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征,匡亭之战
袁术屯兵的封丘与曹操所在的鄄城相距不足三百里,沿着济水河岸,骑兵正常行军一日便可到达,但步兵还要携带辎重,仅能日行三四十里,没有个六七天怕是到不了封丘。
夏侯渊和于禁北上东郡抵挡陶谦刘备,乐进扼守定陶牵制陈国陈兰,曹仁驻守睢阳拦截扬州援军,曹军自己亲帅大军从鄄城开拔。
曹操并未着急奔赴前线。
《孙子兵法》有云,“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意思是说如果抛弃辎重加速行军,奔袭百里争取优势,则三军统帅都有可能被敌人俘虏,而且精悍的士兵跑在前面,疲弱的士兵跟在后面,能正常到达的士卒也就十分之一;若是奔袭五十里,则前军受挫,只有半数人能跟上;奔袭三十里,也只有三分之二的人能够准时到达。
济水河畔多是平原,如今两军正面交锋,养精蓄锐尤其重要,所以任凭张邈求救信一封接着一封,曹操审时度势,只让信使安抚他,行军如常进行。
袁术联军号曰二十万,虽有夸张嫌疑,但按照张邈信中描述,十万却是不止。
曹操占据兖州一年,已经不再像东郡时那般少兵缺将,加上收降青州黄巾后整编出的数万青州兵,当下除去北上东郡防御陶谦刘备的士兵,也还有六万之众。
南阳老家被偷,袁术拼的就是速度,想要一举攻克曹操的大本营鄄城,进而占据兖州与陶谦公孙瓒前后照应,最后回击刘表夺回南阳,甚至是袭取荆州。
屯兵封丘之后,大军已经休整了两日,由大将乔蕤率领两万士兵佯攻陈留城牵制张邈,从探报得知曹操并未急行军,袁术索性派先锋大将刘详先行,抢先攻占两地之间的县城匡亭。
就这样,如同下棋一般,袁术前进了一步。
如今虽是开了春,但是冬日的寒意仍未褪去,不过路边已经有了丝丝绿意,为大地染上一抹生机。
几只燕子在天空中翱翔,无数骏马在地上嘶鸣,就在匡亭北边,曹袁两军的先头骑兵已经战在了一起。
数不清的高头大马,锃光瓦亮的铠甲,锋芒逼人的刀枪,袁术不愧南地霸主,此时称得上是兵精粮足。
相较之下,兖州军的几千骑兵在装备上要古朴得多,便说那些袁绍先前提供的铠甲,早已不知被鲜血冲刷过几遍。
前军骑兵由曹洪率领,他虽是悍勇无比,奈何无论人数还是兵甲都不及袁军,大战两个时辰过后,便被刘详打到溃逃。
曹洪浑身浴血,面如死灰,他拼命挥舞着马鞭,终于看见前来接应的夏侯惇。
“子廉!”夏侯惇瞧见曹洪狼狈,狠狠抽了下马鞭,快速迎了过去。
曹洪看见夏侯惇面露喜色,然后转喜为羞,愧声道:“袁军锋芒正盛,我不是对手。”
前锋骑兵失利,夏侯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手下先把曹洪带回去疗伤,瞧见手下们面有恐色,赶忙用马槊耍了个花,声如洪钟道:“我等皆是百战精兵,何须畏惧袁军那些娃娃?我自冲锋在前,请诸君随我破敌!”
说罢夏侯惇一马当先,挺着马槊上前。
手下见主帅身先士卒,士气大振,纷纷策马跟了上去。
两军抵达战场的骑兵越来越多,曹军这边除了夏侯惇曹洪所在的中阵,右翼骑兵主帅是李典,济水南岸的左翼骑兵则是由张奋率领。
张奋手下五百骑兵都是青州黄巾出身,被曹操命名为青州兵,他们既尊崇张奋是张角师弟的那层身份,又感念张奋帮忙找了活路,自然对他恭敬有加。
反观张奋现在都忘了这茬,毕竟师弟天书什么的,都是他胡诌的。
济水南岸,奔来的袁术骑兵也有上千,张奋现在的对手便是他们。
“将军压阵,让我等先行!”手下骑兵统领张饶大喊一声,快马超过张奋。
张奋嘴角挂笑,爽声道:“本将军没有缩在后面的习惯!”
说罢快马反超张饶。
“喽喽喽喽!”
两军即将接触,袁术骑兵忽然发出了瘆人的声音。
“是匈奴狼嚎!”张饶面色凝重,策马的速度慢了些许。
众所周知,匈奴善骑,而且张奋也从军师那里知道,袁术联军中有一支匈奴部队,带头的被称为于夫罗。
“依安萨拉!依安萨拉!”
匈奴骑兵俱是穿着轻便的皮甲,带头的首领举着弯刀,高喊一声,身后的匈奴骑兵再次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怪叫。
青州骑兵也算是久经沙场,但无论青州兖州毕竟是在内地,这些如野兽般的敌人还是头一遭见,难免心生胆怯,驾马速度也慢了些,把仍在疾驰的张奋独自凸显了出去。
张饶最先反应过来,脸上有些羞愧,赶忙策马狂追,嘴里大吼道:“黄天在上,退散邪魔!”
“黄天在上,退散邪魔!”
“驾!”
“驾!”
片刻之间,疾驰的骑兵冲撞在一起,大地为之震颤,飞鸟漫天,混战在一起的双方骑兵失了速度,多了血光。
呐喊与惨叫混在一起,把那滚滚的狼烟都给吹散了些。
“杀!”张饶跟在张奋身后,拼命挥舞着长刀,刚砍落一名匈奴骑兵,他自己的左臂也挨了一刀,鲜血喷洒,瞬间滴红了裤子。
“依安萨拉!”
“喽喽喽!”
匈奴首领也是身手了得,策马冲在前面,弯刀飞舞仿若闪电,快速割破了两名青州骑兵的脖子。
张奋看见首领,策马逼近。
擒贼擒王!
瞧见朝着自己冲杀的汉将,匈奴首领似是瞬间猜到他的想法,一边招呼士兵堵往两人中间,一边招呼侧翼骑兵包抄围杀他。
“依安萨拉!”
“依安萨拉!”
混战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很久,张奋紧咬牙关,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敌人。
匈奴首领很是狡猾,一边勾引自己,又完全不打算与他交战,眼看着身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让他心中焦躁,不得不招呼道:“张统领,全力助我!”
张饶负了伤,此时也是强咬着牙关,他一直跟在张奋后面,把匈奴首领的把戏看得通透。
他听到将军求助,赶忙怒吼一声“兄弟们先杀头狼”,又喊了一声“黄天助我”,率先驾马挤上了前面。
残余的青州骑兵闻言赶紧跟上,一齐往匈奴首领方向突进,他们整体上虽然人少,但匈奴毕竟散在四面八方,此番合力之下,硬是帮张奋冲了进去,眼看离那匈奴首领越来越近。
匈奴首领见敌人逼近,嘴角露出冷笑,再次叽里咕噜了几句,竟是让手下把张奋漏过来。
他看着逼近的汉人将军,用着蹩脚的汉语道:“气没了吧!”
张奋浑身通红,眼睛也通红,他不知道匈奴首领何意,两人的距离只有两个马身。
“依安萨拉!”
匈奴首领这次不再逃跑,侧刀迎上张奋!
嗖!嗖!
张奋连刺两槊,对方却是凭着灵活的身法轻易躲了过去。
匈奴骑兵把张奋单独放过去后,快速截断去路,瞬间把他与张饶等青州骑兵割裂,然后又分出十几骑从他身后包抄,想要把他围杀。
这匈奴首领是个好手!
张奋一击不中,暗赞一声,听着身后马蹄声近身,自己却是没有办法将他快速击杀!
该死!
张奋心中越发焦躁,再次甩槊横扫,匈奴首领却是灵活得宛若舞女,先是侧身藏到马腹躲过攻击,然后快速跳回到马背,反手便是一刀!
当!
刀槊再次相击,匈奴首领满脸轻松,又出言道:“你气不够。”
“听不懂。”张奋不知他说得什么意思,把长槊一推,对方趁着自己招式用老,猛刺一记快刀!
当!
自打近身之后,自己槊的笨重没有跟上对手刀的灵活,张奋横槊堪堪护住身前。
看着匈奴首领翘起的嘴角,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听着耳边震动的马蹄声,知道身后围攻的士兵已至,自己怕是已经没有了机会。
没有机会?
不!
还有!
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张奋快速扔掉长槊。
腰刀出鞘!
大夏龙雀!
如同流星般的银弧一闪而逝,竟是比匈奴首领的刀速还要快!
状况突变之下,匈奴首领大惊失色,猛扯马缰想要回退!
张奋哪里会给他机会,再次砍出让人看不见影子的两刀。
噗!
刀中!
张奋竟是砍掉了匈奴首领的一只臂膀,瞬间鲜血喷涌。
匈奴首领痛得面色扭曲,看着空空如也的右臂,惊惧道:“哈友鲁!哈友鲁!”
张奋刚要乘胜追击,谁知身后刀风袭来,只能举刀招架!
当!
十几骑匈奴骑兵快速把他团团围住,让他们的首领死里逃生。
匈奴首领按着鲜血喷涌的断臂,怒喊了声“卑鄙”,然后招呼两名亲兵陪伴,快马往后逃离战场。
最后一句张奋倒是听懂了,却也来不及理会,他已经被匈奴骑兵围住,只能拼命挥舞着大夏龙雀。
又砍杀几人,张饶带人终于冲破包围,赶到了张奋身边。
剩下的匈奴见首领负伤败逃,自然也没了战意,不知又是哪个狼嚎了两声,他们挥刀逼退青州骑兵,纷纷开始后撤。
“吼!”
见匈奴兵败退去,张奋心中的压抑一扫而空,忍不住仰天长啸。
伤痕累累的张饶见状跟着怒吼,剩余的青州骑兵有样学样,给天空中增添了几分豪情。
济水南岸虽是胜了,北岸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举目望去,夏侯惇中军已经陷入鏖战。
“张统领收拢伤兵回营,还有力气的随我过桥!”张奋也不犹豫,再次勒紧缰绳,朝着前方奔去。
“将军同去!”浑身是血的张饶急着追上张奋。
“先把伤养好,这仗才刚刚开始。”张奋勒马,深深看了张饶一眼,再次领着剩余的百骑向前。
有道是“茅庐济水深”,虽然只有一河之遥,但是想要渡过济水,需要绕道浮桥。
中阵。
夏侯惇也是浑身浴血,他率领的是兖州军中最精锐的三千骑兵,却也没从刘详手里讨到便宜。
挺槊刺死一骑,作为骑兵主帅,他忍不住左右观望一眼,右翼的李典正与黑山军于毒战得你死我活,而左翼恰巧见到张奋他们得胜怒吼,为了提振自己中军被压制的士气,气沉丹田道:“左翼已经击破敌军,胜机在我,杀!”
杀!
“没用的匈奴人。”刘详身着具领明光铠,同样耍得长槊翻飞,随手捅死几名曹军骑兵,瞧见右翼败了不以为意,毕竟就算他们两军合兵一处,也比不上自己这边人多。
为了缓解手下们因为右翼被攻破而产生的动摇,他瞅准夏侯惇的位置,大吼一声:“儿郎们,随我斩杀敌将!”说罢带着亲兵杀了过去。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袁术控制着天下最富庶的南阳,自然舍得花重金招募猛将。
刘详是朝阳一带有名的猛士,曾孤身杀了一位宛城大户全家,被扣押在大牢等待秋后问斩,恰逢袁术控制南阳,又处于用人之际,机缘巧合下便把他从牢里放了出来,安排他成为自己军中的一名牙旗士,而他也没有让袁术失望,凭借战功累迁至前军校尉。
他对自己的武艺很有自信,加上袁术给他们配备的上好兵甲,自认为无人是他的对手。
“来得好,正合我意!”夏侯惇也是紧盯着刘详,因为他不仅仅是当下袁军骑兵的主将,更是匡亭的守将。
两人带着各自亲兵厮杀在一起,尘土飞扬,昏天暗地。
当!
刘详与夏侯惇终于交手,两人瞬间走了十几合。
“好功夫!”
两骑分身而过,刘详赞叹一声,再次挺槊前刺!
己方处于劣势,夏侯惇心情沉重之下不愿多言,只是猛夹马腹,主动迎了上去。
当!
两人再战十几合,力气相当之下,却是夏侯惇经验更胜一筹,一记虚晃,骗的刘详来不及变招,把他的长槊挑飞了出去。
刘详大惊失色,好在亲兵眼疾手快,赶忙护在身前。
夏侯惇暗道可惜,再次挺槊上前,刘详回援的亲兵却是越来越多,眼看没了机会。
刘详惊魂初定,暗骂一声大意,从亲兵手里要过一把长槊,心中盘算再三,刚要上前报仇雪恨,就听后面有人喊道:“后面杀过来了!”
刘详扭头一看,竟是南岸的曹军骑兵从己方的浮桥渡河,从后面包抄过来。
“区区百骑,无非是蚍蜉撼树!”刘详从夏侯惇手里吃瘪,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索性把后面交给自己的骑兵,他亲自会会后面这些不速之客。
青州百骑全速冲锋,毕竟刚刚经历大胜,浑然不惧前方数十倍于自己的敌人。
“左右随我迎敌,领头的交给本将军!”刘详同样招呼百余骑兵到身边,旋即猛甩马缰退出鏖战的前线,迎着阵后的青州骑兵开始冲锋。
“驾!”
“驾!”
张奋远远瞧见迎来的刘详,唯独他身着具领的明光铠,哪还不清楚他的身份
自己又刚刚吃了狡猾匈奴首领的亏,自然不敢放过这次机会!
当!
长槊交击,两人拼了一把力气,旗鼓相当,未分胜负。
“小子好气力!”刘详大赞一声,变刺为扫,却被对方挺槊架住。
然而就在下一刻,刘详的表情凝在脸上,
张奋不仅力量不输刘详,灵活更是远胜于他!
手腕翻转,转压为挑,只是一瞬间的工夫,便将刘详长槊挑飞,接着全力一刺捅向他的腹部。
砰!
随着一声闷响,刘详从马上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卷起一片尘土。
“噗!”刘详口吐鲜血,单手捂住腹部。
若不是有铠甲保护,他怕是已经被这一击刺穿,然而经过刚才这么重重一摔,已然头晕眼花,强忍着铺天盖地的眩晕感,仿佛已经丢去了半条命。
“将军!”不等张奋追上前补刀,身侧的亲兵再次将他护住,有一骑更是伸手抄他上马,快速逃向匡亭。
不远处夏侯惇见状大喜,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敌将刘详已死!投降不杀!”
“敌将刘详已死!投降不杀!”
“敌将刘详已死!投降不杀!”
战场瞬间被刘详死讯覆盖,袁术军虽然不知真假,却也从战场上找不到了将军。
将军都不见了,剩下的骑兵自然无心作战,逐渐有人开始向着匡亭城撤退。
杀!
袁术开始溃退,曹军自然是乘胜追击。
青州骑兵终于与夏侯惇合兵一处,两将互相点了点头,迅速追剿溃退的袁军。
大战直至黄昏,眼见刘详与匈奴都被击溃,左翼的黑山于毒自然也就没了战意,主动开始后撤,让强弩之末的李典松了口气。
匡亭前的两军骑兵对决,曹军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