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豆浆山药粥
可是再好看，也往她身边安插了暗卫。温阮一秒恢复清醒，眼神随之清明。
裴九见她只有一瞬间的痴迷，下一秒就恢复冷静，暗中有些懊悔，知道周照是个不靠谱的，听到那句“如何俘获小娘子芳心”，他就像鬼迷心窍般，听了下去。
“男子多爱好颜色，女子亦是。男子偏爱女子细腰樱桃口，以我多年情海浪荡的经验，女子多爱慕身形矫健的男子，容貌迤逦尤甚。但小厨娘不同于一般女子，对她得祭出一击必中的杀招，那便是庄重的男子堕入情爱之中的模样，清冷却带着欲望。”
裴九知晓周照不靠谱，但他头一回遇上心仪的小娘子，原以为能听到些有用的，不料下一秒，周照上下打量着裴九的容貌：“你这样的，打扮打扮就行，比红莺楼的花魁美。”
裴九皱眉，薄唇开合间吐出一个字：“滚。”
没等裴九动手，隐匿在房梁之上的斩一飘下，拎起周照的后领，说道：“周大郎君，得罪了。”明明知道主子讨厌人议论容貌，周大郎君回回都往禁区里踩，斩一带着周照从三楼飞身而下，消失在裴九眼前。
裴九喃喃自语道：“清冷带着欲望吗？”修长的手指不自觉间，扯开了领子。意识到自个做了什么，裴九手一顿，红晕爬上了他的耳廓。
若是能让她心动也值了，若是问起来为何衣衫不整，就说是十五扑他，不小心弄开的好了。
飘远的思绪被放到眼前的食盒拉回。
温阮掏出白粥与馍夹拌三丝放在裴九面前，一言不发，从食盒最下层掏出熬煮鸡汤的老鸡腿，唤来十五，叼着鸡腿走了。
裴九见她一言不发，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温阮掏出肉夹馍，浓厚的肉汁浸满了白吉馍松软的内心，焦脆的饼皮泛着面香，眉眼弯弯：“没事啊，你快吃，吃完我就走了。”
闻言，裴九咬开白吉馍，口中的拌三丝也是常吃的，依旧是脆爽鲜美的口味，但比上温阮手中的肉香四溢，油亮亮的肉夹馍，手中的饼一时间也有几分难以下咽。
碗中也是寡淡的白粥，以往至少会多几碟小菜，这饭菜中透露出故意为之的敷衍感。但想到这饭也是经过温阮手做的，他甘之如饴。
温阮见他一口馍一口粥，慢慢喝着，举止间维持着风度，没有半分抱怨，就像是端给他毒药，他也能面色如常的喝下去。
口中的肉夹馍失去了滋味，作为一个厨子，她从没想过在饭菜中多加盐或者故意做出半生不熟的饭菜折磨食客，这是她的底线与原则。
得知大丁是裴九安插在她身边的暗卫，倒也没怀疑过是派人来取她的性命，只是有种被人蒙在鼓中的气恼。
思来想去，在不伤害裴九身体的情况下，想出了这个法子精神上“折磨”他。
没想到，这人还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寡淡的白粥也能被喝出一股享受的劲儿来。
温阮将肉夹馍放在一边，盯着裴九。
见她这幅模样，裴九就知道自己闯了祸，他将玉箸放在一旁，轻声问道：“定然是我哪里犯了错，你为何这么生气？”
弯眉皱起，温阮说道：“大丁是你安插到我身边的吧！”
大丁？大丁是谁？裴九皱眉回想，暗卫营以天干命名前十的暗卫，大丁应当就是暗卫丁的化名了，原来她是在气这个。
裴九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倒是稀奇，以往要么狡黠灵动，要么温和端庄，今日是少有的孩子气模样。
见他沉默不语，温阮火从心头起：“还装傻！”
裴九失笑，为什么看她横眉冷对的模样，也觉得有趣呢？
“你别急，关于大丁这件事，我可以解释的。”裴九咽下最后一口粥，深邃的眼眸盯着眼前的少女，一股坦诚一切的冲动涌了上来，他轻声说道：“你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话音刚落，裴九有些后悔，若是吓着她了，怕是又见不着了。
见他神色少有的郑重，说是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是好奇心害死猫，在生死由权力决定的时代，她不能好奇也不敢好奇。
知道的越多，风险也就越高，温阮看向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你是裴九，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只会是裴九。”
听到这句回答，裴九心中百感交集，庆幸又失落，庆幸她没有追问下去，却也失落于她对他没有半点好奇，在相处的点滴中，她总是不动如风，明明像是要坠入情网，却又在下一秒骤然清醒。
不像他，早已如扑火虫豸，深陷在没有她却处处是她的网中。
“我的身份比较复杂，若是暴露出来，总会有些不长眼的想要靠上来，就如破庙那一回。大丁确实是我府中养着的侍卫，你与我的联系容易有危险，所以让丁侍卫保护你。”
有危险？温阮下意识地问道：“有人想取你的性命吗？”
对着突如其来的关心，裴九很是受用，嘴角翘起三分：“别担心，我一个打他们十个。”
若是裴九身后有尾巴，此时定能摇到天上去。
意识到语气有些急迫，温阮说道：“这是出于一个厨子对食客的关心，况且你还在我这治着病呢，我千辛万苦治好的，若是他人取走你的性命，那我真是亏了。”
她真是欲盖弥彰，嘴硬心软。
裴九颔首，面带笑意：“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属于你，自然不会让别人取了去。”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
身穿天青色杭绸琵琶袖方领对襟衫的段娘子，拉着高主簿来到食味粥铺。
段娘子脚下步履匆匆，白皙的额头与鼻尖微微冒汗，高主簿一脸无奈，温声道：“你慢些，小心摔着。”
“你快些，我往日不知道，昨天尝了一回，你们衙门的吃食简直是梁州城的耻辱，乌糟焦黄，难以下咽。我要早知道，定然早早爬起来给你做朝食。往后若是我没起来，你就来林掌柜吃，快些，上值别迟到了。”扯着高主簿的袖子往食味粥铺里带。
“林掌柜啊，先来两个酱肉包，再来一碗猪肚粥。我家郎君赶着上值，劳烦您了。”温阮笑道：“应该的，哪里来的劳烦不劳烦的，先前答应你的做个稀罕粥，稍坐片刻就能尝到。”
温阮走向后厨，昨晚泡了一夜的黄豆，早已膨胀，半碗豆子愣生生变成一碗。
石磨盘中间小口中倒入豆子，缓缓转动磨盘，细密的白浆缓缓从一旁流出，落入瓷碗中。
新鲜的豆浆加一勺山泉水熬煮，倒入粳米，大火煮开后，丢入冰糖与山药泥，搅和搅和，豆香与山药泥特有的清香混合着米香，飘散开来。
没错，温阮做的便是经久不衰的美容养颜粥——豆浆山药粥。
说到豆浆山药粥，原本没人想过豆浆与米放在一起煮粥，有个名人因为胃口不好，大厨就做了这款粥，后来还以她的名字命名，粥方传入寻常百姓家，去除耗时繁复的步骤，保留到了现在。
米粒开花，山药泥与豆浆完美融合，丢入几粒枸杞做点缀。
温阮将粥端出，高主簿早已离去，桌上剩了一只空碗，温阮喊大丁收拾碗筷。
段娘子一双妙目，含着期待，见到温阮手中的粥时，先细嗅气息，转而点头：“果然是个稀罕粥，林掌柜真是个妙人，怎么能想到用豆浆煮粥？”
温阮微微一笑：“不是我想的，先前有幸尝到过。这粥谱鲜少有人知道罢了。”
段娘子舀起一勺粥，放入口中，浓稠香滑，满口清香。其实她本身是个偏荤口的人，不是不爱粥粥水水，只是梁州城鲜少有人能将粥做好，更别说有食味粥铺这么多的花样。
林掌柜煮的粥像是为她打开了一道“粥”的大门，让她见识到粥这种贫贱食物，也能有千百种滋味来。
细细品味口中的粥，勺子一顿，目露欣喜：“林掌柜，这粥里还放了山药！”
温阮笑道：“正是，段娘子当真是金舌头，一尝便知。”
单喝粥未免单调，温阮端了份酒酿馒头给她，段娘子看到天狗食月造型的酒酿馒头，想起自家的蠢儿子，脸上自然而然带上了温和的笑。
段娘子一口粥一口红豆馅的酒酿馒头，见温阮也坐在一旁喝粥，顺口便唠起家常来：“林掌柜，你不知道，我家郎君上值的衙门，那饭餐简直是对舌头的摧残，也不知道他为何吃下那种吃食，家畜吃的都比那有味，也不知道他们梁州衙门的银子都花到哪里了。”
这话不免带着点责怪的语气，有涉及到银子，段娘子一时间觉得失言。温阮全当没听见，笑着说道：“粥铺推了腊汁肉夹馍，等会带回去给你家小霸王尝尝。”
段娘子接过温阮递的台阶，连连称是。
暗中打量林掌柜，这些年她斡旋在官太太间，什么样的人精都见过，林掌柜这种倒是头一次见，举止大方，识礼数，处处点到为止，做事滴水不漏，最重要的是她对美食的喜爱。
段娘子打了个饱嗝，自个真是失礼，慌忙用帕子掩住微张的唇。
温阮一笑：“人之常情，你又为何害羞，就算封侯拜相也会做五谷轮回之事。”
段娘子将帕子丢在一旁，爽朗笑道：“林掌柜真是整个梁州城上下都找不出的妙人，金玉楼的春日宴可否与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