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耍小性子
乐灵启程前往静海的那一日，露华宫里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皇贵妃慵懒地躺在暖阁的软榻上，摆摆手对大宫女月娥道：“就说本宫身子不适，不能接驾。”
“娘娘，这个节骨眼儿上，您可不能耍小脾气。”月娥是打小陪李姣蓉长大的，凡事都能劝上两句，“神女大人刚走，三殿下在德政殿同陛下争执之事闹得人尽皆知，您再甩脸子，前朝的老爷该当如何？”
李姣蓉纤细匀称的双腿落到地上，手撑着软榻嘟哝道：“行吧，他要来就来，可别指望本宫笑脸相迎。”
太监们捧着一盒盒礼匣，鱼贯而入，秦盛满面红光，步入暖阁时高声道：“爱妃，这是月氏进攻来的彩珠，朕备了金银线，陪你做首饰。”
这场面在露华宫时常发生，但凡番邦进攻了什么新鲜玩意儿，皇帝必然是第一个拿到露华宫来，给皇贵妃开眼。
匣盖被一一翻开，如彩虹般炫目的琉璃珠映射出暖暖的日光，流光溢彩，衬得李姣蓉的脸蛋更为娇艳。
她慵懒地扫过去一眼，说：“陛下，妾身没心情弄首饰，让他们收起来吧。”
暖阁内仿佛瞬间从阳春三月变为寒冬腊月，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恨不得把头低到尘埃里。
“你们退下。”秦盛冷冷吩咐一句，众人立马快步出去。
李姣蓉见人走了，也懒得维持表面功夫：“陛下不是在惠妃那处，和花夫人讨论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嘛，怎么有空来我这露华宫呀？”
秦盛表情柔和了些，坐下搂住她的腰，靠近问：“爱妃这是吃味了？”
“妾身才不吃味。陛下后宫三千，什么时候轮得到妾身吃味？只是明知那花夫人酿的酒乃剧毒成瘾之物，陛下居然还上赶着去喝，妾身实在不明白。”
她这话，若是换个人来问，铁定早就被皇帝厌弃，甚至以大不敬之罪被打入冷宫，但李姣蓉能有今日这个脾气，自然是皇帝一贯的放纵养成的。
“爱妃，这你可就说错了。朕知晓你是想为冲儿鸣不平，但他对花大人一家的指摘无凭无据，全是揣测，朕和众爱卿都时常品尝花夫人家的酒，却未曾出现那些症状。朕怎可凭借冲儿的三言两语就胡乱断案？”
李姣蓉的脸色缓和了些，她心底里是相信自家儿子的，却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妾身就是难过嘛。您派冲儿去兖州府查那桩江洋大盗案，妾身担心呐！”
“不派他出去，恐怕他的心还一直悬在乐灵身上。”秦盛还留有一句话没说：他给秦冲透出和神女结亲的意向，不是让他自己弥足深陷的，而是想让他控制乐灵。
长途跋涉来到兖州府的秦冲，把先前有关江洋大盗案的案卷全都读过一遍。
此案的蹊跷之处在于，它并不是什么江洋大盗流窜的案子，案件的奇怪之处在于，无数凶犯落网被擒，却还不知擒住自己的究竟是何人。
自上月起，府衙隔三日便会发现五花大绑的汉子，失去神志被扔在衙门口，这些汉子无一例外是大姜全境内通缉的要犯，人人身上都背着数十条人命。
秦冲接连审问了所有发现江洋大盗的衙役，却无一人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案情陷入僵局，秦冲在寻找线索的同时，也在分析亲卫从静海传回来的消息。
“你说乐灵晕倒了？”
“是，殿下。在场的百姓都看到了这一幕，静海百姓的疫病也已痊愈，不再有新患者出现，指责神女罔顾人命的声音少了些。”川芎话中露出不忍，“先前疫区全靠花家进献的‘琼枝甘露’，灾民们才吊着一条命，对于姗姗来迟的神女，他们本就多有不满。如今神女在静海施完法，还要去渭南，那边的百姓等得更久，恐怕情况不妙。”
“花家竟已把手伸到了静海。父皇就没有丝毫防范？”
“这个……”
秦冲也不需要他多说，自然而然地分析道：“是了，除了花家母女在郦京难民营亲自做做样子外，他们自然是把拨给灾民的救命药都进献给父皇，不会自己居功。花景逸叙职后留京了罢？”
“是，殿下，他已右迁兵部尚书。”
秦冲笑了笑，俊美的脸上显出十足的锐气：“走，启程去渭南。”
川芎惊愕道：“殿下，可是陛下的旨意——”
“我这就去找兖州刺史辞行，你看这条线索。”秦冲递给他一张奏折，是他已草拟好的，“会有随行的羽林卫，押送人证回京复命。”
“南阳府的新案？”川芎松了口气，“看来这黑吃黑的高手还是个流窜作案的惯犯。”
南阳府在兖州府到渭南的路上，如此一来，事情便可办得隐秘得多了。
神女的队伍刚到渭南汉中府那一日，灾民营便发生了暴动。无数人走上街头，用捡的碎石头和枯枝残叶，群情激奋地扔向队伍中央的马车。
他们扔完就跑，蒙住面目，胡乱之中，侍卫官兵们也无法逮人。
乐灵微微撩开车帘，对金石道：“好了，让他们不用费劲儿去抓，不是什么大事儿。”
金石愤愤不平：“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你救他们是你的仁慈，又不是天经地义，他们凭什么埋怨你来晚了？”
“你说得对，可大部分人不会这么想。更何况，有朝廷送来的续命药，他们怼起我来更有底气。”乐灵说得心平气和，她完全清楚皇帝的意思，让乐灵独自赢得百姓中的声誉，是秦盛不愿意见到的，所以他才会如此纵容花家。
金石握紧点苍剑，警惕地打马遥望四周，他要杜绝掉一切会伤害到乐灵的危险。
尽管百姓们颇有微词，可汉中刺史对乐灵一行人还是谦恭有礼，主动让出刺史府最好的院子给乐灵居住。
入夜，几个敏捷的黑影潜行在刺史府的房梁上。
抱剑而眠的金石瞬间清醒：“警惕，保护神女！”
接着他对内间大喊一声“冒犯了”，攒劲儿往里冲。
只见一道黑影背对着他站在乐灵榻前，低头弯腰在伸手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