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
052/木云木夕
日子流水似的，哗啦啦往前过，谁也握不住。
回到老家之后，净黎若就一心一意帮着爷爷打理家里。家具都换了新的原木家具，床也换了好的，铺了红木地砖，浴缸也安排上了，院子里的花草也种上了，还有后院的鸡鸭鹅也养起来了……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等终于清闲下来时，已经是除夕这天。
吃过午饭，爷孙俩正在院子里贴春联和门神。窗花已经贴好了。
净黎若爬在梯子上，正在挂灯笼。
净玉泉扶着梯子，手上还拎着一个，仰着头，殷殷叮嘱道：“小点心。莫慌。”
净黎若抿紧菱唇，屏息着把灯笼挂了上去。“好了！”说着下了梯子。
下到一半，看到净宏福来了。
净黎若笑着对爷爷道：“宏福叔来了。”
净玉泉向院外看去。果见净宏福给他们担来了几尾自家鱼塘里养的肥鱼，两尾十来斤的草鱼，雄鱼和花鲢各一尾，还有几斤巴掌大小的鲫鱼。还劝他们爷孙俩去他家一起过年，“叔，您和若丫头就来吧，添两副碗筷的事儿。人多热闹。”净宏福笑得憨厚，语气真诚。
净黎若脸上挂着笑，看着自家水缸里生龙活虎的鱼，心情莫名觉得很好。眼睛弯弯，白皙小巧的脸蛋温柔漂亮。她不多话，家里的年货早已备着了，年夜饭的菜色她也早就琢磨好了。要是爷爷想去宏福叔家过年，她自然不会反对。
爷爷高兴就好。
净玉泉很感激大侄子干塘了，想着孝敬自己，但他是传统思想，过年决不去别人家过。往年他就是一个人过年，都不去他们家，如今孙女回来了，他更不会去别人家过年了。净玉泉扁着嘴巴道：“不去。初三，去你们家吃饭。初四，来我这儿吃，你娘，侄儿媳妇，孩子们，都来。”
一番话交代下来，净宏福便知道叫不动他们，只好答应着去了。
净黎若把另一个灯笼也挂上了，看着新布置好的院子，掏出手机，拍了一个短视频。
这段时间，家里经过一番彻底装修，该有的都有了，做菜可以用燃气。但净玉泉坚持要用柴火做菜，“柴火炖出来的东西酥烂，香。”
净黎若也不争执，好脾气笑道：“好嘛。那爷爷去烧火。”
净玉泉高兴了，去柴房装了一篓子劈好的干柴，搬到厨房，熟练地升起火，烧水炖菜。
净黎若手脚麻利地洗菜、切菜、备菜，大块的猪后腿肉，切好的海带丝，反复清洗干净的猪肚，两根猪筒骨，放进烧开水的大铁锅里，汩汩地冒着泡，肉香和海带香一点一点溢出来。
这就是净黎若记忆中的年味儿。她好多年不在老家过年了，也好久没有吃过铁锅炖菜了，闻着这久违的香气，心里冒出喜滋滋的彩虹泡泡，心念一动，掏出手机拍了个短视频。
她心里略过一种冲动，也许她自己从未正视过，为什么回到老家之后，看到漂亮的事物，吃到好吃的东西，觉得开心的时刻她都忍不住掏出手机记录下来。她潜意识里是想分享给某个人看的，虽然她从未这么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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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到了天擦黑的时候，菜早已做好。怕端出来，放凉了，都在蒸锅里保温着。要开饭的时候，一股脑儿全都端上桌，满满的一桌子，鸡鸭鱼肉，应有尽有，非常丰盛。
净玉泉看着一桌子的年夜饭，百感交集。他独居多年，生活上很粗疏，于吃饭一事上每每对付而已。逢年过节，也不过一荤一素而已。孙女回来，爱倒腾，他也不拘着，由着她去。毕竟，他百年后，这房子就是留给她的，她喜欢才好。
净玉泉舔了舔嘴巴，招呼着净黎若盛饭、倒酒，祭祀祖宗。他掏出一把冥币，在一旁点燃，陈旧的纸币燃烧后带出一圈有湿气的纸香。然后走到饭桌前，把筷子架在碗上，嘴里念念有词，招呼先人入座。
片刻之后，收了碗筷，把酒和饭都收起来，另外再盛饭，倒酒，爷孙俩坐下来吃饭。
忙碌一天，吃起来快得很，爷孙俩很快就吃完饭，收拾好桌子。
漆黑的夜空传来烟花炸裂的声响。净黎若挽着爷爷的手臂，撒娇道：“爷爷，咱们去放烟花吧。”
其实，活了二十五岁，净黎若从未自己买过烟花放。但前两天在集市上看到两个半大孩子在买烟花，她忽然就很想买，大概是为了弥补过去的人生缺失的东西吧。
净玉泉对孙女是百依百顺，孙女说什么是什么，当下乐呵呵应道：“走吧。”
净黎若把烟花从房间里搬出来，放到院子前面的空地，但她害怕点火。净玉泉承担了点火的责任，他弯下腰，点好火，就被孙女搀着跑开了。净黎若笑着尖叫道：“爷爷，快跑。”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她好像回到了十几岁，激动得满脸通红。
爷孙俩在屋门口站着，净黎若早已掏出手机，打开视频，记录烟花绽放的瞬间。
烟花高高地冲向夜幕，绽放出一朵巨大璀璨的花朵，一朵又一朵，美轮美奂，净黎若情不自禁尖叫出声：“哇哦！！！爷爷快看，这烟花好好看啊！好大一朵！”钱没白花，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净黎若激动得心肝儿猛颤。
净玉泉笑道：“嗯。是好看。”腰杆挺得笔直，笑得一脸慈爱。
不远处还有别家在放烟花，但都没有净黎若放的好看，他们的烟花比较小，很多响，但是开出来的烟花却不够美，只是噼里啪啦的焰火罢了。
看完焰火，爷孙俩去客厅看春晚。
节目没什么意思，净黎若便一门心思在编辑短视频上，她把好几个视频剪辑到一块儿，配上她最喜欢的音乐，反复看了几遍，觉得很满意，就发了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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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岑穆刚参加完当地卫视频道的联欢晚会出来，年夜晚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苏安赶忙迎上去，给穆哥披上外套。“穆哥，饿坏了吧？包厢已经订好了，咱们现在过去吃。”
岑穆眉眼沉静，掩着一丝疲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长腿迈得很快，苏安几乎要小跑才能追得上他。
上了车，岑穆合上双目，应该是累狠了，半句话都懒得再说。任由苏安把他载到京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饭店去。
苏安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穆哥，心里一沉，眉头微拧，启动了车子。自从若姐走后，穆哥就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以前从不考虑的综艺节目，也开始上。显然是不正常。
他是不明白，穆哥和若姐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穆哥严令他不许问，更不许问若姐。
他每天看着穆哥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竭，心里真的跟有一百只猫爪在抓心挠肺似的，好想拉着他俩当面问清楚啊。
若姐走后第二天，有狗仔找上他，拿着偷拍穆哥和若姐的亲密照片威胁穆哥，穆哥二话没说，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了那些照片。这件事，若姐至今不知道。
唉，真愁人。
到了饭店，苏安叫醒穆哥，两人走进包厢。菜是早就订好的，两人刚进去坐下没多久，服务员就陆续开始上菜。
苏安见岑穆修长的手指拈着红酒杯，心里一沉，可不敢让这位祖宗喝多了酒，忙招呼岑穆吃菜，“穆哥，吃菜，空腹喝酒容易醉。对胃也不好。”
岑穆没吭声，拈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嗯了一声，淡淡道：“你也吃。今年，辛苦了。”他黑沉的眉眼像是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唇角似翘非翘，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慢条斯理吃了。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吃进去的是什么。
苏安忙笑道：“诶，穆哥说哪里话，今年真正辛苦的是你呀。”说着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倒是真饿了，这家饭店的菜是很好吃的，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通。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举起杯，对岑穆道：“穆哥，今天除夕，咱们走一个。”
岑穆举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黑沉的眸子在苏安脸上快速扫了一下，挑了一下眉，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整杯酒都喝了。
苏安添了一下嘴唇，一边说道：“穆哥，你别喝那么急啊。咱俩意思意思一下就得了。”一边也仰起脖子，喝了一口红酒。吃饱了饭再喝酒，果然舒服多了。
苏安吃得差不多了，一边喝酒，一边刷朋友圈，忽然刷到净黎若半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不禁怔愣了一下。他忍不住点开了视频看，虽然是乡村，但画面很美好，配乐也很舒服，不知怎的，他看到这个视频时，下意识就抬眼看了岑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想，穆哥好像有点惨啊。
他要是知道若姐回老家过得这么开心，他会怎么样呢？
苏安冷眼看着岑穆喝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心里沉了沉，犹豫了好一会儿到底要不要把视频给他看，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句：“穆哥，若姐发朋友圈了，你、你想看吗？”
苏安满眼期待地望着岑穆，他也不知道想从对方嘴里听到什么答案。他只是不想看着穆哥这样自苦罢了。
岑穆撩起沉重的眼皮子看向苏安，眸光已沾染了几分醉意。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就在苏安以为他会开口说“好的”时，却听到岑穆冷淡道：“不想。”斩钉截铁。
苏安心沉得更厉害了。这到底是是什么仇什么怨，竟把个好好的人逼成这样了？
过了一会儿，苏安仍是不死心道：“穆哥，你难道不好奇若姐在老家过得怎么样吗？她这视频剪辑得可好了。”
岑穆抿了一口酒道：“不好奇。”
苏安：“……好吧。”苏安看着岑穆，他面上云淡风轻的，大概真的不感兴趣吧。
但苏安不知道的是，岑穆放在腿上的那只手却紧紧攥紧，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嵌进肉里去，有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