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怎能不急?
因着相信卫泽,丹阳城的兵马他掌了半数,另外半数是否被策反尚且未知,然他们被困刺史府却是板上钉钉的。
方才若不是燕南熙的人及时赶到,恐怕韩阁此时已经命丧黄泉了。
城外大营的兵马可信,但谁敢去?敢让谁去?
现如今韩阁受了伤,韩束之还需主持大局,二人都脱不开身。
府内的将领一是叛军熟悉,二是他们不敢尽信。
燕南熙这时敢站在此处朝他要三郡,便是拿捏准了他们的心思。
卫泽既今日下手,定然会趁着夜色将丹阳一举拿下,哪怕明日里城外大营发觉不对,也为时已晚。
前日,燕南熙曾来找过他,委婉暗示过他们,卫泽有鬼。
韩家父子悄悄试探了一波,并未发觉异常,便准备等到年后再动作,哪知卫泽提前仓促行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燕南熙慢慢悠悠从袖中取了簪子出来,放在手中把玩:“哎,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这么一件事了。”
“信我们觉出不对劲儿,已让贵公子看过了,后续查到了卫泽,也告诉您了。近日里姑姑理库查账时,查到了这么一件物什儿,特特取来请两位过目。”
她任由韩束之取去细细观摩。
“是扬州特制的。”韩束之悄声在韩阁耳边道。
韩阁权衡了会儿,当机立断道:“今日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公主之命,莫敢不从。”
“公主实有乃父之风。”他又叹道。
燕南熙轻轻勾了勾唇角,谦虚道:“刺史过誉了。”
两人极快地签了契书,韩束之则出去安抚宾客了。
燕南熙辞别韩阁,着人通知赵康前去求救。
她早料到有今日,赵康赵渠两兄弟早早就守在城外了。
远远瞧见一只天灯升空,隐在树上的两人谨慎观察了四周,小心翼翼下了树,牵出提前藏好的马儿,朝着西南的大营的方向而去。
燕南熙混在人群中,周围侍卫隐隐将其围在中间,十分的警惕。
这是被特地叮嘱过了,不敢掉以轻心。
赵康前些日子跟她见了一面后,立即动身去了扬州南边探查地形,但是他不宜长久不出现,只带回来个大致的位置。
回来之后,由他的徒弟同南洛一道,再去探查具体的地方。
这也是为何,今日南洛不在的原因。
韩束之走到她面前时,燕南熙悄声说了一句:“两个时辰,援兵必至。”
他不着痕迹点点头,很快去了下个宾客处。
谢晀不知何时回来了,负手站在远处,慢慢走过来。
侍卫警惕地盯着他。
燕南熙抬手制止了他们,缓步过去。
“公主…”
“无事。”
谢晀问她:“很开心?”
燕南熙这才放任自己的情绪肆意展露。
“虎口夺食,当然开心。”
“还得感谢你夸我了?”
她盈盈笑道:“我说过啦,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是我技不如人了。”
谢晀认输。
他最近确实松懈了,察觉到卫泽隐约有异动,却没有进一步探查。也没太过关注兖州的人。
毕竟相较而言,兖州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雍州至少有兵马,兖州兵马却不多,甚至不如扬州。
只不过……
谢晀睨她:“能夺下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好好瞧着吧。”
两人略略说了会儿,刺史府的人找来了,只不过找的是谢晀。
谢晀冲她挤眉弄眼,燕南熙半点儿不放在心上,总归她契书签了。
“瞧清楚了?两人果真在一处?”
下人点点头,“只不过离得远,听不清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韩阁摆摆手。
下人刚走不久,门又被轻轻叩响:“大人,秦世子来了。”
“快快请进。”
书房门开启又阖上,无人得知讨论了些什么。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大人!侍卫们顶不住了,外边正叫嚣着让您出去呢!”
刺史府门口处,两方对峙。
韩束之厉声斥责:“卫泽!韩家自认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情来!”
卫泽面色一讪。
他身边的人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
卫泽终于反应过来,面色一肃:“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韩家虽待我不薄,但我怎能因此辜负了天子的恩德?”
两人相互扯皮。
叛军带上来一个形容狼狈的人,质问韩束之:“可识得此人?”
韩束之点头,这人正是先前被派去给兖州送礼的一员信使。
卫泽门下的谋士冷哼道:“此人乃韩家爪牙,月余前曾奉命向兖州送礼,礼中有一凤簪,乃是金凤践踏玉龙的式样!韩家之反心,昭然若揭!”
“只凭一个信使?”有人嗤道:“我还道是你放进去污蔑刺史大人呢?”
那人极怪异地笑了,指着燕南熙说:“瞧瞧,瞧瞧,若是无事,兖州王女怎会在此?”
众人面色微讶。
燕南熙不紧不慢:“却是韩刺史请我来扬州的。”
人群中隐有躁动。
“但是奉了帝王旨意的!”
燕南熙不故弄玄虚,声音铿锵有力。
“如何?您可还有异议?”
“胡言乱语!天下谁不知韩老贼叛主谋生,这才掌权扬州,苟延残喘至今。你是燕朝后人,两家堪称世仇,陛下怎会如此?”
谢晀不期然出声:“你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吗?”
“且谁说是世仇了?”燕南熙接着道:“先帝取天下,是我阿耶与先帝里应外合,千里江山拱手让之,此事天下皆知。这位先生?您莫不是才出山不久?”
燕南熙一边称他“先生”,一边暗指他不通世事,十足的讽刺。
众人哄然而笑。
“你!”
将那老先生气了个仰倒,山羊胡都要翘起来了。
“公主所言不错,何来世仇之说?”韩阁因着衣裳上染了血,特意选了一件差不多式样的衣服才出来。
打眼一瞧,和没受伤时没什么两样。
“卫泽!你扪心自问,可后悔?”
韩阁声音沉沉,紧紧盯着卫泽的眼睛,不漏过一丝的表情。
被质问的人显见不敢同他对视,只是重复着:“大人!您回头是岸呐,谋反之路,实是不应该啊!”
谢晀嗤笑一声:“那本世子呢?本世子为何也被牵扯进来?”
“天下皆传晀世子将入主东宫,继承大统。然雍州野心勃勃,谁人不知?”
谢晀笑了:“谁人知?”
卫泽渐渐理直气壮了起来:“巧言令色!”
他身后可是正正经经地站着昭平帝,惧怕他们作甚?
只要将今晚扛过去了,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更何况,刺史府眼下只剩下侍卫若干,他有的可是半数兵马,有何可惧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手一扬。
兵士们喊道:“韩刺史欲反!私用御用之物!府中藏有龙袍!先寻到者,赏千金!”
众兵士一拥而上,刺史府的人惊慌后逃。
韩阁与韩束之稳稳站在门口,动也不动。
“诸位义士,当真相信此人鬼话?”
这些兵士们被拉过来,原本有些迷惑,后来听多了卫泽等人的言论,加之财帛诱惑,竟也渐渐认为刺史当真要反。
然刚刚听了众人一席话,稍稍迟疑。
此时又见两人站在中间躲也不躲,更踌躇了。
燕南熙与谢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
“怕不怕?”
谢晀问她。
“有甚好怕的?”燕南熙没明白。
“这些人当真一哄而上,刺史府可撑不了多久了。”
届时,诸般谋划尽归一空。
“这样来说,你当更害怕才是。”
燕南熙又将问题推了回去。
谢晀讨了个没趣,将目光重新放了回去。
笑话,韩家父子没用的话,他怎会揽下扬州这个烫手山芋?
场下果真有人犹豫。
小头目或许是对卫泽忠心耿耿的人,但最底层的兵士是地地道道的扬州人,世世代代受韩家庇护。
若是韩阁当真举旗造反了,不加进去就算不错了。
“不出半个时辰,城外大军将至,你们可仔细掂量着!”
韩束之不着痕迹地搀着韩阁,分担了他大半的重量,嘴上也没停过,先是一阵感情牌,现在则是威胁。
果不其然,一通招数下来,真有人悄悄朝刺史府而来。
人数不多,却也不少。
听见城外大军时,卫泽慌了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扬声道:“切莫信他鬼话!扬州城各个城门口严加封锁,连只虫子都飞不过去,怎有人跑出去求救!”
“取这二人性命的,赏三千金!”
他加重了赏。
三千金呐,是他们几辈子都挣不来的,现在却只需要杀一个人
很有些人被打动了。
留下来的人又多了一些。
韩束之见好就收,见情况不妙,立时扶着韩阁就朝后跑。
韩家父子将将踏进来,数只弓箭紧随而至。
谢晀拔出身侧侍卫的长刀掷了过去,险险挡住了大半。
韩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他原本就受着伤,失血过多,此刻伤口似是又渗了血,面色苍白得吓人。
韩束之吩咐下人将韩阁送回去,自己走到谢晀两人身边深深一礼。
几人站在门后,近乎平静地看着面前进进出出、奋力抵抗的兵士,听着外边厮杀声渐弱,抬进刺史府的人越来越多。
韩束之焦急地走来走去。
直至一声厮杀声再一次激烈起来,一人身上染血,破门而入:“属下来迟,郎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