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小插曲
天香楼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往里面随便丢块儿石头，就能砸倒一片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她还没胆大包天到招摇过市的地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果然如她所料，夜深人静，根本没有什么客人，最忙的时候，也就是准备开店那一会儿。天边泛起鱼肚白，临走之时，她还顺利预支到了两个月的工钱。
兜里揣着两吊钱，这是她离开宗门后，心里最踏实的时候。
走在晨光中，早市只零星开了几家铺子，街道上一片安静祥和。
“啪！”
刺耳响亮的耳光声过后，一支沾了墨水的毛笔滚到了姜幼月的脚下，顺着地上的墨迹看过去，有个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手里捏着一支签文，从她的角度，隐约能看到个“下”字。
“别以为哥儿几个不知道，”站在中年男子的摊位前，为首的混混揉了揉手掌，将签筒倒过来，里面的签文稀里哗啦落了一地。“操，还真是。”
数十支签文，全都是“下签”和“下下签”。
原本一副可怜模样的中年男子顾不得头顶摇摇欲坠的道冠，一个起身就要开溜，两条腿划拉了半天，愣是没往前跑出去一米。
“小爷平生最恨两种人，一种是敢骗我的，另一种，是敢把我当傻子骗的！”混混头儿一手揪住假道士的后领，向后猛地用力，假道士狼狈地后仰，摔倒在一众混混中央。
用不着为首的发号施令，那假道士的惨叫就从人墙中穿透出来，一开始围观的众人还看着好玩，不乏叫好声。
但一刻钟过去，殴打仍在继续，隐约能看到围成一圈的小混混的脚底，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有些怕事的，早就从围观的人群中悄悄溜走，留下的人之间的气氛也有些低沉，没人再敢鼓掌叫好。
姜幼月从人群中抽身，这些人自有自的因果，事情的真相她也只是一知半解，她没兴趣插手这件闲事。
“……连累自己闺女，但是也打得太狠了。”
“他这样的还有闺女，多大啊？”
“我也听人家说的，啧啧啧，这人今天要是没挺过去，那闺女可要遭罪喽。”
她抽身虽快，但架不住修炼过后耳聪目明，还是听进去了两个站在外圈大娘的闲嗑，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听着在二人口中，那假道士的女儿越来越凄惨，从无人认养到在青楼楚馆受尽屈辱，绘声绘色，细节详尽。姜幼月咬了咬牙，还是从地上拾起几块碎石子，指节发力，隐晦地将石子飞射而出。
“哎呦！”
为首发号施令的混混突然吃痛地叫了一声，还没等他发怒，身上又多了四五处，同样像是挨揍了一般，他龇牙咧嘴地撸起袖子，第一处的皮肤已经泛青，估计其他几处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见头儿的惨叫，其他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朝这边看过来。
“看什么看，继续给我打……哎呦！”那混混头儿不信邪，但凡他说一次，身上就痛一下，青天白日真是见了鬼了，他身边谁也没挨着，不见人影，难道还有鬼影？
突然呜咽的声音从脚底传来，此刻听上去略微有些阴森。
“爹，孩儿不孝，让您死了也不得安生，”搭配那假道士满脸的血迹，效果拔群，“爹啊，孩儿这就下去找您。”
一口一声爹，姜幼月听得脸都绿了。
那混混头子脸色也发绿，不过是被吓的。这世上既然有修仙的仙人，谁知道有没有地下的亡魂，他努力克制两条想要打哆嗦的腿，挥挥手，晦气地带着一众混混离开。
众人皆散。
那假道士等人走尽了，才拖着被打得浑身酸痛的身体找了个墙角靠着，慢腾腾地吹了声口哨。三声过后，朝悄声出现在他身前的少女叫苦不迭，嘴里嘟嘟囔囔，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刚从鬼门关走过一回。
“哎呦喂我的宝贝闺女，刚才你爹挨揍你不来，钱没讹着，摊子还没了，这两天只能用你偷来的东西垫吧垫吧了。”
“我那是有手艺的，跟你空手套白狼可不一样。”
这对父女的絮絮叨叨，姜幼月是没有听见，她早就身在几条街外，正在给新家挑一些能用的东西。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从前她擦脚都用不着的东西，现在抠抠搜搜的才敢买一条。
从早市逛到晚市，把两吊钱全数花光，她将换来的东西一股脑送回家中，任谢明尘随便捣鼓。自己倒是麻溜的提前去了探春楼，争取努力表现，每天能顺回来点三餐的伙食。
小杨哥虽然有时候会逃避做工，但人倒是很大方。
大概是昨天留下的印象不错，今天开店几乎都是她一手准备的，小杨哥躲在柜台后面，时不时指挥两声，就算是出过力了。
“今晚请兄弟们喝酒，去去晦气。”
没想到刚开门就有客人，姜幼月迎上前去，却发现来的这群人看着眼熟——这不就是白天里那群打人的混混！
确实晦气。
“别看他家里面破破烂烂的，酒是真不错。”白天为首之人大大咧咧地在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下，木凳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把你们的酒都搬出来，今晚哥儿几个要喝个痛快。”
她先是按着吩咐给他们拼好了桌子，这才往后厨去搬酒坛子，进去的时候，冷不丁被拉住了袖子。
“这几个混混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回回不仅不给钱，喝醉了还要闹事，”方才还在柜台大摇大摆躺着的小杨进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看你过会儿搬完了酒，就直接来后门，咱俩各回各家，明天只管再来收拾就行。”
“掌柜的不管这事儿？”
“哼，”一听到“掌柜”这俩字儿，小杨进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就是个只会从店里支钱的败家玩意儿，能好好喘气儿就是万事大吉了。”
姜幼月还是摇了摇头，执意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