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去吃必胜客
乔羽的确没走，但不是因为外面下雨。
她跑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保安室屋檐下趴着一条狗，就是蒋深头像上面的那条边牧。
脖圈上的绳子就在地上放着，传达室的屋檐很窄，狗狗脖子上的毛都湿了，可还是趴在那里不动，也不知道进屋里躲躲雨。
乔羽小时候家里也有一只边牧狗，那时妈妈还在，每天放学都是妈妈牵着狗狗一起来接她，有时候爸爸也会一起，后来妈妈去世了，狗狗也因为生病走了。
她看着眼前趴在地上的边牧，心里就像打了无数个死结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回爱国饭店吗？那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原本打算今天在县城里找一套房子，可现在看来，化肥厂的效益实在是太差了，她彻底失去了经济来源，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走到屋檐下，捡起地上的绳子，牵着狗狗回到了办公宿舍楼的门口。
门前有七八节台阶，二楼的这个位置是一个露台，刚好可以遮挡住台阶上面的雨水。
乔羽坐在台阶上，狗狗很懂事地蹲在她旁边，黑溜溜的眼睛时不时转到乔羽这边看看。
她抱着自己蜷缩的腿看着眼前淅淅沥沥的雨，刚刚蒋深的话揭开了她心里最不愿接受的事实，所以她才会这么愤怒。或许从来到这里开始，让她生气的并不是蒋深，也不是化肥厂，而是接受不了自己一落千丈甚至看不到未来的生活。
旁边的狗狗伸着舌头，看起来像是在微笑一样。乔羽摸着它的脑袋，两只耳朵还随着乔羽的抚摸前后动着。
“你叫什么名字？”明知道它不会说话，乔羽还是自顾自地问了。
“真可爱，比你主人可爱多了。”
“你看起来品相很好啊，血统很纯吧，你怎么也沦落到这个破厂子里了？”
说完乔羽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和一条狗作比较，甚至还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杨工走了之后，蒋深也没心情继续吃饭了，他拿着一把伞准备出来找找乔羽，万一她一冲动出了什么事，整个厂子又不得安宁了，蒋深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的。
刚走出走廊，就看到门口台阶上的两抹背影，乔羽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袖针织连衣裙，乌黑的长发加上白色的衣服，和旁边也是黑白毛色的边牧狗简直如出一辙。
蒋深看着她们，乔羽侧着头对着狗狗，嘴巴一张一合地还在说着什么，话音被雨声掩盖了，但看她的表情，估计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蒋深觉得，她八成是在骂自己呢。
狗狗很快察觉到了蒋深的脚步声，它吐着舌头站起来跑进了楼里，在蒋深的脚边转着圈，似乎在催促他快点过去。
蒋深看到乔羽的脸上还挂着几道泪痕，他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寸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走到乔羽的身后，别别扭扭地说道：“吃饭了吗？”
“没。”
乔羽头也不抬，声音也小到差点又被雨声淹没。
“饿吗？”
“嗯。”
“想吃什么？”
乔羽低着头，两只沾着雨水的小皮靴一上一下地互相蹭着，就在蒋深以为她会和昨晚一样瞪着眼睛说“不吃”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带着委屈的回答：“必胜客。”
蒋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姑娘刚刚冲出办公室的的时候，那样子看起来都能把厂子给砸了，现在竟然还会服软了，大概是因为真的饿了吧。
必胜客还没开始营业，蒋深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狗狗蹲在他和乔羽的中间。
“它叫金宝，四岁了。”蒋深摸着金宝背上的毛，说道。
乔羽嗯了一声，还是低着头，伸出一根手指划拉着金宝的爪子。
雨还在下着，已经比刚刚小了很多，挡在太阳下面的乌云似乎正在慢慢散去，地面的积水隐约折射着几缕阳光。
过了片刻，乔羽突然开口问道：“我爸…他，当初为什么要投化肥厂？”
因为乔正卿当初有一笔不正当来路的资金，为了转移，临时决定托朋友投资了大庆化肥厂。可看着眼眶还微红着的乔羽，蒋深突然觉得说不出口了。
“因为当年我们县里还没有正规的化肥厂，乔…嗯，你爸爸，他觉得这是个商机吧。”
“哦…”
蒋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会为了别人的感受而撒谎的人，他也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能说的这么自然。
雨已经停了，乔羽的连衣裙上沾满了泥水，脸上因为哭过也有些脏兮兮的，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好像又变回了那个高傲的乔羽：“走吧，我要先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再去吃必胜客。”
要是在昨天，蒋深听到看到她这样子肯定又要说“你爱吃不吃”了，但现在不知是他习惯了还是因为他刚刚把乔羽骂哭的内疚，竟然点了点头，去办公室拿车钥匙了。
蒋深出来的时候也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拿着一件外套，他带着乔羽来到楼后面的停车棚，乔羽又一次傻眼了。
这次倒不是因为这厂子里又有什么奇葩东西了，而是，一辆拉风的绿色摩托车。
乔羽认识这个牌子，在京城的路上见过很多次，相当于一辆小汽车的价格了，让她惊讶的不是在这个小县城里竟然也有一辆，而是，化肥厂的效益都已经这么差了，蒋深竟然还有钱买这么贵的摩托车？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交通工具吗？”乔羽问道。她穿着裙子怎么坐摩托车？而且她也不太相信蒋深的技术，太危险了。
蒋深点了点头，指着旁边说道：“有，这个也行，杨工的车。”
乔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辆枣红色的带棚三轮老年代步车，这……乔羽想象着她和蒋深坐在上面穿街走巷的样子，太可怕了，她无法接受。还是坐摩托车吧。
蒋深把手里的校服外套递给给她，又拿出了一个灰色的头盔放在后座上：“这个，围在腰上，这个，戴头上。”
乔羽没想到他手里的外套是给自己拿的，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让乔羽在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感觉到温暖，轻声说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