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周旭再一次登门,却被青竹连带着另外想来拜访的人一并拒了,没让一个人进来。
他气冲冲回家,抄起手边的茶壶朝地上摔去,正巧摔到一个小丫鬟脚边。
碎裂的瓷片迸溅,划破了丫鬟小腿上单薄的衣料,鲜红的血顺着细腻的肌肤流下,隐入衣料间。
丫鬟吓了一跳,呼痛声猛地止住。
周旭原本并不放在心上,闻声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目光再也收不回去。
一把将人扯过,半强迫地带进了内室。
丫鬟假意推拒了两下,半推半就进去了。
属官闻讯来寻时,被侍卫拦了。
他刚想说话,却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又见侍卫面色古怪,便朝外走了几步,眼观鼻鼻观心。
也没等多久,声音渐歇之际他吩咐侍卫通传,很快就进去了。
避开地上碎片,忽视掉奇怪的气味,属官苦心劝着他。
周旭懒洋洋地挥了挥肥腻的手,“别唠叨了,明日再去,行了吧?”
属官面不改色地夸赞:“大人实乃大丈夫,可容旁人不能忍之忍。”
周旭此刻倒是好说话,也没大声斥骂。
属官得了准话,不愿在此处做这不识趣的人,告辞了。
直到第三次上门,谢晀才勉勉强强吩咐放人进来。
彼时谢晀与燕南熙正在对弈。
谢晀想着她既对此感兴趣,正好一起见一见。
然而周旭甫一进来,谢晀就厌极了此人。
他一进来,便一直盯着燕南熙瞧。
燕南熙自然能感受到,微微蹙了眉。
“小心你的招子!”
谢晀捏起一枚棋子,急射而出,正中周旭面门。
周旭不防,被棋子砸得一个趔趄,险些狼狈倒地。
“你!”周旭捂着额头,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跟在后边的属官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着道:“久闻世子大名,先前待客不周,大人心下惶恐许久,日夜寝食难安,特特来上门致歉。”
周旭勉强忍住怒气。
属官悄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您可别忘了郡守大人的叮嘱。”
周旭这才撑出一抹笑来,“先前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世子宽恕则个。”
谢晀冷哼一声。
气氛凝滞了一瞬。
属官笑呵呵打着圆场。
“世子远道而来,甚是辛苦,县令大人特意让人备了小宴为您接风洗尘,还请您赏脸一临。”
谢晀到底还记得正事,但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知晓了,派人送来帖子便是。”
属官闻言忙从袖中掏出了精致的请帖,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青竹接了。
谢晀不再说话,小亭子里只有两人落棋的声音。
周旭没忍住,偷着瞄了燕南熙好几眼。
谢晀瞥见了,刚想发火又被燕南熙拉住了,只得忍着怒气,冷声赶人。
属官忙扯着周旭离开了。
“大人,您这唉!”
周旭满不在乎,丝毫不放在心上:“本官就是看了两眼,又不会怎么着?”
“怎么?本官还不能看个女人了?”
属官心里发苦,这件差事怕是做不成了。
只是他家中老小皆在他人手上,却是没有办法的。
于是只好委婉道:“跟秦王世子那般亲密,想来是世子的人。您这般,属实是失礼了。”
周旭不听啊,周旭压根不放在心上,若不是正好郡守来了信,想来这第三次他是不会上门的。
“去,查查那个女郎是何来头?”
属官不得不应下。
说是小宴,但沅南县城中有门道的都来了。
宴席是在县令府举办的。
赴宴之前,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
“世子,女郎,武陵郡守周永望与周旭,二人是出自京城周家,只不过是旁支偏房,在周家并不起眼。”
周家很多,京城能数得上名号的也就出了个慧贵妃的周家。
既摸清了底细,想来对方这场宴也不是甚好宴,几人先在小院里用了夕食才去赴宴。
宴上极尽奢靡,连盛酒水的杯子,都是上好的青玉杯。
大临风气开放,男女同在宴上。
但是往常都要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算作避嫌之用。然今日之宴却是撤了纱帘,换上了花架。
花架上摆着诸多的珍贵花卉,遮挡避嫌之用起到了没不知道,隔着花丛观美人倒是效果不错。
这些花卉平常都是罕见的,更别说这冬日里了,需得精细地伺候着,此处却大大咧咧地摆放在此处,足以见县令府的财大气粗。
见到厅内是这番情状,月艾掉头回去取了帷帽过来。
另有几家女郎瞧见燕南熙装扮,吩咐侍女也回了马车。
燕南熙还顶着谢晀表妹的名头,位置安排在了前边,而她一坐下,便感受到了一股粘腻的视线,让人分外不适。
青簪跟在她身侧,微微侧身挡了那边视线。
这才消停点儿。
今日来的只有她与谢晀二人。
南洛被她拘在了院子里看书,并未跟过来。
谢晀还将青簪指了过来,跟着她。
旁人寒暄,燕南熙四下打量厅内布置,再看县令夫人的装束,心下估量着周旭的身家。
当了三年县令,将百姓们几乎逼进死路,想来是捞了不少油水。
这般一算,取之于民的那些财宝,应当是够用之于民的。
若是不够,加上周旭身后的郡守府,应当差不多了。
她正想着,轻微的玉石相击声引来了她的注意。
循声望去,正是青簪。
只见她恍了下神,神色又很快恢复。
燕南熙顺着她先前望着的方向望去,正巧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青竹。
另一人当是早前来的属官,燕南熙还记得他,是个伶俐人,可惜站错了队。
想来是谢晀有甚想法。
又过了一会儿,府上的下人送了姿态颜色各异的花来,放在案上,恭敬道:“这是府上养出的花卉,皆是珍品,特特取出与诸公品鉴。”
宾客桌上大多都有。
浅紫的重瓣缓缓张开,清甜微绵的香气萦绕鼻尖,煞是好看。
燕南熙略皱了眉,心底隐隐一阵怪异感。
只是却找不出何处不对劲。
宴会很热闹,来的宾客也都很捧场,仿佛就是专门为谢晀接风,平静得不像话,并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跳出来找不痛快。
结束后,燕南熙几人走向马车,然在路过一道弯时,燕南熙险些和人撞个满怀。
对方险险扶住墙。
月艾青簪一人一边扶着了燕南熙。
那女子迟迟不动,过道又不甚宽敞,于是青簪上前瞧瞧。
然她刚刚走进,一股浓烈的香味侵入鼻腔,她的身子软软倒下。
燕南熙察觉不对,与月艾两人连忙掩住口鼻,却为时已晚。
趁着最后一丝意识,她打了个手势。
昏昏沉沉醒来时,这感觉与她几个月前的遭遇倒是有几分相像。
只是这次的马车要宽敞上不少。
马车还是有些颠簸,燕南熙好险没撞上车壁上。
她睁开眼,周围只有她一人。青簪、月艾都不在身边。
也不是,马车角落还坐着一个婢女。
但不管燕南熙问什么,她都不吭声。
若是要水一类的,倒是动了。
马车外还有人,约么三五个。
偶尔歇歇时,虽不理她,燕南熙却能从他们的话语中捕捉到星星点点的消息。
比如,现在正去往临沅。
武陵治所,郡守周永望所在之地。
燕南熙没想到最后是她先到一步了。
临沅与沅南并不远,尤其是走了水路,半天即可到。
可他们现在走的是陆路,需得耽搁上一两天。
又是临沅、又是只她一人,燕南熙稍稍一想便能明白周旭的想法,一时间颇有些难言的情绪。
夜色深深中,他们没有赶到客栈住宿,而是燕南熙睡马车,其余人在外边架起了篝火,热了干粮,还给了她一个野鸡腿,也算不错。
燕南熙透过篝火,看到的是漆黑一片的树林,寒风送来几声不知名鸟类的声音。
他们没放在心上。
燕南熙却弯了弯嘴角。
临沅眨眼而至。
进了城,马车上的婢女便再也不让她掀开帘子朝外看。
燕南熙顺了他们的意思。
外边人声嘈杂渐渐转弱,直至只能听到车轱辘的声音,应当是到了极清净的地方。
马车停下来时,那婢女又取了黑色的绸带来,蒙住了她的眼睛。
上了轿撵,又被人引着走了一阵,绸带才被取下。
这里的风格和县令府的如出一辙,贵重是贵重,总归是少了些感觉。
用力过猛反而不美。
燕南熙想着她多少也得在这里住上一阵,便毫不客气地使唤婢女们搬下去了许多名贵的摆件,换了清雅的屏风和素净的床帏,一番折腾下来,看着顺眼了不少。
婢女们则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原本准备好的劝慰之词全憋在了肚子里。
许是觉得燕南熙一个弱女子不会逃出去,吃食上没用迷|药也没有苛待她。
燕南熙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她这是被县令藏了娇,而县令此刻是抽不出来身找她麻烦的,自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深夜守着她的丫鬟都睡了之后,燕南熙悄悄起了身,来到了窗边。
“与先生报个平安,让他不必插手。”
若有若无的鸟鸣声响起,似是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