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裂岩
凌逍和李青风赶到崖脚时，看到一名姑娘愣愣的躺在清鸾的怀中，还没从失足跌崖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不哭不闹，只是睁大了一双明媚的眸子，里面溢满了恐惧。
三人默默等待那位姑娘镇定下来。
残阳如血。
那位姑娘回过神，尝试说话，但颤抖半天，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清鸾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多、多谢。”姑娘的声音还在颤抖抖，微微缩着身子，从清鸾怀中起来，伏在地上郑重向清鸾行了一礼。
清鸾受礼，将她扶起来。
“多谢相救。”
“小姑娘，这里很危险，为何跑到这里？”
“恩人，芜叶一直跟师傅住在山上，这次是为了采一味草药，才不慎落崖。”
“唤在下鸾姐姐就可。草药？可是山崖上红叶那株？若虚村发生什么事了？”
若虚村就藏在无悔崖的另一边。
“嗯，”芜叶回头望向崖上飘摇的一点红色，语气沉重，“若虚村突然爆发急病，我师傅下山救治，前不久刚得到一个药方，说是采药，接着就失踪了……”
芜叶的声音低下来：“师傅他两天两夜没有回来……”
“当然我相信他老人家没事！只是山下若虚村等不了多久，虽然我医术不算高明，但采药、熬药还是很会的，”芜叶的声音突然高起来，她紧紧揪着短打下摆，向清鸾真君再次行礼，“您能帮忙吗！只要帮忙把裂岩摘下来就可以了！”
“不会耽搁太久，事后定有酬谢！天色已晚，诸位可以留宿山上，芜叶定会安排妥当！”
清鸾真君的目光越过躬身行礼的芜叶，看向默默站在后面的两人，道：“芜叶，起吧。本君会留下。青风，凌公子，你们可以先行，本君随后就到。”
“师傅什么话？徒儿自然要留下帮忙，”李青风紧紧盯着崖上的红色，活动手脚，“那个对吧？有什么注意到吗？”
“只消掐下裂岩的红叶，多谢公子！”
凌逍看到李青风磨拳擦脚准备跳上无悔崖的样子，莫名觉得讨人喜欢：“在下自然要帮忙，青风，小心点。我会看着的。”
李青风右手握拳，在他左肩上轻敲了一下，化作疾风窜上陡峭的山崖。
凌逍只感受一阵风过，李青风便攀在了红叶草药的旁边。他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衣袖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攀附在几乎没有落脚点的崖上，化作一个小小的人影，伸手去够那同样飘摇的红叶。
崖底，清鸾还在和芜叶搭话，了解更多信息，芜叶几乎有问必答，时不时抬头看李青风的情况。
凌逍紧紧盯着他，心跳加速。一阵风拂过眼睫，他好像看到一个人影，张开双臂，跳入厚厚的云雾之中。
不要！青风——
凌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耳边全是自己急促的喘息。
救救他！
青风！
一只大手捧上他的脸，将他凉醒——迷雾被风驱散。李青风的脸突然出现，褐色的眼珠全是他迟钝的模样。
“阿逍，发呆了？”
“你是自己跳下来的？”
“嗯。”李青风有些不解。
“不是吧，师傅没看还可以理解，你也不看小爷采药的英姿……阿逍？”
凌逍拽着李青风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没办法李青风比他高轻易不能拉进他怀中，重重拍了几下青风的后背，道：“很厉害啊，青风！”说完就将李青风放开，因为清鸾真君的视线有些刺人。
芜叶小心握着血红的鲜叶，忙着向众人道谢。
“好了，既然已经采得草药，劳烦芜叶带路。”
“好，好的。”芜叶小心将裂岩收进玉匣，带着众人绕上山。
此山原本不叫无悔崖，也没有什么正式名字，离山最近的若虚村民“若虚山”“无悔山”“那个山头”“虚悔山”地随便叫着，只是无悔崖不知为何相当统一，后来把山崖统称为“无悔崖”。
芜叶在前面领路，向众人介绍这座山。
“这溪是从山顶留下的，我和师傅住在半山腰往上的地方，吃喝全靠这个。”
“浣洗呢？”清鸾真君突然发问，跟在后面的李青风和凌逍险些一个踉跄跪倒在草地上。
“师傅算半个修者吧，虽然比不上恩人们，但日常浣洗还是可靠的。”
“哦？用来浣洗？”李青风像是听到什么稀奇的事。
凌逍也觉得稀奇，修者修炼不是为了提高境界，就是为了战斗保护这类，他从未听过有人用来洗衣。
“嗯，很奇怪吗？师傅将换下的旧衣放入装水的盆中，没一会儿就又干又净，直接可以穿。”芜叶大概是想到一些轻松的事情，脸上的阴霾散了些许。
芜叶虽然不曾修炼，但应该走惯了山路，爬得很快，没有流汗，也没有疲乏气喘，这让凌逍敬佩不已。
“到了！”芜叶带着众人来到一座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高雅宅院。
三人望着里面冒出屋顶的小楼，一时有些失声。
超出常规了啊！
凌逍在飞速翻找自己曾经看过的闲书。没错啊，书里的山中隐士都是竹楼茅屋什么的啊……您这。
超出常规了啊！
芜叶推开朱漆大门，领着众人进去。里面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廊走巧妙，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地方有些大，一般都是师傅打扫。只是师傅失踪……”芜叶带着众人踏进一座精致的小楼，正是他们在门外望见的那栋，“这是重楼，外面看着有些乱，里面还是很干净的，我先去收拾一下，很快过来。”
凌逍和李青风站在一起，看着楼外开得正好的山茶，不知道芜叶说的“乱”是指哪里，明明厅堂也很整洁……
“芜叶姑娘，”清鸾真君叫住她，“药草还没集齐吧？”
“嗯……还差几种，不过就在这里，也不用麻烦。先失陪一下。”说完，芜叶急匆匆走了。
小楼有五层，凌逍还在思考如何分配时，清鸾真君似乎看透了什么，一锤定音：凌逍二楼，清鸾真君三楼，李青风四楼。
凌逍多少有些遗憾。
不久，芜叶提着食盒走进来。她应该洗漱过，看着清爽许多，也换了一身干净素雅的布衣，裙摆绣着草木。虽不施粉黛，但颜色明媚。
她将食盒提进来，说着“请见谅”之类的话，回头将门旁的盆松摆正。
“恩人们还习惯吗？”
“很好，劳芜叶姑娘费心。”
“不妨事。诸位可在这里先住着，等会儿我要下山一趟，恐怕今日不能再回来。”芜叶向厅中几人一次行礼，正准备离开，被清鸾叫住。
“芜叶姑娘，那药方带了吗？”
“自然带着，鸾姐姐要看吗？”芜叶从袖中取出几张薄纸，应该被翻了多次，有些皱巴。
“要的。不过芜叶还是要多些提防，坏人总归不会少的。”清鸾真君接过药方，细细翻阅。
芜叶脸颊飞红，眼神躲闪，僵硬站在原地，虽然凌逍感觉她随时准备跑走：“不是、是因为，芜叶觉得鸾姐姐不是坏人。若没有鸾姐姐，芜叶早……早就，多谢鸾姐姐！”
“嗯，嗯。”清鸾真君心思全在药方上，基本就是应付。
“鸾姐姐为什么要看药方呢？”芜叶悄悄伸长脖子。
“嗯，听芜叶描述，这不是寻常的急症，大概又有什么人藏在暗中。这药方也来得蹊跷，多看看总没有坏处。”
“嗯，鸾姐姐也懂药理吗？”
李青风看师傅陷入沉思，替她回答：“师伯精通医药，师傅也懂一些。”
“真君，可有不妥？”凌逍几乎没见过清鸾真君这种严肃的表情，心下一沉。
“非也。很妥。芜叶姑娘今日就要下山？”清鸾真君将药方还给芜叶。
芜叶双手接过，道：“不能再拖了。药材都处理好了，熬药的器具村里都有……鸾姐姐？”
清鸾站起来，越过芜叶，将盆松摆回原来的位置，道：“既然决定帮，那就帮到底。芜叶一人肯定也忙不过来。凌公子，青风，你们要下山吗？”
“自然，在下之前休息得不错。”凌逍和李青风一同站起来。
“胡话，趴在树上能有多舒服？芜叶姑娘，还请带路啊。”
芜叶重重点头，明眸微闪：“多谢！多谢！芜叶也替师傅谢过诸位！”
“对了，芜叶没有一点师傅的下落吗？”
“没有，不过山下的形势比较严峻。师傅他绝对不会出事的。可能摔昏了现在迷路呢。哈哈。”芜叶勉强笑出来，但大家都能感受到她的焦虑。
“赶紧解决山下的事，然后把芜叶姑娘的师傅找回来。”清鸾真君在楼外催促几人。
芜叶经过盆松时，手抖了几下，错过几步又回头，将它摆正，舒口气离开。
芜叶带着几人走到放置药材的院落——那是整处宅院最大的地方。院中放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芜叶走过去轻轻松松将它背起来。
“走吧。”
“芜叶姑娘，需要帮忙吗？”那个包裹几乎有半个芜叶那么高，背起来从后面只能看到半截蓝色布裙。凌李二人看着就辛苦。
“无妨。这些活一般都是我干。师傅他看着就瘦弱，乖乖洗衣做饭就好了。这些体力活我正拿手呢。走吧走吧。”
三人跟着包裹离开宅院，临行前，芜叶在门上上了好几把大锁。
“师傅交代，下山锁好门。之前只是在无悔崖采药，就没有锁门。”
是，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