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唐周，大战将起
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今年的雨水特别充足，对于缺衣少食的人们来说，不知是不是个丰收的兆头。
打更人倒是本分，穿着蓑衣，仍然游荡在街上，兢兢业业敲着他的铜锣，反观城楼上值夜的士兵，早早懈怠了下去，睡倒了不知多少。
房屋顶上，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静静躺着，斗笠压在脸上，任凭雨水将自己浸湿，仿佛死了一般。
“你倒是舍得糟践自己，也不怕落个病根。”
又有一名魁梧的男子走到他身边，同样的装扮，并挨着坐下。
“你选的刘岱死了，来我这里如何？你知道的，我缺帮手。”躺倒在地上的男子坐了起来，扶正斗笠，露出的脸上蒙着黑巾。
“刘岱？不过帮他指了条路，那种过惯安生日子的草包，我看不上。”
“无论如何，因为我们而死的人太多了，近墨者黑，现在想来，武皇帝倒也说得没错。”
“你今儿怎么跟个怨妇一般啰嗦，破而后立，死而后生，成大义者若受拘于小礼，那天道也就没了轮回。”
“你就没想过大义可能是错的？天道可能永远轮回不了。”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酸儒都懂的道理，你个墨人怎么还矫情起来？”
“呵，也对，先不说这些糟心事，你今后如何打算？总闷在家里可不是个办法。”
“我死了发妻，儿子总要有人照顾，没觉得什么不好，只是你又如何打算？”
“我？相中了一把好刀，还特意帮他选了刀鞘，只望诸因皆有成果，苍天不负我。”
“又养刀？我可奉劝你一句，无论伤感还是悔恨，都不值得浪费时间。”
“哈哈哈，悔恨？”湿透的男子伸个懒腰，眺望着远处城楼里的火把，“还真未曾有过。”
“直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外面冷得紧，唐周。”
“唐周，唐周，”男子低声念了两遍，“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这个人其实死了更好些，只是为了磨刀，我得让他重新活过。”
“你不怕死？或者说你不怕我？唐周是叛徒，而我恰好是墨门掌刑的秋官，若动刀，你必死。”
“当然不怕！秋官又如何？”唐周压了压斗笠，自信道，“因为我是对的。”
“你可真是个······疯子。”
黄巾压境，全州告急。
眼下兖州因为刺史刘岱的战死而导致群龙无首，好在曹操愿意挺身而出，又有东郡名士陈宫和济北相鲍信全力支持，曹操就这么真的成了兖州共主。
当然，兖州当下大难临头，他要想立稳脚跟真的控制住兖州，那么青州黄巾就是他不得不翻过的高墙。
寿张一战不能输！
果然如陈宫所料，青州黄巾本就是公孙瓒驱赶到兖州的祸患，他自然不会错失良机，陈重兵于平原，决心一雪前耻，再战袁绍。
而公孙瓒的盟友陶谦袁术也在积极调兵，局势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
袁绍也有他自己盘算。
冀州作为天下九鼎之首，西临太行天险。
自黄巾起义失败之后，残党要么落草为寇，要么占山为王，当下太行山脉两侧就被两支规模庞大的黄巾占据，西边的叫白波，东边的则是叫黑山。
黑山军就近取材，自然会频繁劫掠山下的冀州，与袁绍乃是死敌，若南边的兖州再被黄巾占去，自己就成了三面受敌的笼中鸟瓮中鳖，这是袁绍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权衡利弊之后，即使前月刚被来讨说法的夏侯惇“羞辱”，他仍是把约定中亏欠曹操的粮草补齐，还额外援助了两千精兵和数百副铠甲。
曹操本就有暂领兖州刺史的喜气，此时又得袁绍军援，雄心勃发，率一千亲兵抢先入驻进寿张城，只待后方夏侯惇大军一到，便谋划正面破敌。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黄巾军似是提前得到了情报一般，放弃继续蚕食兖州东南部，从无盐、任城两路发兵，源源不断地往西汇拢，竟是要倾尽全力围攻寿张！
一切悄然发生，从兖州南部直抵徐兖交界的李典张奋并不知晓。
徐州彭城至兖州山阳一带，地势平坦，有大湖。
北方搭界的任城一带已经被青州黄巾占去，陶谦自然不会好心帮曹操攻打，他所觊觎的，是临近彭城的山阳郡，也是兖州州治昌邑所在。
依照别驾从事糜竺的谋划，徐州军先打着剿匪的名义强行进驻昌邑，再从道义上逼迫兖州大族就范，进而让陶谦兼领兖州，随后谋划驱逐曹操，继而以东郡为前线屯兵发干，与公孙瓒合力夹击袁绍。
彭城相薛礼早已领命，名为剿匪，实则是配合青州黄巾，领了骑兵五百，率步卒八千，大张旗鼓跨过徐兖边界，朝着山阳郡进发。
李典寻了高处，他们的任务是阻截徐州兵，眼下却只带了仅有的两百骑兵出来。
“报！”
探子拖着长音，跑来大声道：“前方两百里发现敌踪！数百骑兵在前，后阵步卒约有万余人。”
李典点了点头，让探子再探，旋即面色凝重，转身看向张奋。
两人商议之下，李典把部曲中的步卒全都留在昌邑，由陈牙将率领，优先协助陈宫稳住州治里的局势。
毕竟兖州军虽然因为刘岱的战死溃散，但只要有人师出有名，又愿意出面担当，还是可以重整出一部分残军。
张奋没有搭理李典，兀自愣愣出神，邻近彭城，就忍不住想起糜若。
李典忍不住杵他一下，气道：“咱们就这么点人，能打过吗？”
张奋回过神来，瞥了眼李典，问道：“咱们直接冲阵，力竭之前，你能杀几个？”
“冲阵？”李典吸了口凉气，倒也认真一想，咬牙道，“我虽然不善马战，但杀个十几二十个，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我杀你的十倍，剩下那些你看看怎么分。”张奋没好气道。
“十倍？”李典摆弄指头一算，但又想到这不是重点，毕竟相交上万大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大敌当前，李典见张奋还在故弄玄虚，气道，“我都急死了，你还在这里说胡话。”
张奋舒展了下身子，神色淡定道：“敌众我寡是事实，咱们着急也没用，再说我们又不是来歼敌的，既然正面打不过，自然要想点阴招子。”
“阴招子？”李典皱眉，然后忽然想到什么，试探道，“你是说袭击他们粮道？”
张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上万人出征，吃喝可不是个小数，兖州凋弊，他们想就地征调自是不能，咱们能断他们粮道自然是极好的，不能断也不打紧，还可以直接去他们老家，比如彭城。”
“彭城？你疯了，咱们就这么点人！还都是骑兵，又没有器械。”李典失声道，彭城可是天下大城，通衢之地，怎么可能被轻易攻陷。
“骑兵有骑兵的战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就是打不下彭城也不打紧，按你说的，那就骚扰粮道呗，我们只要拖住他们的脚步，等寿张分出胜负，徐州兵也就失了剿匪的道义，陶谦可是一直以大汉忠臣自居，不可能不退兵。”
李典仍是觉得不可思议，皱眉道：“万一昌邑被攻破了呢？”
“昌邑毕竟是州府大城，又有陈牙将帮忙聚拢残军，只要没内鬼，我还是相信陈军师的。”
“你······真的相信陈军师？”李典欲言又止。
“我自然相信他，相信他留在东武阳的家眷。”张奋哈哈笑道。
“唔，万一主公那边输了呢？”李典忐忑道。
张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李典，没好气道：“那咱们是输是赢还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