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因,果
那刘都尉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回道:“末将不知。”
“昨日,本世子路遇了一伙山匪,想要劫去准备给父王的物资。”秦意语气平静,叙述道。
“末将有错,辖区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我下去便做部署,安排巡检。”
秦意冷冷地看向他,半响不做声。那都尉等着,终是顶不住压力,跪了下来。
“一行三十二人,均被关在县衙大牢,按照我大乾国的律例,为匪者,当是要枭首的!”
刘都尉听到这,见世子连人数都毫无错漏地报了出来,他便知道事情已然败露。恐惧后怕中,他以头抵地。
“事情都是末将之错,他们只是听命行事,还请世子能网开一面,至少让他们死在抗戎的战场上。”
秦意看着他,面色阴沉。能在定北军中领都尉衔,成为一营之将,实力有,阅历有,见识亦有,怎么就能陷进了与奸商勾结,为匪做贼的漩涡。
虽然这营将比他还年岁大,但秦意就是生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握住椅子把手,忍着心中的怒气,说道:“事情怎么到得今天这一步,仔细讲来。”
那刘都尉抬起头,脊背挺直地跪着。
“刚开始,凉州城张氏常请求护卫其商队,因为指挥使默许,我便将这当作是军中的进项。后来蒋氏的粮队,王氏的布匹衣料,都是走了这个路子搭上了线。”那都尉缓缓叙来。
“这样合作了有两年,末将带三营换防至一线,当时戎国压边来犯,我们伤亡不小,半年后又退守回来。定北军中倒是物资不缺,只是世子,伤亡人数八百余众,朝里的抚恤金却迟迟拨不下来。”
他言谈间有点无奈。
“我知道,王爷已经上折子催了,再等一等肯定会是有结果的。也就是这个时候,张蒋王三氏派人一同来驻地,提了这个主意。只要是这三家的商队,便要护卫其通过,除此之外,若是遇见商队,便要阻了路。他们一年可以为我营提供白银三千。”
“有了这三千两,便能缓解一下营中窘境,末将当时并没有办法,便答应了。那来人中有一人建议,说是可以扮作匪徒,吓退来人,末将也没有细想,依着他的话,派了手下心腹三十二人去做此事。”
秦意听到这,有了疑问,他看着定定跪着的刘都尉,嘲讽地开口道:“只是吓退吗?并没有贪那商队的财物?”
刘都尉脸上一白,补充道:“刚开始只是不让他们继续行进,可谁想,这些商队里面,有很多并不知难而退,只要货物留在他们手中,便千方百计的要入柱州。后面为了杜绝麻烦,便一不做二不休,扣了他们的货物。”
那张氏还答应,从商队里面扣下的货物,他们会用两倍价钱收购,所以,后来他们扮山匪便留下了货物,末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约束。”
其实,这些年来那伙兄弟外出谋来的财物,大都补贴给了战亡将士的家属,可他不想说,不想让世子以为,他要极力为自己开脱。
两人都不说话,帐内一片寂静,这时,万倚开口道:“你手里,有没有那三家参与进此事的证据?”
那刘都尉不知此人是谁,心内犹豫,不知要不要开口。他看向秦意,只见秦意点了点头。
“每次送来银两的单据都有留下,还有每次买给张氏的货物,都留了清单的。”
万倚听后,又补充着问道:“那么,你们自己有没有留下什么证物把柄在人家手里?”
刘都尉听后,叹了一口气。
“我等也知道,这事关乎定北军声誉,更是牵扯着十数条军士的生命,所以行事格外小心。从头至尾,我们只是按照护卫的酬金,收了那些银两。而且,不管是送来的银两,还是卖出货物所赚得,一律重新熔铸成大小不一的银块才发给那些家属的。”
万倚听到这,点了点头。
“你这会下去安排一下事务,明日跟我们回州府,面见父王。”秦意看着刘都尉,并不害怕他逃走,横生枝节,淡淡地吩咐道。
那人应诺退下。
“县衙里的人,我来处理吧。”万倚对秦意说道。
秦意没有拒绝,不管阿姊处理的结果是怎样,他都是支持的。
第二日,二人并着刘都尉,快马加鞭,往柱州定北王府赶去。等到了州府,万倚提出分开行事,军中事务她先不参合,趁着定北王还要处理这一档子事,她正好可以再准备准备自己的见面礼。
谁料想,分开了不一会,万倚便在州府府衙看见了秦世齐。
那人一袭黑衣,只上身着坎肩式轻甲,一如十几年前,在万府救她的模样。
见万倚只怔怔看着他,秦世齐无奈,举步朝她走来。还没到近前,便看见如今已官居五品的少卿大人,此时眼内含泪,一副委屈情状。
万倚想过二人的这次见面。
她悉心打扮,带着准备好的礼物上门拜访,看见秦世齐后,她口称“阿叔”笑着福礼,然后叙旧,给他夸耀自己这些年来的成绩。
可是,在这就见了他!
连日里波折劳顿,她肯定是蓬头垢面,手里空空,连个孝敬的礼物也没有。可这些都不至于让她落泪。
就在看见秦世齐的第一眼,万倚便觉得这些年或大或小受的委屈,历的打压,一下子就梗再了心口,不知不觉间,就让她红了眼眶。
秦世齐在她面前站定,小姑娘已经出落得这般漂亮,只是那眼眶,此时不断有泪水落下。他心里又急又怒,这孩子,肯定是受了大委屈!
他用右手抚着万倚的后额,没有帕子,只能抬起左手,拿衣袖给她擦泪。
万倚回过神来,从袖中取出了帕子,却不自己动手,仍旧递给秦世齐,示意他继续给自己擦眼泪。
不合时宜地,秦世齐轻笑一声,拿着帕子小心的擦干了她脸颊上的泪。
“秦叔。”万倚糯糯喊道。
“嗯。”
“秦叔。”她又加大了声音。
“嗯,是我。”
“秦叔,你怎么来府衙了?”
“秦意说你同他一起来的,不先回家,来这忙什子杂务,我便过来逮你了。”秦世齐温和地答道。
“秦叔,秦意他说喜欢我!”万倚告状一般,嗔嗔说道。
“稀奇,那锯嘴葫芦里面,还能说出这话?”秦世齐嘲笑道。“不用顾忌我,阿倚若是不喜欢的话,便晾着他!”
万倚同仇敌忾地点了点头。
这时,秦世齐又补充道:“若是阿倚也喜欢他,倒是能像小时候为我庆生辰那日一般,喊我一声父亲。”想到这,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万倚这会也收拾好了心情,不再落泪。
秦世齐拍拍她的肩,说道:“走吧,回家。”
万倚紧跟在他后面,离开了府衙。两人没有乘车骑马,举步往王府走着。
“秦叔,你听秦意说了吗?那营将刘都尉犯了错,你准备怎么处理呀?”路上,万倚看着州府的街景,随意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是历练了,这事我不插手了,就让秦意去处理,到时候,你可以从旁帮帮他。”秦世齐回道。
“我让人准备了一批货物,要给秦叔当礼物的,可是好慢,都还没送来。”万倚抱怨道。
“怕不是你的口粮吧,放心,柱州虽然民风简朴了一点,但,王府里还是短不了你的吃食的!而且秦意还把最大那一座侧院留了出来,想必,也是准备给你的,所以,阿倚呀!这次可要在柱州多留些时日。”
虽然十几年不见,每次都只是书信上的寥寥几语,可二人的言谈,就像是不曾分离的亲密家人。
行走间,秦世齐熟稔地从街上买了东西。店铺里面的糕点,街边小摊上的果脯,才烤出来的北地的大饼,甚至还有乖巧的木制把件。他边买边塞一些给万倚,不多时,万倚手上已拿满了东西。
两人就这样边逛边买,来到了定北王府。
秦世齐没有假手于人,带着万倚来到了左侧院,把东西放下后,说道:“以后,你就住在这,王府里面婢子少,我吩咐秦意去安排。”
万倚拒绝道:“我的侍从这一两日也就赶到了,而且我也不喜欢周边围着许多人,秦叔,不用准备了。”
秦世齐点点头。“按照你自己喜欢的安排就是了。”
考虑到万倚还要梳洗收拾,秦世齐离开了院子,走之前告诉万倚,秦意就在演武堂,她如果关心事情结果,可以过去看看。
万倚简单收拾后,往演武堂走去。
柱州定北王府的演武堂,要比那日平南王府的大很多。各色武器置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地面一点也不平整,遗留着很多演武时导致的坑洼。
秦意在一旁的石桌旁坐着,那刘都尉还是在旁边跪着。
万倚走近,坐在了秦意旁边,看着那都尉,轻声说了一句。
“你其实不必再求你家世子,让他对那被抓的三十二人网开一面。”
刘都尉抬头朝她看来,秦意也转头看着她。
“去往军营那日,我就下了令,隔日处斩。想必,今日我们往王府赶来时,他们便被当作真正的山匪,直接问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