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惨态
李玄度望着那平生所见的难以接受的画面，表情逐渐阴沉，常年的独居导致了他在何种情况下都可以极快的平静下来。
这种强大的心理能力是在李玄度大一时，和陈末去食堂买早餐时突然发生的。
李玄度当时还在和陈末拌嘴，但就在他们有说有笑的一瞬间，一团黑影以几乎不可逆转的速度从李玄度眼前落下。
“我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我？！你为什么总是在骗我？！”
“我给你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你现在才接？！”
“你又找我要钱！你那些狐朋狗友难道比家人还重要吗？！”
“你知不知道爸还在住院，妈一个人一天打几份工才能养家糊口吊住爸的命呜”
“别再赌了好不好，答应我，张子凡”
“嘟嘟”
“嘭—嘭”
身体撞击在地面，由于反作用力在那无情的水泥地上略微反弹了一下，发出了令人心碎的消逝之声。
一个活人就如此的从食堂4楼那尚未安装防盗网的窗户处跳了下来。
李玄度在那一瞬间甚至能看见那女孩眼底深深的绝望，那是对生活毫不眷恋的眼神，李玄度从没见过人的眼睛可以做出那么绝望的神态，导致让他依然望着前方的空气，目光呆滞，身体僵直。
“李叔，为什么沈姨说你要离开啊？你是要去哪里啊”
“咳咳！呵呵小玄，叔只是去其他地方转一转，很快就会回来的”
“去哪个地方啊？能不能带我也去？是不是很好玩？”
“小玄！”
“呵呵，没事的阿雅，来，小玄，靠过来点。叔叔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叔叔要去的地方啊”
“叫人间”
“李打120啊！”陈末在那一瞬间就冲了过去，刚把食指放在女孩的鼻下端，却发现那被女孩压在身下无情的水泥地上，逐渐的渗出大量的黑血，“你他妈在发什么呆啊？！”
李玄度惊醒过来，拨完电话后，望着焦急的陈末，只能大声的向围观的人群里问道：“有没有医科专业的！？”
人群里跑进来几个热心人，但大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晓有人倒在地上，便驻足观望，更有甚者拿出手机开始了拍照。
李玄度望着那几个学生，只能看见他们在伤者身上缓慢的抚摸着什么，把口袋里的钥匙还有其他硬物取出，放在一旁。然后伸手试了试鼻息，然后看着女孩身下那摊越积越多的黑血，眼神马上暗淡下来。
陈末只能在旁边手足无措的干着急，低声和那几个医科男说着什么，而李玄度冰冷的眼神转向女孩手里紧紧握住的纸状物，即使在跳楼的瞬间也依然紧紧的攥着它，也是唯一没有被他们拿下来的东西。
一张全家福，一家四口
对着镜头洋洋洒洒的笑着，男孩抱着皮球，女孩抱着男孩。
李玄度望着在黄昏下的女孩身躯，心里不知道被什么刺了一下，眼泪也不经的流下。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那种对惨白现实的无力感再次盘绕在李玄度的心中，烦躁的低吼了一声，用手臂硬撑着地面，想用双腿支撑着自己从马路上站起来。
刺痛感从左腿传出，但李玄度也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勉强维持着身体平衡，回头看去，左大腿流出的血侵染了李玄度的牛仔裤。
李玄度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平衡，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想要打电话报警，却发现电话忙线，再试了试其他求救电话，发现全部未响应。
“莫要出门，我们马上到家。”
只是给沈姨发了条消息后便塞进了口袋里，抬着头，做着深呼吸，想要摆脱这种失聪的状态。
随着意识的回归，李玄度发觉自己腿里可能被插进去了什么东西，用手摸了摸伤口，发现大腿那一处很大的伤口里有块带着撕裂感的异物。
吐出一口气，手上一使劲，一块带着深深红血的牙齿出现在掌心。
“艹！”李玄度骂道，还不知道那男人得了什么病，就这样和他的身体器官直接接触，李玄度怀疑自己也会和那男人一样鼓腹自爆。
回头看去，中心处惨不忍睹，男人身体早已消失，只剩下一滩巨大血肉之物。
旁边离得最近那个医学男生无力的躺在地上，离得最近的他承受了李玄度难以想象的冲击力，即使距离爆炸结束超过十分钟，但他依然陷入深度昏迷当中。
身上的厚重外套被炸的破烂不堪，身上布满了碎肉和不明的块状物，后背被大量的碎骨镶嵌进去，现在还在“簌簌”的流着鲜血，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原因，那学生没有受到陈末旁边那男人一样的致命伤，虽是背部完全破裂，但气息还尚存。
男人似乎在情急状态下选择把头埋在胸腹处，抱紧膝盖，完全由背部受力，这才在这次危机中幸存下来。
回头看去，却发现不少人都陆陆续续能够起身，但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有那男人的体液或是鲜血，有的肩上甚至挂着一截不知名的小肠。
李玄度当场嗓子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差点没当场吐出来，低头缓了口气，便朝别处望去。
恢复了听力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望身后的南城街望去。
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那莫名的嗡嗡噪音，在他恢复一点听力后就环绕在耳边。
“你听见了吗？”陈末揉了揉耳朵，吃力的抓着李玄度的肩膀缓缓起身。
“好像是“嗡——呜，嗡——呜”的叫。”
“我特么问的是怎么叫吗？这是楚城的防空应急警报。”陈末用脏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了看，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干呕。
“问题来了，楚州市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会自爆的人又是怎么回事？突然防空警报又是何事？”李玄度回过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旁边的那个重伤男被人安慰着，一边几个好心人焦急的按着电话。
李玄度望着这悲惨的景象，那心中无力感又不断侵扰着他，他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一次次看着生命在眼前消逝，一次次无声的折磨。
“事在人为，你不必伤心。”陈末拉了拉衣领，看着身后慌乱的人群，似乎都在不顾一切的回家，寻求庇护。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匆匆忙忙的人群中矗立。
有时候陈末真的认为自己和李玄度跟正常人不同
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慌乱，永远不知道什么盲目从众，永远跟随自己的节奏。
从不在未知的情况下感到焦躁。
或许拥有这种心态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失去一切的人。
而有时候，后者往往比前者还要恐怖。
“天上，天上！天上是什么？！”旁边的人群中指着天上疯狂的呐喊，然后头也不回狂奔着跑进小巷里，“快跑！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