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泣香
凌云城是凌氏家族的势力中心，历任族长和少族长于此生活、学习，在城外的族人隔一段时间也要进凌云城述职。这样的要地，凌府，看上去则和普通的大户人家差不了太多，门口的两座白玉狮子也是普通的、没有注虚的白玉制成。
即使到了凌府，凌逍依旧拉着李青风的手，毫不避讳。纵然说好不主动公开，提前透露一些信息也是可以的。
李青风不知看到了什么，有些惊喜地晃了一下凌逍的手：“那是梅花么？”
一支淡黄的腊梅从平整的白色墙头试探着钻出一点，轻轻颤抖，可怜可爱。
凌逍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清了清嗓子，道：“凌逛凌远，回去。”
声音不大，但直接将那支小巧的梅吓没。过一会儿，那梅探出一点，接着又是乌云似的鬓发，半张妆容精致的脸怯生生冒了出来，那双晶亮的眸子除了惊吓，还有不少惊喜。
“凌远姑娘？”虽然凌逍曾有提及，但终究没有见过面，李青风不太确定，轻声询问。
“不是，是凌逛公子，”凌逍偏头回以轻声，而后放大音量，“小逛小远，别摔了！”
墙头的少年露出整张脸，顶着歪了一些的梅簪，朗声道：“表哥！那位，是李公嗷——”
少年突然消失，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凌逍倒不觉得这种高度能将他摔成什么样，更何况，下面应该是小远，两兄妹虽然爱闹，关系却是最好的，定不会让哥哥摔得太惨。
李青风一脸同情。
没一会儿，一双白皙的手扒上墙，少女紧随其后，露出笑嘻嘻的脸来：“表哥好，李公子好！”
“怎么，准备跑哪儿玩？”
“不是，”少女微微鼓起脸，“表哥这么久都不回来，我们有些着急。而且，父亲说表哥还将好友带回来了。”
“四舅呢？”凌逍隐隐头痛。
“父亲好像受到了什么打击，闭关去了。”
“好。”除了那位前辈，凌逍还想不到什么能打击到凌云公子，“快回去。”
四人在这种尴尬的情境下打了招呼，凌逍先走到正中的大门扣了两下门钹，随后带着李青风走到左侧门前轻轻叩击三下，侧门应声而开。
“族人进凌府要先叩击大门的门钹，几人就扣几下，族长先前已经同意带你入府，侧门通常无人，大门同意后带着虚力敲击几下就可开。”
“若是非修者呢？”
凌逍指向门口两座光滑的白玉狮子，道：“摸一下狮子。”
“难怪那样光滑。”
“倒也没那么多人去摸，只是那狮子也受了将近百年风吹雨淋日晒，难免圆滑许多。”
“也是。”
“踏过这扇门，青风可就进了凌府了。”
“还以为你会说成了凌府的人呢。”
“若是在凌云城成亲，你定要从正大门进的。”
“那不错。等下次我亲自拉着你进长元门。”李青风微微笑着，月牙似的眼中全是凌逍的脸。
“说好了。”凌逍晃了晃二人交握的手。
“这次不能慢慢逛了，明日？”凌逍把李青风拉向另一个方向。
“明日？不错。”李青风点点头，远离生机盎然的小路。
凌逛凌远悄悄缀在后面，凌逍懒得去管，随他们去了。
凌霜已在瀚青堂等了一会儿。
凌李二人行过礼就听言找了个位子坐下。
瀚青堂布置典雅大方，凡事力求低调，但就李青风认出的名贵之物就不下三件。堂内没点香，反倒摆了不少芳草，香气悠远清新，很对李青风的品味，可见用心。
族长身上常年积压的威严虽然收敛了不少，漏出的一些还是让李青风不敢放肆。
李青风这边暗自感慨，微有些拘谨，那边族长已和凌逍聊起来。
“少族长可顺利？”
“顺利。”李青风倒真没见过凌逍如此恭谨慎的样子，难免觉得新鲜。
“可有收获？”
“收获颇丰。”
“不错，按惯例来吧。李公子，这一路逍儿可有麻烦你？”
“不曾。很多次还是靠少族长方能转危为安。”
“哦，”凌霜意味深长地看了凌逍一眼，道，“不错。追加，详细些。”
凌逍十分恭顺：“是。”
“李公子一路辛苦，可愿去凛竹院将就一下？”
凌逍抬头，直直望进凌霜喜怒不显的眼中。
李青风不明所以，道：“族长大人的安排，自然是愿意的。”
“嗯，明日就让逍儿带你在凌云城游览一番，可好？”
“好。”
“少族长，近日城中事务繁多，你多照料些，还有，”凌霜似有所指，“平日凌云城，随你们闹，哪怕扯到族长这里，只要事态不严重，都算不得什么。但近日情况特殊，都收敛些。”
“是。”
凌霜将手放在木桌上轻轻叩击，一件一件，指向明确，道：“像私自逃课爬墙、私下饮醉、流连风月场所，等等，不要再发生。虽然少族长不会做这种事，但时常也可实行一下少族长的权力。当然，李公子到寒舍来，凌氏全族都是相当欢迎的。”
凌逍悄悄松口气。族长不仅当着青风的面说起了族中家事，还放松姿态，可见已初步认可李青风。
李青风突然被点到，赶紧将口中茶咽下，仓促回应：“多谢。”
“哈哈，不必客气。就当在长元门，可好？”凌霜一笑，周身的未尽的威严和寒气都散了个干净，温暖不少。
“是。”
“少族长先带李公子去凛竹院，安顿好就回来。”
“是。”凌逍说完，带着李青风告退。
二人走出瀚青堂没多久，凌逍停住脚步，道：“出来。”
凌逛凌远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蔫巴巴地跟李青风问好，全没有之前机灵的样子。
“你们可知族长说了什么？”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脸上一苦，道：“不知，但能猜到。”
“今日课业可多？”
“不多不多。”凌逛凌远连连摇头摆手，“最近都没有这样过。”
“嗯，很懂事，”凌逍一次拍了肩膀以示鼓励，“最近也不要犯。”
最近？李青风看向凌逍。
“自然，”凌远一脸不要小瞧的表情，相当骄傲，“今日课程不多，父亲回来说看到表哥和李公子，我们才趁着难得的空闲偷、出来的。”
在长元门，以他们的境界，这是要罚抄的，随你挑灯还是怎样，只要亲手抄写，次日上交，并且不能影响到第二日课业。
“我们可以打扮过，想给表哥和李公子一个惊喜。”
“确实很惊喜。去吧。”
两个孩子行过礼，又跑远了。
凌逍带着李青风左拐右转，费了好大工夫才找到凛竹院。
“阿逍，这是你的家？”
“是。”凌逍有些不明所以。
“刚刚迷路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完全没有……”凌逍败在李青风的眼神下，很快坦白承认：“刚刚有几处太过相似……应是家仆修剪过，都分辨不出了。”
“不过，你对这院子还熟悉？迷路也能找到。”李青风跟着凌逍进入小院，一片梧桐树叶正好糊到他脸上。
“哈哈，当然熟悉，这是我住的院子哦。”
李青风轻手拿掉树叶，一瞬间怀疑这叶子是糊到了自己的耳边，扭曲了他接收的信息：“什么？”
“这是我的院子，十几年了啊。不过，族长安排你来这，想来很早就发现了我们的关系。”
“不可能。”
“嗯，族长确实没那个工夫研究我们的事，”凌逍摆摆手，道，“那么是谁告知的呢？是我哦。”
“哦。”李青风毫无波澜。
“按照约定，只是暗示，没有明确。”
李青风已经没管他的话，开始参观与外面相比有些“野蛮生机”的院子。
“这里没有我的允许，是不可以随意进出的。风景比外面好吧？”
“确实，不过，”李青风扫过挺拔的竹林，又抬头看向高大的梧桐，“这各占一边？”
“嗯，可能。这梧桐是本来就有，竹是我进来时载的。原本那里都是栀子花。”
“是吗？栀子花，很有品味。”
“那我先替族长谢过，青风你进那里歇歇，我很快回来。”凌逍指向他住的屋子。
李青风嘴中随意应付着，将他推出凛竹院。
凌逍看时辰不早，赶紧找了附近的家仆带回瀚青堂。
凌逍刚到瀚青堂，就和凌霜的属下打了个照面。
那人须发全白，皱纹丛生，虽然打扮得利落干净，也难掩疲态——修者身边很少会有非修者，更何况是贴身家仆。
凌逍一直发自内心地不喜这人，不仅仅因为他对凌氏藏匿的不满心思，纵然他应是凌霜身边最忠心的人。
两人对彼此都没太多好感，打个照面就过去了。
凌霜正在里面喝茶，心情似乎不错。
“族长。”凌逍行过礼，自行坐到一旁。
凌霜状似不在意地拍了拍肩上不可见的灰尘，道：“这么快？”
“是。”
“到什么地步了？”
凌逍想了片刻，慎重道：“不可失他，定要携行至生命尽头。”
“好志向，”凌霜轻拍两下，“不过有件事，还是要通知一下。”
“您请讲。”
“是这样，他们看你成长太快，心急了些，已经开始挑选少族长的夫人。不过，你信来得及时，本君刚好来得及驳回。听说，他们很中意云氏的一位姑娘，哦还有季氏。”
“多谢族长。”
“不必客气，虽说以个人和族长的身份并不赞同，但你若想，可以再跟他们商量，只是多点麻烦。”
“不必。”
“那好，走吧。”凌霜随意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