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仪仗过去,看热闹的两两三三也散去了。
燕南熙丢完帕子,心情好了不少,又让月艾秋艾各自挑了两身喜欢的衣裳,带着人离开了若香阁。
几个人走走停停,看见街边小摊上有趣的小玩意儿就驻足挑选,也尝了许多兖州没有的小食,看了不少未曾见过的杂耍。
逛累了,赵渠道前边巷子里走个清闲的茶楼,几人去准备歇歇脚。
左右也不远,索性步行前去了。
这里的茶楼不似若香阁对面的茶楼那般,坐落在正街上,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许是较为偏僻,附近还有不少住户,来往的人也不多。
茶楼则显得格外幽静雅致。
然茶楼近在眼前,燕南熙转头不经意间却瞧见,一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行色匆匆,进了一处宅院。
燕南熙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几人一同进了茶楼。
茶楼内的布置很是雅致,淡淡的熏香浮动,带着些许清爽的茶香,可见此间主子品味不俗。
时下茶楼多有说书人,这里却没有。
正堂的高台上,四周以竹帘遮挡,隐约可见一蒙着面纱的青衣女子端坐其上,平缓柔和的琴声悠扬荡开,意趣十足。
小二也是轻言细语的,告知他们,厢房里的书画摆件皆可赏玩,只是不可损坏。
若有损坏,该要原价赔偿。
燕南熙他们定的厢房,是以“竹”为名的,因此内里书籍多是些颂赞竹品性高洁的诗文,画是当代大家所作的竹意图,厢房一角,还通着一小小溪流,种了一些竹子在角落。
几案上,错落有致摆着几个竹编的摆件。
燕南熙坐着,窗扇半敞,正好可见茶楼外的景致。
静谧之中饮茶远望,别有趣味。
等歇够了,一行人才打道回府。
途中秋艾掀开车帘,一马车匆匆越过他们。
秋艾“咦”了一声。
“怎么了?”
秋艾回道:“刚才过去的马车,似乎刚刚在茶楼边上见到过,没想到竟与咱们同路。”
“那倒是巧,”月艾接过话茬,“洛京的街道甚是宽敞,竟能容得下三四辆马车同时并行。”
“想来是人多吧!”
“毕竟洛京多贵族世家,车撵都极为宽敞,若是不小心有个磕碰,两家岂不是要打起来?”
秋艾话音落下,两人噗嗤笑了。
燕南熙嗔道:“就你嘴贫。”
秋艾连忙讨饶。
到了燕王府时,燕南熙甫一下马车,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燕南熙寻声望去,一眼就看见了谢晀。
自然,谢晀也看见了她。
谢晀手中缰绳不自觉的一紧,惊雪慢慢停了下来。
两人都未想过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景,一时间都愣住了。
青竹跟在他身后,善意地朝月艾秋艾打了招呼。
两人回之以礼。
谢晀翻身下马,显而易见有些局促,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燕南熙则是静静站在原地。
三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他们仍旧年少,却已没了当年随意亲昵的莽撞。
哪怕时时有来往传信,但距离和时间终究让他们渐渐生疏了。
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
更别提他们之间还隔着许多许多难以言明的障碍。
他们可以在心中轻而易举的说出的想念,在此时此刻,生生卡在了嘴边,不知该如何说起。
又或许这种想念,经过岁月的沉淀,已经不是言语,可以轻松表述出来的了。
燕南熙望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少年,又似乎想起了当年。
两人终究谁也没有吭声。
先动的是惊雪。
它不懂两人为何远远站着,但是它熟悉对面站着的女郎。
惊雪打了个响鼻,上前凑在燕南熙身边嗅了嗅,确认了味道,低头就朝她手边拱。
燕南熙脸上自然而然的浮起笑意,伸手在它脖颈处揉了揉。
惊雪欢快地嘶鸣一声,贴着燕南熙蹭了蹭。
一人一马很快找回了当年的感觉,相处融洽。
留谢晀这个主人,孤零零地在一旁站着。
“好久不见。”
阔别许久,终究只剩下这几个字了。
“好久不见。”
燕南熙面上仍有笑意。
谢晀看在眼中,心里有密密麻麻的欢喜和极其微小的刺痛。
她年纪渐长,比之三年前,容貌更加妍丽,性子更加沉稳了。
而她的这些成长,是千里之外的他,不曾参与的。
没由来的,谢晀感到些失落。
他觉得他似乎有许多许多想说的,然而话到嘴边,像是有什么奇异的力量,将那些话都拦住了。
暮色随沉默一起笼罩了这方天地。
月艾上前,轻声道:“女郎,该回府了。”
燕南熙轻轻颔首。
“世子,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燕南熙又摸了一下惊雪的头,转身进了燕王府。
燕王府的大门沉重的阖上,谢晀犹自站在远处。
青竹提醒道:“郎君,郎主已等待多时了。”
“我知道了。”
谢晀看向紧闭的大门,沉默了会儿,牵着惊雪朝前走去。
门内。
燕南熙走在前边,面色平静,瞧不出异常。
月艾纠结了会儿,道:“女郎,是我等之错,未能提前查清,旁边的府邸就是秦王府。”
燕南熙一怔:“就在隔壁?”
“是。”
“无妨,”燕南熙摆了摆手:“在旁边又如何?我还能睡不着觉了?”
然而事实证明,话不能说的太满。
燕南熙当晚真的失眠了。
她一闭上眼,脑海里交织着曾经两人相处的时光和姑母的苦口婆心,搅得人心烦意乱。
索性起身,将窗子打开,怔然出神。
残月如勾,高悬于墨色锦缎之上,不染一尘。
而他们这些在尘世里挣扎求生之人,偏生被各种琐事情感绊住脚步,匆匆忙忙一生到了尽头。
院中忽然有极轻微的响声,燕南熙倏然回神,警惕道:“谁?!”
这一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脆响亮。
外间守夜的月艾轻声询问:“女郎?可是有何吩咐?”
身后是成年男子的轮廓,呼吸之间的热气喷洒在耳畔,唯一不变的是她熟悉的微苦的甘松香。
“无事,睡吧。”
说完这句话,燕南熙又改了主意,“月艾,你回房去吧,今日逛街劳累了,便不必守夜了。”
月艾应了声,随后脚步声渐渐远离。
燕南熙急促的心跳缓缓平静,似乎听到了另一个格外有力的心跳声。
“秦王世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燕王以为呢?”
两人一本正经地对话悄悄被夜色湮没。
燕南熙想上前关上窗子,然而她刚有动作,比她更快的,是身后之人。
“别走!”
谢晀干脆伸手环上了她的细腰,将人向后一扯,扯进了怀中。
刚才那个心跳声随着肢体的接触更加清晰,让燕南熙确信方才她没有听错。
两人之间原本略微有些尴尬和疏离的氛围随着这个拥抱渐渐消散。
燕南熙放柔了声音安抚:“不走,关一下窗子。”
身后的人闷闷地“哦”了一声,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又沉默了会儿,谢晀瓮声瓮气道:“我关。”
几年不见,他生的越发高大,长手长脚的,松松将她抱进怀里。
如今燕南熙须得上前两步才能够到的窗子,他欠身就能够到了。
动作也很快,燕南熙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关窗子的手已经再次环上了她的腰间。
燕南熙试着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很快又被他的大手包住。
谢晀皱了皱眉,有些不乐意:“暮春已过,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方才吹了多久的冷风?”
“没多久,刚站在这儿。”
“哦,我给你暖暖。”
他是习武之人,隔着衣裳燕南熙就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气。
手上的热度也随着肌肤相触源源不断的传来。
谢晀微微躬身,将下颌搁在她肩上,半边额头贴着她的脸颊,委屈巴巴:“阿熙,我想你了。”
燕南熙微微侧头,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片柔软:“我也想你了。”
谢晀手心里是她的手,他正想不着痕迹地同她十指相扣呢。
忽然反应过来落在他额头上的是什么,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阿熙…你,你怎么……”
给孩子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趁着他怔住,燕南熙在他松松的怀抱里转了个身,就着月光仰头看他:“我怎么了?”
谢晀垂眸与她对视。
说起来,自他们今日相逢以来,还都未曾好好看过对方。
此时月色温柔,佳人在怀,恰恰是最合适的时机了。
只是谢晀看着看着,眼神总是不自觉地朝下看。
月光下,她唇色粉嫩,煞是好看。
其实谢晀也不知道什么是好看的唇,什么是不好看的唇,此时只觉得眼前的人,眉眼唇鼻,无一不是最好看的,每一处都与他的喜好相似。
但与其说,眼前的人是照着他的喜好长的,不如说是燕南熙是何种模样,他的喜好就是什么样。
燕南熙也在看着他,与他的眼睛对上之时,里边倒映的只有她的身影。
这给了她一种错觉,仿佛他的世界他的眼中,只盛得下她一人。
除此之外,再放不下其他。
谢晀受了蛊惑一般,盯着她的唇,头渐渐低了下去,与他想得到的,近在迟尺之遥。
于是谢晀搂在她后腰的手干脆一使力,将人往上带了带,两人胸膛紧贴。
燕南熙顺势揽住他的脖子。
两个人的眼神对上时,腻歪的似乎能掐出水来。
谢晀声音微哑:“我可以吗?”
燕南熙没有回答,搭在他颈后的手稍微用力,往下压了压。
这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肯定。
和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