逍打断。
“要入城了？”
“嗯。很熟悉吧？”
“昂，”凌逍趴到李青风腿上，“这里也在凌云城的势力内。”
“那里，”凌逍伸手随意一指，“完全可以看到这里的情况，不过唔！”
李青风火速讲他扒拉起来，扶住他的肩膀：“注意形象。”
“不过没那么细致。像我们这样，是看不清的。也不会正好遇到修为高深者站在城墙上。所以，无碍。”
凌芸正站在城墙上巡察。
算算日子，逍儿应该快……
“嘶……”那个没骨头的家伙，好像逍儿啊。
那旁边……李公子？
真的？
凌芸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锁定那边。
真的！
喔！清肃！
凌芸在众人的敬佩中不疾不徐走下城门。
“而且，能出现在那儿的修为高深者，都是凌氏族人。只要不是一些人，不打紧。”
“清肃真君，可来凌云城一叙？”
凌芸还未嘚瑟完，一封书信被送到他的手上。
“一些人？”
“嗯，会比较麻烦。其他人不会随意将此事说出去。”
“嗯，何时进城？”
“尽快。”凌逍见天色渐晚，不再拖延。
二人利落收拾好行装，很快赶到凌云城门下，身为修者不仅要接受简单搜查，还要留下自己的姓名。
李青风本担心因凌逍变得瞩目，但负责的修者对“凌逍”二字并无特殊反应。
待进了城，看到随处可见的红色装扮，凌逍才想起一些事。
“城中人大部分都不认识或不清楚我的身份，青风知道吧。”凌逍混淆先后，企图扰乱李青风。
“没有。”李青风没有丝毫犹豫，定定地看着他。
诶？
这个反应不合预期啊！
“阿逍，是你忘了吧。绝对是你忘了。”李青风一脸木然，毫不动摇。
凌逍悄悄观察李青风的表情，悟出了什么。
“没忘。那日说的。”
“是吗？那日事太多所以你忘了说吧。”
凌逍握住李青风的手，摸到一点细汗。
“很肯定，我说了。当时你也是这副表情。”
李青风装不下去，痛快承认：“没错我忘了。见谅。”
凌逍握着他的手甩来荡去，心情很好：“嗯，无碍。因为，我是刚刚才讲。”
“啊。”
“少族长不比族长，随时可以更换，同时为了更好与城民相处，避免麻烦，对于普通的城民，没有宣告的必要。只有凌氏家族的人才知道我的身份。”
“凌氏……也……”李青风勉强能理解，但依旧觉得有些过。
“毕竟，少族长很少有机会离开凌云城，与城中人关系更加密切。”凌逍看出李青风的疑惑，悠悠叹息。
“那阿逍相比之下……微有些自由？”李青风说这话都有些心虚，毕竟这几月来凌逍几乎每两日都要将行踪汇报回去。那是在君莫离困了半年，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解释清楚。
本以为是现任族长管得紧，没想到是少族长被管得紧。
李青风长叹一声，轻拍凌逍的肩膀，以示安抚。
不需要！
“青风可与师傅说过要来凌云城？”
“有必要？”李青风再次迷惑。
“凌云城虽然只是一个地方，但到底特殊，且不久，会有长元门真君赴宴。你可想好怎么解释？”
“……”李青风抱胸托腮，沉思过后，突然活泼，“怎么可能没说呢？！”
凌逍沉默。
果然……
这就是多活了几十年的威力么？
不可小觑。
凌逍难得对二人的年龄差有所感慨。
“师傅事情多，不一定能过来。不过，清肃师伯已确定赴宴。想来，四舅会……”
“超惨，”凌逍摇头，“他惯会装样子。不若，以他的本性，如何让族人信服？”
“确实。师伯不喜欢装模作样。”
“不过，不过是被嫌弃一阵子，很快就好。”
“嗯，阿逍，我不会嫌弃你的。”
“多谢。”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