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曹袁，匡亭决战
封丘城，袁术军大营。
听到属下汇报的匡亭战况，袁术虽然没有大发雷霆，但脸色看上去很是不好。
本来袁术对自己重金打造的南阳骑兵十分自信，甚至在讨伐董卓的时候，他都没舍得动用。
此战毕竟关乎南阳基业，他自然要全力一搏，本想凭借自己手下最精锐的南阳骑兵取个头彩提振士气，没想到竟然会被兖州的三流骑兵打败，让他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而且最糟糕的不仅如此，除去回来报信的数十骑，剩余的大多数南阳骑兵还被困死在了匡亭城里，比战死也强不到哪里去。
帐下文武见首战失利，自己主公脸上又阴云密布，一个个噤若寒蝉，整个军帐里鸦雀无声。
长史杨弘见军议僵持，觉得不是办法，酝酿半天，行礼劝言道：“刘详将军困守匡亭，生死未卜，还望主公暂且息怒，速发大军救援。”
说罢杨弘看了袁术一眼，见他仍是沉默不语，赶忙给对面的纪灵打了个眼色。
纪灵是袁术手下大将，瞧见了杨弘的眼色，赶忙上前道：“主公，别说只不过是小败一场，就算是南阳骑兵全灭，咱们也占据着绝对优势！还望主公速速发兵匡亭，正好与城内的守军前后夹击，攻灭曹操！”
听到纪灵的话，袁术心中的阴霾平复了些。
“若是孙文台不死，何有此败！”袁术大叹一声，然后起身道：“整军，出兵匡亭！”
“喏！”
曹操得知匡亭城外得胜，自然是大喜过望，此时问身边随军的程昱道：“寿张令，前军新胜，依你看，咱们接下来如何是好？”
程昱捋着胡须，沉稳道：“孙膑有曰，斗一守二，袁术军中不乏懂兵之人，万不可轻举冒进。”
孙膑说的斗一守二，是指打仗只派出三分之一部队，留守三分之二见机行事，程昱这番话，是告诉曹操袁术可能还有更多的骑兵。
“这次程公可是错了。”曹操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他与袁术算是老相识了，互相知根知底，当他得知夏侯惇所谓的“大胜”，充其量也不过是惨胜，就猜到他们遇上的是袁术最精锐的南阳骑兵。
因此他没有听从程昱稳扎稳打的建议，反而命令步兵加速行军，把两日的行程化作一日，抢在袁术前头抵达匡亭城下。
大军合兵一处，军帐中众将相聚，颇有喜气。
短暂地夸赞过后，夏侯惇献言道：“主公，匡亭城小，咱们立马攻城，说不定能在袁术赶来前拿下！”
李乾摇了摇头，对着夏侯惇道：“攻城不是小事，袁军距此还有不到一日的路程，若是咱们不能及时破城，让将士们落得个精疲力竭，反而会坏了大事。”
夏侯惇点了点头，反问道：“那依照李大人的想法该当如何？”
“溃退的南阳骑兵缩在城里，我们不妨趁此机会多立拒马，多挖壕沟，把他们彻底关在里面，然后围点打援。”李乾身边的李典出声建言，然后看了眼程昱，程昱是曹操新任命的寿张令，也是此次出征的军师。
由于荀彧与夏侯渊于禁北上守东郡，陈宫坐镇昌邑与济阴乐进、睢阳曹仁互成犄角，此行的军师只有程昱一人。
程昱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曹操道：“我与曼城将军所见略同，两军交战，骑兵犹如人之腿脚，既然主公确定城里困住的是南阳骑兵，那咱们就把他们绑在匡亭城里，不怕袁术不摔跟头。”
曹操闻言起身，豪气道：“甚合我意，此事便交给寿张令办。”
“喏。”程昱闻言躬身领命。
曹操又看向夏侯惇与李典，吩咐道：“还要辛苦二位将军，继续骚扰匡亭与封丘之间的通道，延缓敌军抵达匡亭。”
“喏！”夏侯惇李典领命。
曹操最后看向浑身染血的张奋，满意地点了点头，暖声道：“子墨，你暂且稍作休息，随后与我压阵！”
张奋刚经大战，此时也是杀出了血性，听曹操让自己休息，急忙想要推辞。
程昱看见张奋变了脸色，抢先道：“主公让将军休息，是因为后面还要倚仗将军，明日与袁术大军对阵，有的是地方需要将军出力。”
李典闻言也是拍了拍张奋肩膀，笑骂道：“袁术手下还有上将纪灵张勋，我怕不是他们对手，到时候还得靠你。”
夏侯惇也是哈哈大笑，张奋毕竟帮他打退刘详，让他觉得欠了情分，于是开口道：“你且放心休息，我等绝不会让大伙失望！等回鄄城，定要请你吃酒！”
散了军议，程昱征调民夫加紧修筑工事，只是一夜的工夫，便把匡亭层层围住。
得知曹军已经在匡亭城外下寨，袁术自知慢了一步，便在距离匡亭六十里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曲曲六十里，地处平原，两军营帐已经清晰可见。
袁术军中确实还有数千骑兵，却是远远比不上刘详的南阳骑兵，几次袭阵都被夏侯惇逼退，折损无数。
曹操在中军压阵，前军由曹洪率领，左军则是李乾，右军为任峻，匡亭方向则是安排满宠带兵监视，防止守军出城夹击大军背部，
袁术则是摆了三阵，亲帅中军大部在前，右军为大将张勋，左军则是乐就和黑山于毒，同样留下乔蕤伙同匈奴军看住陈留城，防止张邈出城。
战鼓声缓慢而厚重，战舞不止，怒吼不断。
两军阵前，袁术带着纪灵，缓慢策马走到中间，曹操同样带着张奋迎了过去。
袁术曹操两人，不仅是熟识，而且关系匪浅，同为大家弟子，还曾是太学里的同学。
袁术与袁绍因为嫡庶地位的问题关系向来不好，又因为曹操与袁绍是好友，所以对曹操自然也就不待见。
而对于曹操来说，他不同于袁家公子那般的顺风顺水，早在入仕做洛阳北部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与这世道格格不入，自己明明有位敛财如命的高官老爹，却是无比痛恨世权贵们飞扬跋扈，因此得罪了不少达官显贵，一度贬官甚至差点坐牢，是袁术眼里的傻子。
所以到了诸侯伐董的时候，袁术已经贵为朝廷册封的后将军，而曹操只不过是陈留太守张邈手下的一名帮手，暂领了个杂号将军官职，曾是同学的两人，地位已然是天差地别。
如今两人再会，虽是兵戎相见，但见到本来远不如自己的曹操，竟与自己一样成了一方诸侯，甚至还占了上风，这让袁术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瞒，你知我为人，不如舍弃那贱婢之子，我定然不会亏待于你。”袁术对着面前的曹操喊话道。
曹操嘿嘿一笑，大声道：“将军常常自比天神，哪瞧得起我这阉宦之后，咱们场面话就免了，今日我定要捉住你，让你体会下凡间的日子。”
“甚好！”听曹操嘲讽自己，袁术冷冷瞪他一眼，不屑道，“遗丑婢子，倒也般配！既然你不识时务，那也就别怪本将军不计情面，将士们，备阵！”
“吼！”
“哈！”
袁术带着纪灵退回阵中，临走之前，纪灵不忘瞥了张奋一眼，脸上满是挑衅之意。
曹操见袁术发火，对着张奋笑骂道：“这厮看着便让人来气，今日若是取胜，回头帮你谋个罗敷图上的女子，做妻做妾随你。”
与纪灵对视的张奋本来故意拉着脸子，听曹操这么一说，吓得差点掉下马去，没想到曹操也知道罗敷图。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越来越多的鼓声响彻在平原之上，让战场上的气氛变得凝重。
中军未动，侧翼却是已经开始冲杀。
若说袁术帐下谁的武艺最高，那么毫无疑问是纪灵，但要论谁更会统兵打仗，那么所有人都会说是张勋，袁术更是在攻占扬州后亲封他为大将，有比拟朝廷中大将军的意思，由此可见一斑。
漫天箭雨过后，左军的李乾军最先与对面的张勋军混战在一起。
红旗方阵与黑旗的方阵宛如两头野兽般狠狠对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士兵们仿佛汇聚成大海的水滴，随波逐流，只能前向。
由于袁军人数更多，张勋选择的策略是新兵在前老兵在后，借由新兵消耗敌军，继而让后面的精锐部队收割战果。
李乾的策略与张勋一样，同样的新前老后，他自己从山阳带出来的门客正在摩拳擦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斗。
由于双方都把主力藏在了后面，因此场面乍看之下声势浩大，却也短时间分不出胜负。
右军的任峻本是河南郡的大族，河南郡属朝廷的司隶校尉部管辖，所以在董卓祸乱的时候便举家出关西逃，带着上百宗亲和门客投奔了曹操。
与任峻对阵的乐就不算出名，但与他同阵的于毒却是了不得。
于毒率领的部队作为黑山军中的一支，曾起兵十万攻占魏郡与东郡，东郡太守王肱都被他打跑，直到后来袁绍派来了曹操，又把他从东郡赶了出去。
于是听到袁术邀约黑山共击曹操，他第一时间便带着本部人马前来响应，想要把新仇旧恨都跟曹操算一算。
无论黑山还是乐就的部队，在装备上算不上精良，与任峻也是斗得旗鼓相当。
战场的外围，则是两军骑兵再度交锋，袁军骑兵刚败过一场，最精锐的南阳骑兵还被困在匡亭城里，对冲几个来回过后，就有了溃散的迹象。
匡亭城前，借着连夜修筑的工事，满宠已经打退了袁军好几次进攻，只是围城的人手并不充足，被敌人突围出来怕是早晚的问题。
双方中军都筑有观战的高台，眼见侧翼打不开局面，袁术瞟了眼纪灵，对方心神领会，上马冲了出去。
驾！
驾！
袁军中阵忽然左右散开，十余辆战车冲到阵前，列成一排。
战车，作为先秦时期的重要作战工具之一，却因限制诸多，被更加灵活的骑兵所取代。
然而在地势平坦的平原之上，战车却又能重新发挥出作用，那就是冲阵！
每车有四马，车上乘有数名盾手与戟手，虽是人人穿着厚甲，但也只会有死无归。
“嘿，想到一块去了。”曹操站在望台之上，瞧见了袁军出阵的战车，而前军的曹洪有样学样，也把提前准备好的战车亮了出来。
看来双方都没有打算防守，都想要直接冲破敌军取得胜利。
中军列阵完毕，两翼早已经杀的难舍难分。
冲锋！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擂动，战车在前，步兵在后！
白刃之前，万箭齐发，交互掩杀！
嘶鸣声与马蹄声齐至，经过训练的战马，无视森森长矛，带着战车笔直地撞了上去。
两军终于如同汹涌的奔流冲撞在一起，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
几名士卒见伍长被对方砍断了头颅，心生惧意，而然身后只有队友，没有退路，最后只能像羔羊一般被赶向死亡。
一名身处前线的都伯，已经拼光了所有手下，心生悲意，想到那无数愧对的老小，从容举刀上前，发起最后的攻击。
陷在敌军阵中的战车上，戟手看着身前的车长被捅得不成人样，脸上无喜无悲，机械地甩动长戟或勾或刺，迎向早已知道的结局。
有的士兵看着残肢哀嚎，有的士兵因为恐惧大喊大叫，总之在十几万人混战的战场上，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渺小，谁都不知道死亡何时会到来。
“报！左军已经支撑不住，请主公速速发兵援军！”
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跪在曹操面前，随着新兵消耗殆尽老兵加入战场，终究是张勋的军队技高一筹，开始把李乾的左军打得节节败退。
望台上的曹操表情凝重，眼下两军狭路相逢，却是自己这边的左翼最先抵挡不住，若是处理不好，怕是会引起溃退。
就在曹操脑中思考着对策的当口，身边的程昱却是急忙提醒道：“张将军速速援救李乾，袁术的后军动了！”
凝神望去，原来袁术发现张勋已经打出优势，想要扩大战果，纪灵带着袁术帐下最后的一千骑兵从后方绕出，准备夹击李乾。
那是袁术的亲兵。
再看夏侯惇与李典的骑兵，虽是战场上取得了绝对优势，却在敌方骑兵吸引之下远离了战场。
曹操反应过来，额头渗出一丝冷汗，心里暗骂夏侯惇两句蠢材，赶忙对着张奋命令道：“张将军，带我的亲兵，速去支援！”
“喏！”
张奋不敢耽搁，飞身上马，领着曹操的八百亲兵，同样从后方绕出，快速奔赴左翼。
左军的李乾看着自己的门客死伤无数，正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少，虽然已经让传令兵到中军求援，但是难免心生悲意。
“狼烟！有骑兵来了！”李乾手下副官指着前方喊了一声，见到飞奔而来的骑兵，让他本就在谷底的心情彻底沉了下去。
驾！
然而敌军骑兵未至，自家的骑兵却是赶到，李乾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便看见张奋带着骑兵从旁冲了出去。
杀！
张奋迎上纪灵，毕竟刚刚见过，而且已经通过眼神约战，两人必然要打上一场。
双方带的都是各自主公的亲兵，其精锐程度不言自明，眼见自家主帅想要单打独斗，各自找好自己的对手，顺便抢占便于援护主将的位置。
长槊交击，发出闷响，纪灵果然了得！
不似张奋先前遇到的敌手，力气竟是与他不相上下。
张奋在墨人的身份下，还是一名刀匠。
由于炉火温度不够，当下还做不到把铁矿如同铜矿一般烧成水浇铸器具，所以想要打造一把好刀，首先要做的就是通过不停折叠锻打炼制出刀坯，俗称打铁，又叫百炼成钢。
若是想要打出一块好钢，动辄锻打半月，极其消耗力气。
所以张奋哪是什么天生膂力过人，只不过是在不停锻刀的过程中，练就出了如同百炼钢铁一般的钢筋铁骨。
所以墨人中有锻刀手艺的，力气都不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