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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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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燕南熙入宫觐见。

    她今日穿上了合身的王爷冠服,一身朱紫衬得越发威严庄重,头顶金玉之冠。

    冠服厚重,好在如今才未到五月,穿冠服倒是合宜。

    马车到了宫门前停下,宫人们又将她请上了轿撵。

    说是奉圣上口谕,因燕王是首次入宫觐见,免了诸多俗礼,特赐轿撵,免得路上受累。

    燕南熙面上笑得和善,还朝正东的方位拜了一礼,这般才进了轿撵。

    因是入宫觐见,燕南熙只带了赵渠一人,将月艾秋艾留在了府中,省得随她来回奔波。

    赵渠身上的佩剑也在宫门处被宫人解了下来,暂为保管。

    此次是燕南熙第一次见昭平帝。

    燕南熙心中一片平静,若非说有什么,她是真的想亲眼看看,昭平帝生得与旁人有何不同,竟活像是比旁人少了几瓣心肝,心狠手辣至此。

    她身后有兖州百姓,她是不敢举兵起事,毁了阿耶为她打造的安乐居,但若是有朝一日,旁人做了这件事,她定会冷眼旁观,顺带再踩上几脚以泄怒气。

    昭平帝年届五十,已不再年轻,两鬓染上斑白。

    奇怪的是面色格外红润,瞧着有些吓人。

    燕南熙行了大礼,随之垂下眼帘,遮住眸子中闪过的一丝惊诧。

    她想起了近几年来,昭平帝大肆宠信方士炼丹求子的传闻。

    但他如今既要为乐平造势,想来是死了心了?

    昭平帝声音还算温和:“这便是燕王吧?年纪轻轻执掌一州,若非生成了女儿身,想必成就定然更瞩目啊。”

    燕南熙轻嗤,女儿身又如何,兖州的女郎们比许多郎君们也不差什么,也能撑起半边天!

    只是她不能说,于是低眉道:“陛下谬赞,我不过是有幸承袭先辈恩泽,所做不过分内之事罢了。不敢自诩年少有为。”

    “如今像你这般谦逊懂得内敛的年轻人不多了啊。”

    昭平帝感概道:“像我儿乐平,与你年岁相仿,成日里与人闹了别扭还要来找朕给她撑腰,还是一团孩子气呢。”

    燕南熙眸色微深。

    陈侍在一旁笑着附和:“奴还记得,当年燕王出生时,陛下派奴亲去兖州贺喜。老燕王亲自抱着她,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半点不害怕,瞧着就是钟灵毓秀的模样。只恨时间无情,燕王已然成人了。”

    岔开了话题。

    燕南熙客气道:“幼时我阿耶便骂我,不爱念书不爱习武,调皮捣蛋最是精通。”

    “朕还不曾见到宁修骂人的样子呢。”

    宁修是燕南熙阿耶的字。

    昭平帝哈哈一笑:“世上父母不易,宁修为了你,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昭平帝语含深意。

    “陛下为两位公主也是精打细算,生怕轻忽了。”

    昭平帝又问起故人。

    燕南熙斟酌着回道:“姑母前些年为兖州操劳,如今闲暇赏花弄草,倒是得趣。至于柳先生,亦是身体安康。”

    “那就好啊。”

    昭平帝再问兖州。

    燕南熙只说一切都好。

    等他问累了,便吩咐陈侍送燕南熙出去。

    燕南熙再瞧昭平帝面色,不像方才那般红润,而是带着些暗色。

    不着痕迹的敛了眸子,随陈侍退出了殿中。

    昭平帝抚额叹道:“真是宁修的种,滑不溜手得很。”

    直至回到燕王府,赵渠才恨恨道:“他竟随意提及先王,来刺激您,真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赵渠一时怒火上头,口不择言:“也不想想他谢家江山从何处而来,竟这般……”

    “慎言。”燕南熙脸色微沉:“小心隔墙有耳。”

    “属下知错!”

    燕南熙又缓和了语气,她本就没打算怪罪他:“如今是在中州,这种话切切不可随意说出口,可知?”

    “属下知晓了。”

    燕南熙道:“将人叫来都叮嘱一遍,免得说错了话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去。”

    “是。”

    燕南熙进了府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直到傍晚才出来。

    月艾秋艾不明所以,只好来问赵渠。

    赵渠心知殿下是心里难受,于是只告诉两人是昭平帝说了些不好的话,两人一时间都愤愤然。

    却也不知该如何开解。

    等到次日,月秋两人央着燕南熙出府去玩,好消解心中烦闷。

    燕南熙打眼一瞧,就知她二人在想什么。

    好笑之余,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于是几人换了轻便的装束,便出门了。

    燕南熙在兖州还好,近来来了洛京,平日里穿的多是冠服,月秋两人出门便带着燕南熙直奔衣裳铺子。

    她们可是打探过了,若香阁是洛京最出名的成衣铺子。

    兖州与中州风俗人情不尽相同,女郎们喜欢的料子样式也不同,既来了中州,为何不尝试尝试新花样呢?

    燕南熙虽不甚在意这些,但也被她们说的动了心思。

    几人一拍即合,直奔若香阁而去了。

    若香阁果真不负盛名,非达官显贵不能进。

    月艾亮了燕王府的牌子,立时有人引着朝三楼去了。

    只是今日瞧着人不太多的样子,只零零散散几个女郎。

    秋艾问道:“可是今日有何稀奇事?”

    引路的女郎略略诧异:“几位不知?今日是秦王世子同羌族王子来京的日子,听闻秦王世子乃雍地最俊朗的郎君,便有许多人去看了。”

    似是觉得这话不太妥当,那女郎又道:“且大临建朝这么久,少有外族来朝,很是稀奇呢,”

    月艾偷偷瞥了燕南熙一眼,转而问道:“听闻贵阁绣娘手艺是洛京一绝,可有成衣?”

    “自然是有的,若是诸位不着急,亦可等绣娘们量了尺寸,女郎们选定样式,回头自然有人送到府上。”

    “倒是个好法子,”秋艾赞道:“只是不知这工期需要等上多久?”

    引路的女郎笑道:“短则一旬,多则半月,自不会让贵人们久等。”

    上了三楼,人更少,月艾与秋艾瞧着满目漂亮的成衣,颇有些爱不释手,叽叽喳喳地给燕南熙介绍着,想让她去试自己挑选的。

    平素在兖州,燕王府备的绣娘手艺也不差,只是在此处这么多新鲜花样,实在是叫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她们俩挑选的燕南熙各试了一套,觉得不错,便又挑了几身没再试,直接拿了。

    又挑了一身轻便些的穿在了身上。

    引路的女郎笑开了花,着人捧了些首饰过来。

    月艾瞧着有些嫌弃,勉强从中挑了几个款式新颖的给燕南熙戴上。

    边打量边同秋艾道:“首饰稍差了些,但胜在新颖别致。”

    秋艾也赞同。

    引路女郎倒不在意听她们这样说,毕竟来的人非富即贵,见过的好东西定然比她们这小小成衣铺子的好,看不上眼也是正常。

    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引路女郎道:“许是秦王世子同羌族王子的车架到了。”

    月秋二人探头去瞧,嘿!还真是。

    燕南熙不知何时也站到了窗边,临窗向下瞧。

    引路女郎道:“前边不远便是洛京出了名的茶楼,来瞧热闹的想来是都在茶楼定了厢房的。”

    月秋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确实瞧见许多少年郎君女郎临窗而站。

    喧哗声渐近。

    先是仪仗,中间极显眼三人并排骑马而行,

    月艾认识其中两个,左边的是一身红色胡服,稳重不失俏丽的乐平公主。

    右边是宽袍大袖,似乎有些百无聊赖,显得懒洋洋的秦王世子。

    中间那人眉目深邃,服饰奇异,梳辫,身有羊皮坎肩,靛蓝长袍,腰间的腰带上镶有许多玉石玛瑙(参考羌族服饰特点),应当就是羌族王子了。

    仪仗愈近,愈能瞧得清,羌族王子似乎一直在与乐平公主说些什么,谢晀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听着,也不在意两人没搭理他。

    三人到了茶楼下时,忽然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飞出一个香囊,砸到了谢晀座下的马儿上。

    随即又落到地上。

    然而这一举动跟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茶楼上,人群中,不断有帕子、香囊一类的物什砸向几人。

    羌族王子肩上挂了个帕子,牵马缰的手臂上落了个香囊,一时间有些懵,动也不敢动。

    乐平公主笑着伸手将他身上的帕子香囊捡下来去,递给了身后侍卫,说了些什么。

    羌族王子面颊微红,似是有些羞窘。

    谢晀想来是有过许多经验,轻松躲过了飞来的帕子香囊,颇有些片叶不沾身的潇洒。

    燕南熙居高临下望着,忽地有些想笑。

    于是她就笑了。

    谢晀正巧抬眼,一眼就瞧见了临窗而站的鹅黄色身影。

    佳人浅笑,眉目卓然。

    谢晀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花了眼。

    当那抹身影掷来帕子时,谢晀非但没多,还伸手接住了那轻飘飘的物什。

    直至此时,他的心才落到了实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看呆了一众女郎。

    人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时,却什么都没看到。

    谢晀将帕子妥帖叠好,珍而重之地放进了胸前衣襟里。

    羌族王子中原话说得有些磕绊,疑惑道:“世子,做什么?收了,会怎样?”

    乐平也有些疑惑,窗前的身影有些熟悉,她一时间想不起来。

    不等她开口,沉默了大半路的谢晀道:“帕子香囊是女郎送心悦之人的,若是收了,自然是表明,他也是喜欢女郎的。”

    羌族王子恍然,不由庆幸道:“还好我没收。”

    又有些遗憾地瞥了乐平一眼。

    乐平不明所以。

    接下来的路程,谢晀心情似乎非常好。

    只有他自己知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压抑住冲动,没有立即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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