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计划
不理会一旁急怒的刘都尉，万倚看向了秦意，不回避，不退缩。
“所以呢？你们不会以为他们犯了事，只会被关在大牢里吧？”她面上并不严肃，语中带着疑惑。
“确实，他们是为了定北军中已故袍泽的遗孀、孤子去犯下这样的大错？可难道占了大义，便不会受到惩罚吗”
万倚别过头，也不再看秦意，她捋了捋柚子，拿右手整理着左侧的袖边。
“你猜，被你们阻了路的商队，有没有风烛残年的老人要奉养？被你们扣了货的小贩，家中有没有嗷嗷待哺的子女？还有那些没有被供出来的刀兵之祸，当真追究不到尔等头上？眼前的苦痛自己不可承受，便能转嫁到他人头上？”
她的言辞不甚犀利，可刘都尉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你以为，牺牲了自己，却让很多家庭安稳，很有满足感，成就感？”
万倚问道，这关头，亦没有人答话。
“人家千两银就塞住了你的脑子吗？自己没有头脑，便不知道上报听命吗？”她言语中带了讥讽。
“你若是自得于此举良心的安定，那么真是大错特错了！不过蝇头小利，便让定北军为他们背书，凉州张蒋王三氏才该自得！不用竞争提升，就有蠢人替他们把对手除了，合该人家谋巨利。还有，你以为你得的钱是哪里来的？柱州的矿是你们帮忙押送出去的，沾沾自喜陪着人家运回来的货物，不也是你们高价在买吗？”
听着万倚的话，那刘都尉脸色愈来愈红，却也不知是羞臊还是愤怒。
秦意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一旦你们这一行径为人所知，你猜会是什么结果？大乾的民众还是无条件支持边军？御座上的圣人依旧给你们完全的自主？部厅的官员还是会心无芥蒂地批复你们的钱粮折子？便不要做这样的美梦了吧！”
万倚声不带停。看向了那刘都尉。
“若是今日不在定北王府，不在你们世子眼下，我便能依着律例，一杯毒酒送你一道下去，灭了你这自以为是，动摇民心的隐患！”
那刘都尉此时已然怔住，只出神看着眼前的地面。他脊背也不再挺拔，双手放在地上支撑着身子。
见他这般情状，万倚更是不喜，扭头对着秦意，满眼的质问疑惑。
这就是你手底下的人？这就是定北军中的支柱栋梁？
她叹了一口气，复又言道：“后面如何安排，且就看你家世子。只眼下，还有一桩事要你去做。”
那刘都尉将头磕在地上，等着万倚吩咐。
“事是由谁而起，便自谁而灭！我用巡查厅的名头，已下好文书，请求军方配合，以通匪，私采矿藏，哄抬物价的罪名，羁押凉州张蒋王三族。嫡系主事人依律处死，其余从众，流放为边境矿奴。这事，便由你去办，记住了，那些你在军帐中见过的出谋之人，是要让他们永远闭嘴的！”
那刘都尉听见吩咐后抬头，看向秦意，等着自家世子发话。
秦意甚至不张嘴，只摆摆手让他下去。
等人走后，偌大的演武堂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万倚看着秦意，面色不动。
私自下了斩杀扮作匪徒的军士的决定，她当时并没有想着和秦意商量，毕竟他是掌着定北军的！
若他有私心，按照军法，只是将这些人派往战场一线，那么便就从轻处罚了，怎么对得起受了兵灾的民众？可若他大公无私，就把这些人当作普通山匪枭首，那么作为他们的上官，他又会不会自责难受？
万倚便自己下了指令，以巡查厅少卿的身份将他们的结局定了下来，更是避免了事态进一步的扩散，从而减少对定北边军的影响。
等刘都尉这一去，三大家族便会消失于凉州，所空缺出来的商路份额，足够她为柱州开一条路出来了。
“这刘都尉后续应该怎么处理？”万倚问道。
“阿姊有什么建议，我可以照着施行？”秦意回道，并没有在意之前万倚所说，私自处置了那些军士一事。
柱州的地界，定北王府实际的掌控时间甚至比乾国建国都久远几年，又有什么政令能背着他呢？阿姊前脚给那县尊下了令，后脚就有近卫报给他听，不管出于何种想法，他总是会支持她的决定。
“那些军士，身上背了血债，我之所行，并不害怕有所错漏。可这刘都尉，毕竟是一员营将，我亦是不敢轻易下了决定。”
“还有，定北军中出了化军为匪这种事情，我虽然有所掩饰，但是也并不会把这件事埋了。一来，要对得起过往深受其苦的商旅。二来，若真有有心之人挖掘，也不能留下太大的把柄纰漏。”
秦意听后，点了点头。这两日，他又回到了冷峻的少将军，不是那个容易害羞的阿弟了。
万倚也不催着他回答。继续往下说道：“他虽然没有亲身参与，但是每一个二指令都是他下达的，真要说，他要比那些人更该死！”
放虎下山，然而没有准备铁笼钢索，纵虎行凶。又怎么能处身事外呢！
“可是阿姊不觉得，直接处死他，有点便宜他了吗？因庇护而犯错，也因此而死亡，不正是成全了他吗？”秦意想了想，终是回复道。
“那么应该如何处置”
“等他从凉州归来，先卸了他都尉的职，总归要给民众一个交代，就说他与商勾结，私通匪类。然后，贬他去做修道的劳夫吧，让他看一看这奔走在路途上的，是不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便致使无尽家庭悲苦。”
万倚听后，不觉得哪里不当，这样安排，也行。
有王府近侍寻了过来，说是王爷等着他二人用晚食，万倚起身，秦意跟在后面，往饭堂走去。
秦世齐果然已经坐在桌边，万倚看着，心生惭愧，怎们能让长辈等呢！
她快步走了过去，没有理会人家的亲儿子，直接坐在了秦世齐旁边。
“秦叔，菜好丰盛呀！”
“这不是今日府上多了一个贪吃鬼吗？我可还记得，你刚满十岁的时候，要吃两碗米饭的。”秦世齐调笑道。
“可不兴再提小时候的糗事！我现在可是窈窕淑女，吸风饮露就能饱。”
秦世齐听了她的答话，哈哈笑出了声来，连面色不苟的秦意，也提了提唇角。三人坐在一起用食，并没有什么规矩，就像万倚刚到京城定北王府那两年。
差不多饱了，万倚并没有放下筷子，还陪着二人用食，零星地夹着菜。
“秦叔，我这次可是败走京城的，怎么说也得在柱州做一点成绩再回去的！”万倚漫不经心地说道。
“能猜个差不多，又不是没有了解过你的境况！有方向了吗？直说，让秦意帮你，再不济，秦叔我还在位呢！”
万倚脸上尽是开怀的笑容，她信！虽说这些年老师詹无佑帮她最多，但是这个世上，她第一相信的人，从那日起就没变过。
“刚来柱州，我就抓住了大匪哦。虽然是割了自家的肉，可免不得那是政绩呢！接下来，我便想着开辟一条柱州往外的商路。”
说到这，她有点疑惑，直接问道：“秦叔你是分身乏术吗？为什么商道都被凉州的巨商控制着？”
秦世齐这会也吃完了，用帕子擦了擦嘴，有近侍端了茶上来，放在他面前。
“王府是有自己的生意的！不然你以为定北军中武器是如何做到常新的？除此之外，平南、抚西、安东军中，也有五成以上的器械出自我柱州，若真只等着朝里喂饭吃，你秦叔我早就饿死了。”
万倚轻点头，有了想法。既然王府里面是要忙军械的，那么，她就最好是能合作一些商队，看来，清萍整理给她的名册要派上用场了。
“那么，我就要用定北王府的名头，去找人合作了！”她直言道，知道那两人是乐意她狐假虎威的。
秦意看着她说话，递了茶杯到到她面前。
秦世齐瞥到，心内轻笑，平日里怎不见得那么殷勤？他就从来没喝过儿子端的茶！
“有难处你就直说，戎国也没有什么动作，阿叔都能抽出时间来给你镇场子！需要任何东西，直接在王府取就可以。”
人就是这么奇怪，有些时候，抗拒别人的施舍，有些时候，又贪恋别人的馈赠。此刻的万倚，心内一点也不因为秦世齐的话而觉得被轻视，有的，只是满满的暖意。
在秦世齐面前，她总是不自觉地就幼稚起来，就像初重逢见面时就告状那样！
三人用了饭，并没有各自去忙，都端着茶杯。享受难得一见的团聚。
秦世齐爱喝龙井，万倚跟着他，也对龙井情有独钟，至于秦意，一直是跟着他两随便牛饮。所以，要不要再告个状呢？
京城里那次，秦意肯定是把秦叔的茶都送了过来的！
“我就说今年都没喝几口新茶，原来还没来的及送过来，就被我的孝顺儿子做礼物了！”
或许是太放松，万倚不留神，竟然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听了秦世齐的指责，她捂住嘴，盯着秦意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