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悔崖
三名突然出现的魔族没有打乱他们的计划。三人离开小镇后，一路西行。
三人没有选择御剑乘车骑马等比较快速的方式，如清鸾真君先前所言，十分朴素地行走到不归海。
一开始凌逍以为真君只是开玩笑，直到几人离开小镇一天后，夜色中他才真正确定，那是事实。
倒不是说他受不了连续数月的行走，这对于肉身强悍的修者而言算不得什么。只是刚刚步入虚境界的凌逍还不能熟练御器，他还想过和李青风共站一剑来着。但是一直走，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凌逍？可有不适？”李青风侧头看向他，一双眸子在月光下闪着小小的明亮的光。
“没事。”凌逍看着李青风蒙上光纱的脸，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嘛，毕竟青风还是相当讨人喜欢的。
“那是有什么心事？”
“是有一点。青风，我们这么走过去，不会来不及吗？据我所知，不少稀奇珍贵之药，采收期都不长。”
“嗯，听说追命的采收期只有半个时辰。不过距离成熟还有一段时间，按现在的速度，应该差不多？是吗，师傅？”李青风伸长脖子，向前方带路的清鸾真君提问。
清鸾真君刚刚跳过一丛矮灌木，闻言回头：“差不少。按现在的速度……会提前一段时间。所以路上可以多多消磨一些时间。”
“诶？那我们这么早？”李青风侧面的眼睛睁大了不少，倒真的像个孩子。
“是啊。你那位好师伯，说什么‘消息迟早泄露’、‘早些去早做准备’什么的。”清鸾真君还特意模仿了别人说话的声音，凌逍猜测那是位病弱的公子——长元门的现任掌门清明真君据说常年以一种虚弱的姿态示人。
清鸾真君说到“泄露”的时候，极快地瞥了他一眼。虽然极快，但是很明显。
“所以很早就催我们出发。说来也巧，”清鸾真君话锋突转，“若不是如此，凌公子还不会遇到我们？”
“嗯，当时本来打算次日离开。不过正巧遇到真君和青风，就改变计划了。”凌逍老实回答清鸾的问题。
“师傅，不如我们在此休息一晚？”李青风突然提议。
清鸾真君回头，目光在两人身上停滞了一会儿，欣然同意：“也好。凌公子暂时应该不熟悉这种方式，先休息一晚。”
“多谢。在下确实很少这样行路。”凌逍欣然接受好意。
几人没搭铺什么东西，直接攀上附近几棵粗壮的大树应付一晚。
凌逍特意找了棵和李青风相邻的绿树，攀上后，他从层层叠叠的绿叶中伸出手，轻轻敲击了几下李青风躺倒的树枝。
很快，李青风钻出树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应：“怎么？”
凌逍变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微凉的树叶擦过他的后颈，那感觉不太舒服，他的手划过微凉的树叶，提高衣领。
“青风，你去过很多地方？”
“没有。”大概是出于礼貌或是什么原因，过一会儿李青风慢悠悠补充了一句：“你呢？”
“我吗，我几乎没离开过凌云城啊。”
“诶？凌云城那么好吗？”李青风突然兴致高昂，凌逍从他那边悉索哗啦的动静推断出他刚刚换了个姿势。
“嘶——好凉。”并且也被树叶冰到了。
“不知道。我很少出府。”
“你比我还厉害啊。”
“是吗？青风早已虚有境界，应该比我厉害吧？”凌逍有些不解他话题的跳跃。
“不，是说你不出门的程度。我只听说有些普通的闺秀不轻易抛头露面啊。”
凌逍听着对方欠欠的声音，有一种摘叶子飞过去的冲动。不过到底是失而复得的挚友，且因为这种理由揪叶子也不好，思量再三还是作罢。
“青风，你是怎么安然长到现在的？”
李青风的声音很快飘过来：“因为我会说话啊。无论是村里的兄弟姐妹叔婶爷奶还是长元门的前辈同门，都挺照顾我的。”
“是吗？”凌逍有些不信。
“你不知道，长元门山下午常去的铺子，也都对我很好，有些年轻的孩子还会给我添些东西。”
凌逍差点飞过去给他凿个板栗：“你……青风……你……以后……什么店也带我去看看。”
“行啊。”
“一家都不要漏哦。”
“没问题。说回去，阿逍你为什么不出门？不会一直修炼吧？”
“嗯。”凌逍突然有些后悔，仔细想想，自己的过去除了学习就是修炼，实在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让青风听的。
“这也是。阿逍天赋过人，但未及弱冠就能赶上别人几十年的努力……阿逍未来定然走得很远。说不定，可以到达传说中的‘我境界’。”
“突然这么正经啊，青风你没想过以后走到哪里吗？”凌逍趴在树枝上，转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没……走到哪就是哪吧。活太久会无聊啊。阿逍那样的我可做不到。”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好奇怪啊，你这种想法。”凌逍想起那具冰冷的身体，惊出一点冷汗。
“哈，之前，就是一个什么战，名字不记得了，那之后好像有一个‘凌疯李剑’……好羞耻啊这个哈哈。”
“樵山之战。青风那是你的成名之战啊。”凌逍有点佩服此人的记性。
“对，阿逍你知道不少。据说，那场战役我最疯的时候，身上好多伤口，眼睛都有血光。我有几位小师弟吓到了。后来宗门也知道了，哇，想着这可不是小事，长老爱徒怎么突然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后来我被关了一段时间。也不算关吧，我师伯师傅，还有很少露面的师叔，换着花样陪我安慰我啊。后面查清楚了，就把我放了。不过，还是被观察了好几年。”李青风像是在说什么好笑的故事一样，将那段不太光明的往事说了出来。
凌逍听得不太舒服，有一种给他顺背的冲动，明明李青风没有哭泣。听闻樵山之后，李青风突然销声匿迹，流言四起，长元门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直到数年之后，李青风安然现身才彻底将谣言打破。
他现在完全可以猜出那泛着血光的眼是哪只眼。
他比较在意的是另外一点：“受伤？你被伤到了？”
“啊……大部分是我自己割的哈哈……说起来之所以会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跟我后面重伤有些关系。”
“为什么？”凌逍感觉自己现在的语气很不友好。
李青风的声音低下去，还有些含糊：“就是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是想要伤害自己……的那种。你懂吗？”
“不懂。”凌逍心头生冷，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李青风那里嘟哝了几下，凌逍听不清，他自顾自把没有说完的话补上去：“以后我会一直看着你，如果你再伤害自己……嗯？”
一片安静，李青风迟迟没有回答。
“睡吧睡吧，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啰嗦，你是玉先生吗？没长胡子的玉先生？”
李青风那里重归安静，没一会儿传来十分刻意的呼噜声。
李青风入睡没那么快，而且睡觉很安静。明显是装的。
凌逍趴在树枝上，等待天明。
求救声我收到了哦。
我会努力救你。
拜托抓得更紧，不要掉下去。
透过树叶的阳光越来越亮，凌逍静静等待着。
很快，清鸾真君清醒的嗓音传过来：“准备上路。”
哗啦啦——
李青风脑袋探出树叶：“师傅，不知为何‘上路’让我想起不太妙的事。”
“那你不妙着吧。喔，凌逍都下来了。”
凌逍绕着树枝转半圈，调整姿势轻巧落地，没多久，李青风也在晨光中从树上跳下来。
“哇，青风刚才发着光，特别是眼睛。”凌逍担心他会因为昨晚不自在，主动搭话。
“是吗？”李青风伸手轻轻捂了一下右瞳。
“真的？青风，你再跳一次。”清鸾真君十分正经，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凌逍稍稍有点震惊。
这是师傅说的话？
“这是师傅说的话？走吧走吧。”李青风虽然这么说，也没有提前走的打算，等清鸾真君继续带路，他才跟在后面。
很乖。
“嘶——”好奇怪。乖？和青风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三人走了半天，被一座高山挡住去路。
“这是无悔崖，本君之前讲过。”
不，您没有。
凌李二人站在一起，整整齐齐，同时摇头。
“没有？你们刚刚不是听本君讲过了吗？”清鸾真君面带微笑，语气温柔。
凌李二人毫不犹豫点头。
“嗯。那么我们就要越过这座山头，后面是若虚村，你们知道吧？”
二人一齐点头。
“嗯？”清鸾真君突然疑惑，“本君讲过？没有吧。”
“您刚刚讲的。”凌逍大胆回答。
“这种时候就不会耍机灵了哦，若虚村好像最近不太平。”
“不太平？”
“不错。具体什么事不清楚。总之，小心！”清鸾真君还没说完，化作一道白光，迅疾向无悔山冲去。
山腰有一个小点，正在极速下坠。
应该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