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虫子
耳根忽而传来酥麻至极的哼笑，夏明桉往玖心那边瞧过去，男狐狸精不知何时已然醒了，狐眸半睁不睁，正好整以暇地看她笑话。
见夏明桉看过来，玖心很快化回人形，红衣雪发的男人没骨头似的倚在扶手椅里，表情哀愁。
“怎么？这都是你的骨肉，你不记得了么？”玖心做作地叹了声，手捂胸口，“原来……原来你对我不是真心的。”
小孩也跟着抱住夏明桉手脚。
“呜呜，娘亲不是真心的，娘亲不是真心的。”
夏明桉：我头好大，巨大。
夏明桉很无助，夏明桉很绝望，夏明桉死鱼眼看着男狐狸精。
玖心嘴角微勾，懒洋洋地举起右手，拇指与中指贴合。
夏明桉：“卧草等一下！”我只是说他们不是我的孩子，没让你把他们杀了啊！
玖心挑眉，一副‘你在想什么’的难以置信的表情。
呃，好像理解错了。
夏明桉结结巴巴：“……啊？我以为你要……呃，算了不说了，我知道你明白我意思。”
玖心嗤笑了声。
啪一声响指，原本抱紧她胳膊大腿的小东西立刻变了形，从呜呜叫娘的小孩子变成了一群吱吱叫的小狐狸。
小狐狸们不过猫儿大小，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她床铺上，拿头蹭她的掌心要她摸。
夏明桉：这是什么，自助狐狸咖，rua一下。这是什么，自助狐狸咖，再rua一下。这是什么，自助狐狸咖，再再rua一下。
小狐狸毛色各异，最爱撒娇的那只一身橘黄皮毛，小小的一只，平躺在夏明桉双腿之上，爪子弯弯，露出雪白的肚皮，媚眼如丝，嘤嘤地要她摸肚子。
夏明桉莫名满脑子西游记，孙悟空蹲坐在花果山瀑布顶上，叫一声‘猴子猴孙们’，然后下面一大群小猴挥舞着树枝吱哇乱叫……
再抬头，玖心正一言难尽地盯着她的头顶看，将她所有糟糕的想法尽收眼底。
夏明桉：“……”
夏明桉诚恳道：“你跟我说实话，这些小狐狸，不是你和哪个野女人生的吧？我来这里是体验古代生活的，不是来当小三手撕大婆的。”
玖心：“……”
玖心额头青筋暴突，咬牙道：“九心狐不死不灭，自然也并无繁衍后代的能力。这是附近的狐狸崽子，方才不过是用法术赋予了他们些许智力尔尔。”
“哦哦哦，”夏明桉认错态度良好，“懂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无理取闹。”
说罢将怀里的小狐狸抱起来，下巴抵在小狐狸毛茸茸的头顶，双手抓着小狐狸前爪，给玖心摇了摇。
“别生气我的气嘛，看我多可爱。”用小狐狸爪尖戳了戳玖心的手背。
小狐狸吓得瑟瑟发抖。
松开手，那小狐狸立刻噌地一下藏到夏明桉背后，小声呦呦叫，不敢探头。
啊。
夏明桉后知后觉。
小狐狸都只缠在她身边闹她，没有一只去闹玖心，别说碰了，就连视线也会刻意避开玖心所在的位置。
怕也好，惧也罢。
总之是无人愿意同他亲近。
夏明桉默默转向玖心。
此时男人正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享受日光，可她却忽而觉得玖心才是太阳本身。
平等地对待一切，制衡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分明是万事万物不可或缺的东西，却又无人可及。人们用他，人们怕他，人们将他的升起与落下当成生命理所当然的一部分，旱久了会咒骂，涝久了又问他是不是懒得上班。
没有人亲近太阳，没有人问过太阳会不会寂寞，也没有人知道太阳的过去。
夏明桉只是看着他，像在一个瞬息间看完了他漫长又孤单的一生。
挠了挠身边黑狐狸的下巴，夏明桉低头小声问它：“你愿意被你们的狐王大人抱一下吗？”
黑狐狸立刻瞪大了眼睛，一头扎进夏明桉怀里，耳朵背在脑后，不肯说话。
“那好吧。”夏明桉咕哝了声，把怀里的狐狸放到床上，站起身，走到玖心面前，张开双臂。
“抱。”夏明桉说。
玖心的神色先是无比惊愕，又慢慢变得无比柔软。
“我给你弄了点东西。”玖心说。
刚刚就这么抱着晒了好半天的太阳，晒得夏明桉昏昏欲睡，初春的日头一点都不毒辣，她有点理解为什么玖心总喜欢晒太阳了，确实很舒服。
勉强从半睡不醒的状态里抽出来，夏明桉依旧坐在玖心腿上，吸了吸鼻子。
“什么东西啊？”她问。
玖心扯过来一个竹编的小盆，下面用冰镇着，上面铺好了白生生的荔枝，已经剥好了皮，剩下一半没剥的荔枝倚在盆边。
夏明桉立刻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哇，已经是荔枝的季节了吗！这么贴心！还剥皮给我吃！”
正要拿荔枝，却有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了勾盆边，把盆勾走，只给她留下没剥皮的那串。
夏明桉：“。”
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水果，吃是爱吃的，但剥皮的时候总有种开盲盒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捏到虫子。
垮着个批脸，夏明桉捏开一个荔枝，安全，吃掉，再捏开下一个。
一个又一个，运气还不错，始终没吃到虫子。
直到吃完最后一粒，玖心才重新将冰好的竹盆推回来。
“怎么样？”玖心问她。
夏明桉眨巴眨巴眼睛：“……还挺好吃？”不然呢，不然你要我说什么，这盆冰好的到底给不给吃啊。
完全不开窍。玖心也很无奈，又拽了一串荔枝出来，打了个响指，所有荔枝自动脱离枯枝，浮在半空中脱皮，果肉落入竹盆。
“不是你的愿望么，吃水果吃不到虫子。你那时的愿望，我替你达成了。”
彼时是闵州知府的大牢，夏明桉站在里面，玖心站在外面。
此时是露天卧室的圈椅，玖心坐在下面，夏明桉坐在上面。
夏明桉顿时有点食不知味。
“……你居然还记得。”
玖心哼了声，把冰盆往夏明桉怀里一塞，抱着她起身，理所当然地说：“你的事，我当然都记得。”
夏明桉哼哼唧唧，环着玖心的脖子，低头叼了口冰荔枝。
抱起来是为了把她丢回床上，小狐狸们一哄而散，夏明桉立刻调整状态，准备好了色色，然而玖心却突然蹲下身，从床下勾了个竹筐出来。
为什么不色色啊！！我好失望啊！！夏明桉在心中咆哮。
然而在看清筐里装的东西后，夏明桉顿时头皮发麻，把色色的事情彻底抛到了脑后。
原因无他——那筐里装的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而是她珍藏在现代那个家的衣柜里的一大叠r18本子！
“喏，这也是给你的东西。”
夏明桉声音颤抖：“这……这这……”
玖心显然对她的反应相当满意，欣赏了半天才轻佻地扬起眉毛，暧昧道：“翻翻看？这是我从你记忆里还原出的东西。内容——相当精彩。”
夏明桉更惊恐了，欲哭无泪道：“你你……你还翻过了我的记忆？你都看了什么？”
玖心：“自己想。”
夏明桉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干过最坏的事情也不过是小时候作业没写，于是偷偷在上学前把自己和妹妹的作业本互换，再义正言辞地跟班主任说，昨天我写了，百分之一万的写了，我只是不小心跟我妹拿错了，诸如此类。
……呜呜，不会被玖心认为我是个坏人吧。
绞尽脑汁搜索大脑，记忆完好无缺，没有突然断层的部分，看来玖心只是在吓唬……等等。
找到了，被篡改的记忆。
那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傍晚，夏明桉怀里抱着小咪，在卧室里补剧。
平板上两位主角正情到浓时，在铺天盖地的暴雨中嘤嘤哭泣，夏明桉也跟着擦眼泪，用光了半包纸巾。
小咪打了个天大的哈欠，从她怀里跳出去，跳到床上，趴到狐型的玖心身边，拱了拱，用头抵着。
找到了第一个锚点，就很容易找到第二个，第三个，在无数被篡改的记忆里，无论她在卧室里做什么，玖心都并未多加打扰，而是化为成年人大小的狐狸，趴在她床上，仿若从未深眠那般沉沉睡着，似是疲倦极了毛茸茸的身躯一起一伏。
嗯……只有纯洁的睡觉，没有别的，也没有和她交流。
一次，两次，三次。
像个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的守护神，玖心在她的记忆里睡遍了半生。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小狐崽子们彼此追逐跳跃，湿漉漉的鼻尖轻轻触了触她的指尖。
玖心不在眼前，眼前只有那足足一筐的r18本子。
夏明桉：“。”
匆匆把竹筐踢回床底，又提起怀里嘤嘤叫的小狐狸，轻柔地放在一旁，站起身。
天边一望无际，夕阳将西边天际染成橘黄，东面紫色的天幕则坠着无数灿烂的繁星。
太阳快落山了，只用余晖给远处的玖心镀了个边，男狐狸精的鼻梁高挺得要命，睫毛纤长，漂亮得像画中人，远离尘世。
“刚才一直忘了问，这里满目绿色，还没天花板，风景真开阔，这是什么地方啊？”夏明桉边走到玖心身旁边问。
玖心略略向下扫了眼：“你往下看。”
地板由藤蔓虚虚编就，缝隙极大，往下看过去，依稀竟有数百米深。
夏明桉顿时两腿一软。
又被玖心一把搂住腰际，稳住身形。
夏明桉哆嗦：“等一下，所以这一圈的绿植并不是我以为的草地，而是参天古木的……树顶？”
玖心亲昵地将她圈进怀里，拇指按着她脉搏，下颌抵住夏明桉头顶。
“正是如此。欢迎来到我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