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火焰
欧西辛虽然被偷袭了，但是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直直地刺入了面前这只三尾猫的身体，一击毙命。
杀掉了一只三尾猫！
而偷袭欧西辛的那只，只是抓了一爪就立刻跑掉了，只留下了背后，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身上的布甲，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他的爪子是如此锋利。比特也是忍着这样的疼痛吗，一想到这，不禁有些愤怒。
没有想着去追那只抓了自己一爪的三尾猫，直接向罗伯特那边赶去支援。
罗伯特这里情况并不是太好，戴安娜靠在树边，罗伯特护在她的身前，身上有几处抓痕，看着不是那么严重，戴安娜倒是完好无损，没有受什么伤。这时的她已经从悲痛中苏醒了过来，惊恐地望着四周。而罗伯特咬牙怒视，随时准备一刀劈死，只会偷袭的卑鄙生物。
“怎么样，你们没事吧？”欧西辛忍痛问道。
罗伯特先是看向戴安娜，见戴安娜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没什么事，只是被挠了几下。”听到这，戴安娜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些畜生不止一只。对不起我没想到。”欧西辛心里有些难受，不禁责怪自己，为什么什么事都做不好，袭击自己的魔兽可能不止一只，这种事都没想到。
“那现在怎么办。”罗伯特问出了没有答案的问题。
现在是走也不能走，打也打不过，陷入了两难的地界。继续待在原地对峙，且不说魔兽们时刻的进攻威胁，刚才打斗留下的血液，只会吸引更多的魔兽或者野兽来此，万一有更厉害的魔兽过来，就万事休矣。欧西辛强迫自己不去考虑丢下比特，三人逃脱的策略，越想越是难受。唯一有机会的只有逃走，一个人负责保护，一个背着比特，可戴安娜怎么办。她没什么战斗力，自己可不想再承受失去伙伴的痛苦了，这可不比背上的伤口，这是不能治愈的痛。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戴安娜低沉略有些沙哑地说道，“我来背比特，我们逃走吧。”
欧西辛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案，只是，“你可以吗？”
“可以。”
比特并不是很高，比欧西辛还矮了半个头，而且也比较瘦小，只是相对罗伯特和欧西辛来说。但对于更矮的戴安娜来说，背一个比自己高比自己重的人，无疑是巨大的压力。况且，他们已经赶路了大半夜，刚才又经历了失去伙伴的痛苦，而她也用了很多治愈魔法，本身状态也不好，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想过。
“不要勉强自己，我们能想到办法把这些畜生都解决掉的。”罗伯特说道。
戴安娜摇了摇头，试图拉着比特的手把他背起来。但是看着比特没有生气的脸庞，触碰到比特冰凉僵硬，如同泥土一般的手臂时，又跪在地上忍不住抽泣起来。欧西辛跟罗伯特没有去看，不仅因为需要警惕魔兽的进攻，也因为这样的场景实在令人心碎，就算是自己也不敢也不想去碰现在的比特。不是讨厌，而是害怕，害怕面对，面对现在的比特。
魔兽似乎累了，或者是在筹划一次猛烈的进攻好一段时间内都没动静。但是负责警备的两人神经却未曾有一刻的放松，戴安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背起了比特，三人开始向前逃亡。戴安娜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土上，弯着脊背，比特就这样伏在她的身上，脑袋搭在戴安娜的肩头，两只手垂在两旁，戴安娜喘气声中带着啜泣。虽然走的不快，但幸亏山路并不陡峭，最难走的一段路已经过去了，前面几乎没什么山坡，也许再往前，是一大片小平原。
两人就这样护着戴安娜，跟着马车走过的痕迹龟速前进。没过多远，甚至还能看见刚才休息的那棵歪树，戴安娜就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吓得两人心跳停了半拍。戴安娜又抽泣起来，一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边扶着比特重新平躺着。此时的戴安娜，浑身泥泞，膝盖处的裤子磨得，感觉都要破掉了，脸上尘土混杂着眼泪，双手捂着红肿的眼眶，头发乱得像在野外睡了一觉似的，不仅乱而且沾满了泥土。不认识的任谁看见了，都不会把此刻的戴安娜与平时那干净，清秀的戴安娜联系在一起。
恨透了的那些三尾猫，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又上前进行了一波骚扰。欧西辛与罗伯特身上再添几处血痕，而自己这边却无可奈何。深深的无力感席卷着全身，不能保护伙伴，不能战胜魔兽，无能。
不能逃跑，战斗不了，现在的欧西辛甚至想：就这样吧，已经尽力了。但是转念一想父母，又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要不，直接逃掉吧！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来自会长的一个词仿佛烙铁，狠狠的烙在了欧西辛心脏上。
‘背叛’
是啊，朋友伙伴都能背叛，不如不活了。可是为了家人又该活着，怎么活呢，不让我活怎么能活呢。
太弱了
自己实在太弱了
听故事里的主人翁们，总能以弱胜强，总能从最弱一步一步爬到尖塔顶端。遇到危险总能想到办法去解决，总能在绝境中化险为夷，真的有这么厉害吗。以前不懂，以为人人都能绝处逢生，现在知道了，那不过是活下来的人的故事。而活不下来的人，他们的故事只有讲给落叶听。
感觉累了，好累，打个哈欠吧。
“小心。”
是罗伯特的声音，我在打哈欠呢，别打扰我，再不打就打不了了。
打哈欠模模糊糊的时候，看到有人挥剑挡了一下。定睛一看罗伯特的手臂上又多了一道深深的抓痕，可他却跟没有被抓一样，继续盯着黑暗。
“别走神。”
“你说我们还能活下去吗？”
“你在说什么？我们必须活下去，拼尽全力也要活下去，不然对不起比特。”
“可是，怎么办？”
“任何办法，什么能用，用什么，只要有一丝希望。”罗伯特情绪有些激动，“但是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就是死也不能放弃。”
欧西辛陷入了沉默。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罗伯特，实在是很想问问：你不累吗。
真是个精力旺盛的人。
“一丝机会？就算有可能使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这样的办法也用吗？”
“什么办法赶紧用。”
“点燃森林。”
“快，需要怎么做？”罗伯特果断地回复道。
“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欧西辛提醒道。
“别废话，赶紧做。”
“把衣服什么，不用的东西全部堆在树下，我来点燃。”欧西辛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戴安娜，还有比特。戴安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哭泣，呆呆地看着比特，听见欧西辛说有办法，又把目光投了过来。
“好。”罗伯特毫不犹豫地就脱下了上衣和布甲，裸露出结实的上半身，布满血痕，四五处抓痕，虽然伤口不深，但是却够多。罗伯特将衣服递给了欧西辛，立刻重新执剑，“还需要裤子吗？”
“应该不用。”欧西辛随手丢在了树下。
似乎是魔兽感觉不妙，罗伯特刚拿剑站稳，欧西辛正准备开始脱衣服，就发动了一次猛攻。两三只三尾猫一同进攻，一轮接一轮。三人背靠着一颗盆口粗的树，戴安娜拿着比特的的佩剑。终是魔兽太多，两人也没法保得戴安娜周全，三尾猫也找到机会抓伤了戴安娜，险些就再次失去。好在戴安娜拿着比特的单手剑草草防御，躲过了致命一击，罗伯特却跟发了疯似地怒吼。三人新伤覆旧伤，体力逐渐不支，精神也逐渐接近极限。同样的，三尾猫也没好受，两人的剑刃也被染得鲜红，只是欧西辛再也不能用匕首够到那些三尾猫，没能让它们减员。
在最后一次逼跑偷袭过来的三尾猫，欧西辛立马抓住机会脱掉了上衣。衣服上鲜血淋漓，背部有一道特别明显的抓痕，连布甲也被穿透。脱下来的时候，欧西辛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两眼一黑晕倒过去，衣服因为血液凝固粘在了身上，脱衣服跟撕开皮肉一般。幸亏动作迅速，只有一瞬间的短痛，不然怀疑自己能不能再狠下心来脱掉，真亏罗伯特能一声不吭地就这样随手扔给了自己。
戴安娜也脱掉了外衣，白皙却暗淡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白色的内衬上印着一道血淋淋的爪痕。她没有吭声，只是把外衣丢在了罗伯特和欧西辛的衣服上面。眼里尽是痛苦之色，紧咬贝齿，踉跄地站着，双手颤抖地握剑。
欧西辛快速地念出咒语，将火洒在了衣服上面，混合着汗液与血液的衣服很快就燃了起来。原本粘稠如水的黑夜，如同撒上了橘红色的颜料，在月光下升腾起舞。空气中充满了织物燃烧的味道，甚至感觉有些芬芳。在略感清冷的深夜，火焰的温度恰如一碗刚熬好的热汤，滋润着三人的身体，甚至有一种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的错觉。周围不再黑暗，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一定范围内，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但短暂的希望也会随着火焰的熄灭而消失，从而跌落更漆黑的深渊。
周围的黑色迅速褪去，隐约看见那些三尾猫的轮廓与六七双发着绿色荧光的眼睛，它们看着火焰缓慢地拉开了距离。地上的草木，印着脚印的泥土，稀疏几棵的树木
野炊！可惜没有肉也没有吃的，也许有肉，不过在视线所不及之处，等着吃我们。
“收集周围的落叶，枯枝，把火燃大点。”欧西辛说道。
罗伯特爽快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尽显疲态。
终于，罗伯特也累了。
戴安娜感受到火焰的温暖，丢下单手剑，脚一软跌坐在地上，紧咬牙齿感受着疼痛。不知道多久开始，她就已经没有施展治愈魔法的余力了，如果不是黑夜中危险刺激着她的神经，可能早就沉沉地睡去。
她也已经竭尽全力了，可能再无余力了。
随着欧西辛和罗伯特收集周围的树枝，落叶，火焰始终保持着跳动，但是却迟迟没有燃烧得更大，更别说点燃一棵树了。本来欧西辛对这个办法就不抱什么希望，空气这么潮湿，温度也低，把森林烧起来，纯粹是幻想罢了。魔兽现在估计已经突破了临光城，更多的是，希望有人能看见火光赶来营救，但到底是更强大的魔兽看见，还是尚有余力的救星赶来，就全凭天意了。现在就尽情享受，此刻难得的温暖与闲暇吧！
不一会儿两人捡完了周围的所有可以烧的东西，但是火焰并没有多大，不知道它还能坚持多久。罗伯特依旧在四处张望，但是长剑已经没有余力举起来了，剑头陷进了泥土中，欧西辛干脆坐了下来，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一小片黑云缓慢移动，从弯月下方通过，除此之外上面什么也没有。
欧西辛不禁想到：为什么只有地上会这么麻烦呢，要有魔兽，有树林，有人类，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可是天上除了月亮，星星，还有偶尔的乌云外什么都没有。要是我住在天上多好，就这样看着下面，跑跑跳跳，打打杀杀。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想看什么冒险故事就看什么样的冒险。也没有危险，就这样纯粹简单地享受着生活，多好。
“烧裤子吗？”就在欧西辛思考人生的时候，罗伯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欧西辛抬头看去，惊叹他竟然一本正经，表情严肃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竟然一点也不笑。不得不说有时候罗伯特真是喜剧的天才，在那次四人徒步前往村庄的时候也是，穿着盔甲，死鸭子一样的嘴硬，硬是说了一路的我不累，这没什么。自己倒是憋不住了，真的很想笑，憋太久了，实在太想笑了，感觉自己已经有几百年没有笑过了。要是他们不笑怎么办，那我自己笑，最后要死了还是得笑一笑。
“烧啊，为什么不烧，大家一起烧。”欧西辛回答道，别说裤子了，短裤也给脱掉烧了，直接亲近大自然。顺便让戴安娜也娇羞一下，也比现在她这样又痛，又悲，要好。反正大概率是活不久了，能烧的全烧了吧，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我是说把裤子烧了，留条短裤。”罗伯特意识到了不对劲，拙劣地解释道，又看了看戴安娜，“戴安娜就不用了。”
戴安娜坐着听到了罗伯特的解释，想笑，但是身上很痛，五官好似打架，眼睛想笑，眉毛却紧皱，嘴巴想笑，但是牙齿却不曾松开。至于娇羞，只能从微低下的脑袋可以看出。脸上依旧是一片灰白，灰色会掩盖所有色彩。
“额，也行，你先脱？”
“啊？”罗伯特有些不自在，瞟了一眼戴安娜。可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问题，为什么会感觉怪怪的？
就在罗伯特犹豫之间，巨大的树木倒地的声音，从来时的地方传来。
三人闻之色变，短暂的祥和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