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邺城,响马会
铺得整齐的石砖路,横平竖直的屋舍,宽敞的大街上满是肆意骄横的盗匪,身上缠绕的麻巾也是五花八门。
汉朝实行里坊制。
里,简单来说,就是把城市分成一个又一个整整齐齐的小方格,让老百姓集中住在里面。
而坊,则是面积稍大一些的方格,是专门用来做买卖的地方。
像邺城这种大城市,城里会有不止一个坊区,每个坊区兼顾数个里的百姓。
无论是里还是坊,都设有专门的亭长管理,由于他们办公的地方多是修筑成两层小台,上层设传声鼓,整体从外面瞧上去就像亭子,所以亭长的名字由此而来。
另外根据亭长管理区域的不同,名称上也有少许差别,比如管理城门的亭长又会被称作门亭,还有管理坊市的市亭,管理街道的街亭,管理衙门的府亭,管理寺庙的寺亭等等。
南门坊市里面,亭长的亭子此时已经被张奋所属的“白匪”占了去,一群人靠在亭外七仰八歪,他们是负责看哨的。
坊里面的店铺早就被洗劫一空,一个个门板大开,甚至是破烂得不成样子,时不时有白匪进进出出,俨然当成了老窝。
马面带着张奋来到亭前,走向一名躺着的白匪,道:“新来兄弟,带头猪过来。”
马面说罢踢了他一脚。
躺在地上的白匪满脸不情愿,慢慢悠悠起身,横了一眼张奋,骂骂咧咧进了坊里。
没想到这群盗匪还挺热情,竟然拿猪招待自己,让张奋心里有些诧异。
只是见到刚才离开的白匪带着“猪”回来,张奋却是再也笑不出来。
一名肥头大耳的男子被拖了过来,满脸是伤,衣服也破烂得不成样子,嘴唇张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显然受了不少罪。
白匪把男子像条死鱼一般扔到张奋面前,然后重新找了个空地躺下,懒得再管他们这边。
马面踢了胖子一脚,然后把腰刀解下递给张奋,爽声道:“兄弟,上山的规矩,手上得沾条人命。”
张奋皱眉没有接刀,自他下山以来征战无数,算不上善男信女,只是让他平白无故杀人,自然难以做到。
马面似是看出他的为难,劝道:“若是寻常人上山,随便找个人杀了便是,但我怕兄弟你下不去手,特意给你选了个脏货,这厮坏事做绝,杀他也算是替天行道,你大可不必为难。”
张奋闻言露出一丝苦笑,还是下不去手,谁知马面倒是贴心,大声叫了声“桃花”,只见一名穿着破烂的少女跑了过来。
桃花到了近处,瞥见地上躺着的胖子,狠狠踢了一脚,就想要从张奋手里抢刀。
张奋见状暗叹一声恕罪,旋即把桃花往旁边轻轻一拨,单手出鞘,瞬间血流满地。
桃花看见死了的胖子,竟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虽是不知其中内情,也不知道马面所说真假,但终归是个台阶,让内心复杂的张奋好过了些。
张奋算是纳了投名状,马面喜笑颜开,喊了一句“以后就是自家兄弟”,然后揽着张奋,就要带他去吃酒。
谁知就在此时,又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盗匪,人人缠着青巾。
“马面,财都让你们白的发完了,现在该换咱们兄弟住进来了吧?”为首一人肩扛大刀,面有倒八字疤痕,似是一对牛角,看起来很是凶悍。
“吆,这不是青牛角将军嘛?稀客啊!”马面拖着嗓子,轻轻拍了拍张奋后背。
听到马面招呼,白巾的兄弟纷纷凑了过来,有从地上爬起来了,有从林立的铺子里面走出来的,瞬间聚集了上百口人。
青牛角带的人虽是不多,但是全然不惧,对着马面不屑道:“爷虽然不识字,但也懂得什么叫先礼后兵,叫你们家大眼珠子出来!”
“人人皆知中郎将在中市办响马会,我家将军自然是奉命去了中市,话说牛角将军如此不给中郎将面子,莫不是想要独立门户?”马面阴阳怪提醒青牛角,将军们都去了,你却还在这。
“响马会?”青牛角皱眉,看向身边的手下。
青牛角身边的手下赶忙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中郎将前天派人来的时候,将军醉着呢。”
青牛角闻言一愣,然后一脚把手下踹倒在地上,怒道:“蠢材!怎么不早说!”
“你不是刚醒吗。”倒在地上的青匪小声嘟囔,满脸委屈,青牛角却是再也顾不上马面这帮白匪,大哼一声之后,撒开脚丫子朝着城内跑去。
“不送!”马面见到青牛角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还把身边桃花揽过来亲了一口。
响马会?
张奋心生好奇,刚想要问,马面却是先解释道:“占据邺城可是咱们黑山军的大喜事,除了城里得来好处,中郎将今日特意在中市摆了擂台,准备再选出些好手出来。”
中郎将指的是黑山军首领张燕,也是朝廷册封的平难中郎将。
张奋闻言动了心思,毕竟自己势单力薄,在这偌大的邺城找到袁家人就不算简单,更别说把他们救出去,若是能混个一差半职,倒也方便自己行动。
“除了被中郎将选中,可还有别的奖励?”张奋出声试探道。
马面点了点头,肯定道:“自然是有头奖的,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另外金银珠宝自然也少不了,但是这些俗物哪比得上中郎将的青睐,说不准给谁辟个山头,自己当了头目什么好处得不到?”
张奋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马面却是瞧出了他的想法,揶揄道:“你想去?”
张奋暗叹这人是个人精,点了点头,脸上摆出憨笑道:“我这人力气大,能吃苦,想去试试。”
马面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你可能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但终究是没见过世面,山上的亡命徒何止千万,哪个不是杀神一般的存在?莫要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踏踏实实跟着我做事,早晚出人头地。”
马面说完,见张奋面容抖动似是还有念想,继续劝道:“擂台上生死自负,上次在山上办的时候,我们寨里就死了几个好手,听我的没错,莫要不爱惜自己的命。”
张奋被他抢话抢得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深知师父“兼相爱交相利”的教诲,心里盘算一下,然后傻里傻气道:“怕死还当什么好汉!我知道马大哥对我好,但我还是想试试,若是侥幸能成,也好把财物全都献给马大哥,好报答你的收留之情。”
马面闻言一愣,然后仔细看了看张奋那副痴傻的模样,不敢置信道:“献给我?”
张奋使劲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按照大哥说的,得到中郎将重用就是得了差事,还缺那点好处嘛,自然是先孝敬马大哥。”
“说得就跟你能赢似的。”马面翻了个白眼,内心却是乐开了花,拿别人的命上赌桌,自然算不上坏事,只是可惜了这个有些蛮力的傻子。
张奋对着马面好一通表忠心,最后惹得马面喜笑颜开,终于同意带着他去中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