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争吵
在这个县城里，很少会出现像乔羽这样的女孩子，不仅长得白皙漂亮，从小练芭蕾的她气质也出挑，就算是在京城，乔羽也总是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一个，更别说是在这个小县城了。
所以她刚下了出租车，正在屋里吃早饭的杨工就透过窗户一眼看到了她。
杨工连忙放下饭碗跑了出来：“小羽，这么早就来了啊，吃早饭了吗？进来一起吃啊！”
乔羽对杨工的印象挺好的，除了话有点儿多。
“不了，我来找一下蒋厂长。”
杨工便带着乔羽来到了会客室，就在蒋大庆办公室的旁边，说道：“蒋厂长还没回来呢，你有什么事找小蒋哥就行，我们厂里的事都找小蒋哥。”
乔羽惊讶地张了张嘴，蒋深？他能管什么事儿啊。
杨工也看出了乔羽的惊讶和不相信，笑了笑解释道：“蒋厂长很少在厂里，平时厂里也没什么大事儿，反正我们有事都找小蒋哥，我们工资也是找小蒋哥领。”
“财务也是他管？”乔羽问道。
“以前有个管财务的大姐，但前些天她不干了，回老家带孙子了，现在财务没人管。”
乔羽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她刚刚走进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小餐厅里正在吃饭的工厂员工们，一共也就十来个人，各个年龄都不小了，看起来就像退休干部聚会一样，爸爸到底投资的是个什么奇葩厂子啊，夕阳红化肥厂？
杨工去叫蒋深了，她也从会客厅出来，站在厂长办公室的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穿着宽松篮球裤和背心的蒋深就出现在了走廊里，看起来应该是刚睡醒，头发已经是板寸了，竟然还是被睡得有些凌乱，下巴上还带着短短的胡茬。
两人都没打招呼，只见他从兜里哗啦掏出一大串钥匙，熟练地找到一把银色的钥匙，打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防盗门。
“来干什么？我爸不在。”蒋深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掏出烟准备点上。
“我不找蒋叔叔，我找你的。”乔羽刚刚已经从杨工那里知道了找蒋大庆没用，蒋深才是这个化肥厂里管事儿的人，于是又说道：“我要看看工厂的经营情况，账本，订单，税单，都要看。”
乔羽的爸爸在跑路之前，已经把化肥厂的股东更名给乔羽了，她有权利看这些东西，语气也理直气壮了起来。
“都在这里面，你自己看吧。”蒋深打开了电脑，把老板椅让给乔羽，自己去了沙发上抽烟。
乔羽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一个叫做“大庆通”的软件，差点没忍住嘲讽一句，这软件名字也太土了，不知道是从哪儿买来的。
可当她操作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个软件把大庆化肥厂的所有信息资料都理的清清楚楚，简洁明了。从签单到付尾款，从采购到集装发货，每台生产机器的运行时间和状态都被记录了下来，还可以按照不同的方法将订单进行分类分析，总之这软件一看就不便宜。
也是因为“大庆通”太过清晰明了，乔羽越看心越凉，最近一年来这厂里基本就没有签过新的订单，原有的订单也有好几个就要到期了，接着她又打开了财务表，在英国读高中的三年里她学了会计的课程，虽然没有多高深，但看看这小化肥厂的报表还是没问题的。
大庆化肥厂，这一年里除去各项开支和成本，几乎没什么盈利，厂里的现金流也有很大问题，好几个月甚至是负数。
“这资料都是真实的吗？”乔羽有些不敢相信，强忍住想质问蒋深为什么会经营成这样的冲动。
蒋深坐在沙发上，一条腿翘在茶几上抽着烟，“废话，这有什么好造假的。”
“我倒希望这是假的。”
乔羽继续看着电脑，从人事信息里看到了爸爸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在看到乔正卿的名字后面显示的是，十五年前，注资了八十万，她忍不住质问起来：“我爸爸当初给你们投了八十万，你们就把厂子经营成这样？”
蒋深不耐烦地吐了口烟：“这样是怎么样了？”
“你是不识字还是不识数？我爸真是瞎了眼了才投你们这个破厂子。”
听到这话，蒋深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灭了手里的烟，他的高大挺拔的身形站在乔羽的对面，虽然隔着桌子，但还是很有压迫感。
“一大早来这儿撒什么泼，知道从我们厂里捞不着钱了？”
蒋深脸上的厌烦已经收敛不住了，他本来也没打算收敛。从昨天开始，他就对乔羽眼睛长在头顶的作死行为忍无可忍了，语气也更难听了：
“我们整个厂子都不欠你的，别他妈张口闭口你爸你爸的，去年厂里出事儿，乔正卿一个子儿不拿就算了，还他妈反过来让我们赔他钱，现在他自己出事儿了，倒是想到我们化肥厂了？乔正卿让你来找我们是因为走投无路了，没办法了，你他妈少在这里耍脾气！看不惯我们这儿就滚，爱去哪儿去哪儿！”
杨工端了一盘早饭正准备送来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差点被红着眼睛冲出来的乔羽给撞翻，
“哎，小羽…”
见乔羽哭着跑了出去，杨工快步走进办公室，对着正坐在桌子上点烟的蒋深连忙问道：“小蒋哥，咋回事儿啊？你骂小羽了？”
蒋深太阳穴也直突突，回道：“我骂她？我骂她干什…”
想说“我骂她干什么”，却突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好像确实骂了乔羽，他咽了口吐沫，改口道：“她自己先找事儿的。”
杨工比蒋深大几岁，是个老好人的热心肠性格。他把手里的盘子放下，对着蒋深劝道：“哎呀我说小蒋哥，你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还把人家给弄哭了。我看小羽就挺好的，长得漂亮，还是大城市来的，估计也待不了多久就走了，你让让她呗？”
蒋深没说话，拿起杨工端来的饭就吃了起来，其实他也觉得刚刚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也没想到正发着脾气的乔羽会一句话没说哭着跑了。
杨工见蒋深不理他，觉得情况肯定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蒋深旁边，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打她了？”
“我打她干什么？！”蒋深嘴里的饭都还没咽下去，抬头反驳道。
杨工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凑到蒋深面前，问道：“那你，欺负，她了？”
说到“欺负”两个字的时候，他努了努嘴，表情带着“你懂我什么意思”的意思。
蒋深刚吃进嘴里的一口炒鸡蛋差点吐出来，他赶紧嚼了两下咽下去，对杨工说道：“杨哥，你去厂房吧，别管这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