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弩车，大破袁军
“他们围城了。”城楼上的乐进脸色凝重道。
刚带着袁怀来到城楼，往下一望，便看到往两边分散的袁军。
“他们牙旗在哪？”张奋举目问道。
众将闻言四处张望，却是袁怀眼神最好，指着西南方向道：“在那！红底的旗，与别的颜色不一样。”
牙旗，也叫帅旗，用来告诉自己将士主帅的位置，自然也会引来敌军的重点照顾，毕竟在通信不便的战场，若是牙旗不幸被敌人拔掉，那么必然会对全军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轻则前后部队慌乱回援打乱战场部署，重则直接哗变溃散，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
张奋点了点头，对着乐进说道：“围城必阙，守城必野，正好趁着他们现在把兵力散开，我去攻他们牙阵，你来指挥守城。”
“同去！”袁怀大喜道。
“你给我待着！若我发出旗令，你再出城接应。”张奋没好气道。
冲阵毕竟是个危险活，就看袁怀那穿甲走路都费劲的样子，要是一不小心死了，怕是袁叙得跟自己拼命，所以先用旗令哄他一下，若是真的把敌方击溃，再让他随着大部追杀残兵，那还是可以的。
“让末将去吧，将军留下主持大局。”听张奋要出城攻阵，乐进赶忙请命。
“乐将军比我善守，这冲阵还是让我来吧。”张奋笑着走下了城楼。
“我来擂鼓，祝将军凯旋！”乐进说罢转身走去战鼓边上。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起，划破天际。
宁陵城门大开，张奋骑着骏马，长槊斜指，率先冲出了城。
杀！
无数兖州军随后从城门涌出，毕竟先前饿着肚子，他们也跟着张奋打败过雷薄数次，现在吃饱喝足，自然是信心十足，士气高涨。
杀！
杀！
长槊翻飞，马踏千军！
张奋一甩一挑间，刺落迎来的两名袁军骑兵。
因为先前的几次交手，袁军似是也有很多人认得这尊杀神，待他连续挑落几人后，没人再敢凑去那里。
将勇兵盛，出城的兖州军跟在张奋身后，自然是越战越勇，势如破竹。
只见兖州军挥舞的几十面黑色旗帜已经插入进上百面红色旗帜当中，仿佛生生撕出了一道口子。
雷字牙旗下面，孙喜看着前面攻过来的银甲将军，知道是张奋，对着雷薄大声道：“将军，他可能想趁我们分兵之际直袭中军！请将军速速回避！”
雷薄见状也是满脸惊惧，张奋的厉害他是亲自见识过的，虽然他自认勇猛，但是也没信心能在张奋手下走上几招。
他莫不是故意让自己分兵然后袭杀自己？雷薄想及此处他赶忙大吼道：“旗令兵听令！速令左右回援，务必把他们困死在城外！”
“喏！”
雷薄说罢不敢怠慢，知道对方奔着擒贼擒王而来，旋即马鞭猛抽，佯装成名探马，偷偷朝着侧翼逃去。
咚咚咚！
咚咚咚！
交织的鼓声越来越急促，正门交战的两军也是越战越酣，本来准备围城的袁军刚到了位置便被召回，不免有了片刻迟疑。
然而鼓声就是军令，他们虽然迟疑，但还是得回军中阵。
长槊单手抡圆，再次扫翻几人。
张奋快速环顾左右，看见即将从两侧包抄回来的袁军，又瞧了眼不远处的牙旗，心中惋惜，却也不敢再继续恋战。
“鸣金！”张奋大吼一声。
副手骑兵听令举起令旗，城头的乐进见状，赶忙令手下敲起锣来。
当当当！
当当当！
当当当！
刺耳的锣声冲破鼓声，城外的兖州军闻声前后调转，快速朝着宁陵城退去。
雷薄见敌人后撤，而且张奋还在殿后，赶忙命令全军追击，然而乐进指挥着城楼上的弓箭手也在此时开始掩杀，最终让张奋安全退进了城里。
冲杀声渐渐散去，只剩无尽的怒吼和哀号。
城楼上，乐进抱拳道：“将军好身手，在下佩服。”
他不是曹操族将，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将军，自然对有本事的张奋心悦诚服，想来这也是为什么曹操让张奋与他搭伙。
“大家莫要松懈，瞅准战机，还要出城！”张奋说罢接过袁怀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汗。
“喏！”
眼见兖州军全部退回城里，雷薄双目通红，再次下令让手下围城，然而对方仿佛故意的一般，只要自己分兵，就会出兵攻击牙阵，牙阵增派重兵，他们又会击破侧翼，一番操作下来，搞得雷薄苦不堪言。
还没把敌人围住，自己倒是吓得魂飞魄散，雷薄脸色铁青，恨声道：“本将军明白了，这厮怕是奔着我来的，佯装被困逼我分兵，然后趁机杀我！当真是好盘算!”
孙喜也是惊魂未定，狠声道：“无妨，终究是咱们人多，既然他们想让咱们分兵，那咱们便偏要合兵一处！攻城虽是吃亏，好在这宁陵城小，城防也是形同虚设，虽然咱们会多付出些代价，相较斩杀张奋却也不算什么，毕竟张奋死了，济阴郡唾手可得，我们定能在主公面前扬眉吐气！”
“甚合我意！孙将军，速速让士卒准备云梯，咱们就从正门攻城！”
“喏！”
雷薄只在侧门留了小股部队牵制，大部队开始在正门集结。
看着越来越浓密的雷字旌旗，乐进还是担心道：“侧门人少，将军先出城吧，我留下了来殿后！”
张奋拍了拍乐进肩膀，伸手指了指身侧。
只见工匠们推着二十余辆弩车过来，借着垫板和木轮，快速推上了城头。
“这是······连弩车？”弩车乐进自然是听说过的，但那是朝廷里的御用工匠才有的手段，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宁陵县城，竟然也有这般好手艺。
张奋笑着点了点头，“这雷薄太怂，若是早知道他不敢分兵攻城，就不用麻烦做轮子了，换成固定在城墙的弩机，还能够多几台。”
乐进大奇，跑到临近的弩车旁边摸了又摸，喜道：“绝了，尺寸正好！”
“尺寸自然是丈量了的，若不是这宁陵的城墙太小，还能再大上两倍。”
乐进忽然想到什么，担忧道：“只是弩箭······”
弩箭与弓箭完全不同，并不能混用。
张奋没说话，看向跃跃欲试的袁怀。
“提前带了，按照你说的量，我还特意多备了五成，我在定陶的时候还纳闷运这么些弩箭作甚，万万没想到你会造车！等有了闲暇，把图谱借我看看！”袁怀说罢招呼起自己亲兵。
多备了五成？
张奋忍不住翘起嘴角，自己先入为主把袁怀当草包，现在看来这位袁怀公子，是个实打实的人才。
没过多久，一捆又一捆的弩箭从城里搬上了城墙，肩缠红巾的木匠为机手，配上辅佐的守城士兵，偷偷把弩机推到了城墙上的垛口前面，却也故意没有展露出来。
宁陵城小，二十余架弩车一字排开，刚好填满大部分垛口。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震天擂鼓声再起，黑压压的袁军开始向城墙靠拢。
孙喜领兵在前，雷薄中军压阵。
根据此前散落在地上的箭矢，孙喜约莫即将进入敌军的弓箭射程，勒马大吼道：“冲冲冲！先登城头者，升三级，赏千金，杀敌将张奋者，再赏千金！”
“吼！”
怒吼响彻天扉，前阵的袁军开始疾奔！
城楼上，乐进脸色凝重，紧紧盯着袭来的袁军，大声吼道：“六十丈！拉弓！”
弓弩手闻言拉弓朝天。
过了片刻，见敌军更近，乐进再次大喊道：“五十丈，压！”
弓箭手闻令，一齐把箭朝天射了出去。
无数弓箭在天空中划出弧线然后落地，城下顿时传出无数惨叫。
待敌军继续逼近了些，弓箭再次上弦，乐进大吼道：“四十丈，扎！”
弓箭手把弓压低一些，再次齐射，把前排的袁军射倒一片。
“三十丈，散！”乐进喊完，自己也端起了弓箭。
弓箭手闻令不再等待队友，一箭接着一箭，开始快速乱射。
眼见敌人即将到达城墙底下，乐进再次大喊道：“二十丈······”
这次没等乐进继续开口，张奋却是插话道：“可以了，推车！”
“推车！”
“推车！”
就在城墙上忙的热火朝天，城下的孙喜脸上却是露出了喜色，看着云梯即将冲到城下，对着手下激动道：“成了！击鼓壮威！速速击鼓！”
“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变得响而急促，冒着箭雨的袁军也跟着加快步伐。
先登城头，对于普通士卒来说，等同于鱼跃龙门，得到的可不仅仅是荣华富贵。
为首的袁军扛着云梯，眼见就要到了墙边，谁知就在此时，依稀听见似乎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吱吱。”
“吱吱。”
相较于震天的鼓声，车轮滚动的声音微不足道，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发生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嗖嗖嗖嗖嗖嗖嗖！
漫天箭雨倾泻了出来，弩箭的破空声连成一片，汇聚成刺耳的拉线声！
“啊！”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看着城下袁军如同被秋风扫过的落叶，一片片落在地上，渗得袁怀头皮发麻。
张奋脸上也有些动容，他之所以被同门称为兵器双修的天才，就是因为他除了精通刀槊，还熟知墨家器具的制造方法。
然而与在师门里依照图谱仿造不同，现在亲眼看见自己督造出的弩车杀出一片血海，他的心底隐隐有了一丝不忍。
墨家的弩车，自然不是寻常弩车能比，虽然碍于城宽没有装载巨矢，但只是这些如同细雨般喷洒的小矢，已经把城外变成了地狱。
即使有侥幸冲到城下的，等待他的还有乐进的守军。
“这似乎，有伤天和。”袁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何止是他，整个城楼上的守军，看着躺满地上的敌人，都有些呆愣，还有人忍不住感慨人的脆弱渺小。
小小的宁陵城墙，此刻成了最恐怖的地方，不知是谁最先开始逃跑，一个，两个，十个，百个，袁军再也抵挡不住对于弩箭的恐惧，开始往身后溃逃。
中箭。
踩。
被督战的士兵砍杀。
整个城外已经乱成一片，满地惨象，仿若人间炼狱。
张奋有了刹那的迷茫，他从不认为战场杀敌有什么错，墨家认刀法不认王法，讲的就是弱肉强食，只是看着如同草芥一样被射死的满地士兵，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矛盾与压抑。
明明崇尚兼爱的墨人，原来可以如此残忍可怕，而这个墨人还是自己。
乐进率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城下的敌人被恐惧支配，已经有了溃逃迹象，大声道：“战机已至，末将请战!”
张奋回过神来，点头道：“准，若是能斩杀雷薄，本将军亲自给乐都尉请功！”
“喏！”
乐进快速下了城楼，带着本部士兵追杀了去。
张奋看向袁怀，问道：“你不跟着去吗？”
袁怀摇了摇头，呆呆看着楼下。
夕阳西下，城楼上的士兵已经开始起灶，张奋与袁怀并肩立在城头，城外多了许多百姓，长在挖着万人坑埋人。
有道是战乱之后必有瘟疫，似乎是上天对人的警醒，也是对人的惩罚。
替士兵收尸这种事，只靠官军自然不现实，或者说恰恰相反，多数都是靠战场邻近的百姓做的。
这些死在城门外的袁军，自然是宁陵城的百姓来做，哪怕没有官府强制。
看着柔和的夕阳，张奋搭话道：“为何要立功？”
“因为我娘是个连妾都不如的婢女，虽然我命好，我爹就我一个儿子。”袁怀淡淡道。
张奋皱了皱眉，没想到这袁公子竟然不似表面风光，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你这是同情我？”袁怀回过神来，使劲拍了下张奋肩膀，笑骂道，“即使本公子是庶出，那也是袁家人，可不是你们这些寻常百姓能比的。”
张奋呵呵一笑，“确实如此。”
“只是我娘······算了，你知道吗？其实我大伯，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袁绍袁刺史，也是婢女生的。”袁怀眼神飘向远方，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哦？”张奋惊奇道。
要说当今天下风云人物，袁绍要说第一，那没人敢称第二，只是没想到如此枭雄，竟然只是个庶出子，还是在世人眼里卑贱的婢女所生。
“所以很多人看笑话，不明白这名为堂兄弟实则亲兄弟的两袁在打什么，但我知道，而且我也要像大伯那样，证明人之贵贱，与出身无关！”
人之贵贱，与出身无关？
张奋听到袁怀志气，对他诚心一礼，先前倒真是自己小看人了。
袁怀也看向张奋，指着城下笑道：“虽是无情，但后事我会处理，而你，还得继续帮我立功。”
“回城记得喝酒！”
“小事，定给你配个美人！”
互击手肘，两人相视大笑。
乐进一夜未归，张奋与袁怀在帐中坐了一夜，忍不住开始担心。
待到天明时分，刚要引兵出城，探马却是从城外跑了回来。
“报将军，乐将军已经攻陷睢阳！”探马风尘仆仆，却是满脸喜色。
“攻陷了睢阳？”张奋不可思议道。
乐进不过区区千余人，虽说雷薄兵败溃逃，但残兵仍是不少，而且睢阳是州治大城，怎么可能被这么点人攻下！
探马点了点头道：“雷薄前脚刚从睢阳出兵宁陵，主公就从昌邑派兵，让李典将军帮忙攻克了睢阳。”
竟然是李典！
李典本在昌邑北边的任城追剿黄巾残军，此时能够引兵南下，那说明任城也已经平定。
如此想来，自己与李典这位好友也已经几月没见过了。
攻克睢阳自然是大功一件，只是这大功，怕是算不到袁怀头上了。
好在袁怀不以为意，跟着张奋，他自然不怕功劳少。
“主公可还有命令？”张奋见探马没走，开口问道。
探马点了点头道：“主公让将军把梁国交给李典，然后带兵回兵济阴，据说陈国的陈兰想要围魏救赵，已经发兵定陶。”
攻击梁国本来打算的就是快打快走，陈国无论是救援梁国，或是围魏救赵攻打济阴，都在张奋的盘算之内。
张奋对着探马点头道：“知道了，你且通知乐将军见机行事，不用担心定陶。”
“喏！”
探马领命离开之后，袁怀忍不住啧嘴道：“怕是我那二伯恼了，先前我爹中立，他也就懒得管我们，如今发兵打了他，他肯定要狠狠报复。”
“无妨，”张奋不以为意道，“你不是想杀敌吗？我带你去阻杀那陈兰。”
“我们就这么点人，能打过？”袁怀挑眉道。
“你说呢？”张奋指了指城下忙碌的百姓。
“好！回定陶咱们就喝酒！”袁怀豪气大生。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