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闹事
刘妈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捡起落在地上的绣布，递给她问道：“刚刚那边在吵什么？”
“白清安那边来人了，蒋府呆不下去了。”她随手撷去眼角的泪珠，将绣布塞进了包裹。
刘妈心中一惊，讶异道：“这么快？”
“快去找马车，我们今夜就回去。”她脸色阴沉，用力地拽了拽包裹的带子，将其扯紧。
刘妈连连点头，匆匆跑了出去。
不多时的功夫，行李便收拾好了。
大大小小的箱子摆了一排，蒋子意为她买的那把琵琶就那样静静地靠在一旁，在昏黄的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大骗子！”她气冲冲地跳了下来，拎起琵琶就要往墙上砸。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刘妈一把抢过琵琶，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道：“这可是三百两那！咱们已经半月不开张了，房租也欠了三个月了，这琵琶可砸不得呀！”
“不可能！我们每个月都赚那么多银子，钱都花哪去了？”沈宸不解地问道。
刘妈扫了眼身后的箱子，幽幽地叹了口气：“锦衣玉食美酒金簪，哪样不是钱换来的。”
烛光拉长了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寂寥。
“虽说我们设松竹馆不是为了赚钱，但也经不住这么个花法啊。”她无奈地望了沈宸一眼。
听到这话，沈宸脸色绯红，小声道：“早知道当初就多从蒋子意那诓些银子回来了。”
“你们没闹翻吧，当心他送你个牢房七日游！”刘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放心吧，我当时都委屈哭了，充分表达了对他的不舍和爱慕。”沈宸调皮地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
马蹄声渐行渐近，随着一声响亮的鞭子声，马车停在了蒋府门前。
沈宸几人闻声出去，月牙好似弯刀，照亮她们的背脊。
老管家正守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见她走来，立马起身相迎。
“沈姑娘这就要走了？”他的语气平淡如水。
沈宸微微施礼，轻声应道：“这段时日多亏了您的照顾，馆中有些急事要处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随身带的东西有些多，不知能否烦请您找几个小厮，帮我们搬一下行李。”
“这······”老管家面露难色。
明亮的书房内，一个高挺的人影正透过窗户缝看向对面的女孩儿，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流淌着复杂难测的神色。
注意到女孩儿看过来的目光，他慌乱地合上了窗户，躲到了珠帘后。
竹帘轻微晃动，在窗户上投下细碎的剪影。
“幼稚鬼！”沈宸在心中暗暗骂道，转而面对管家盈盈一笑，“既如此，那我们自己派人来搬可以吗？”
“有劳姑娘了。”老管家嘿嘿一笑，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不多时的功夫，几个小厮开始吭哧吭哧地把大大小小的箱子往马车上搬。
砰的一声，这边把箱子撞到了木门上，好好的黑漆木门瞬间裂开了一条细缝。那边又把箱子磕到了树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树叶簌簌落下。
老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去，大喝道：“能不当心点儿！”
几个小厮被他这么一吼，都吓了一跳，低眉顺目地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喘一下。
沈宸笑眯眯地挡在了他的前面，柔声道：“都怪我平时疏于管教，让他们这么马虎惯了，在这儿给您赔个不是。”她朝管家扶了扶身。
老管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磕了碰了到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少爷现在在书房写奏疏，这要是惊扰了他，我可担待不起。”
“不会的。”她笑容浅浅，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随后转身对那些小厮喊道，“都愣着干嘛，接着搬啊！”
小厮们连连应诺，更加“卖力”地往外搬运行李。
透过竹帘，看到外面乓啷哐当一团乱麻，蒋子意皱了皱眉毛，不屑道：“幼稚。”随后气哼哼地拿起倒扣在桌子上的书，不再搭理她们。
直至亥时，沈宸才回到松竹馆。
绿纱窗、轻纱帐、架子床，一起如旧。
她疲惫地倒在榻上，望着窗外月影西斜，自嘲道：“还不知道明日又要被说书的怎么编排呢。”
—
次日，松竹馆。
沈宸独自呆在阁楼里，斜靠在床榻上，闷闷地看着书卷。香炉上袅袅升起的烟影被一阵微风吹乱，馥郁的木质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楼下一阵骚动。
“让开，我要见沈宸！”一个尖锐的女生穿过层层阻隔传入耳膜。
她微微一怔，放下书卷朝外望去，正巧见到一群小厮将林素影围堵在一楼的廊柱之下。
“让她进来！”她朝下面大喊道。
几个小厮迟疑地忽视一眼，纷纷退到了一边。
林素影趾高气扬地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一袭红衫十分耀眼，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嘲讽道：“听说你昨夜被蒋府赶了出来，真是报应！”
沈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定地翻着书页。
林素影以为她是受了冷落心里不舒服，不禁扬扬得意起来。她下巴高高扬起，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讥讽道：“我就说嘛，蒋家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货色！听说你昨夜被赶出来时连蒋子意的面儿都没瞧见，我都替你可悲！”
“这里是松竹馆。”沈宸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那又怎样，你这丧家之犬还敢拿我怎样？”林素影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脸鄙夷。
“你小心不要从窗户上摔下去。”她放下了书，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笑话，你还能······”林素影不屑地嗤笑一声，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一霎那，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那双黑森森的眼睛闪烁着森冷的杀意，令人胆战心惊。
回想起那日在燕春楼的种种遭遇，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这人······就是个疯子。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沈宸站了起来，缓慢朝她逼近。
林素影被她的气势压得几乎窒息，却仍然嘴硬：“现在满大街都在看你的笑话，你就等着被所有人耻笑吧。”
“刘妈，送客！”沈宸声音冰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她一把揪住林素影的衣襟，素手一翻。
一阵簌簌风声自眼前刮过，一抹红色的倩影从窗户摔了出去。
刘妈应诺走了进去，却并未见到林素影。
沈宸无辜地抿了抿唇，指了指窗外。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长空，惊飞了栖在枝头的鸟儿。
林素影就那样被树枝挂在了枝杈上，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裙摆上沾满了树叶和泥土，狼狈不堪。
“沈！宸！我要杀了你！”她歇斯底里地嘶喊着，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沈宸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佯装歉意道：“素影，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这么掉下去了呢？”
馆外早已聚集了不少看客，纷纷侧着头往馆里瞧。
林素影被晾在树上，拼命地用腿瞪着树枝，想借力滑下去，奈何树枝只是轻轻摇曳了几下，丝毫没有要放她下来的迹象。
“快放我下来！你这个疯子！”
她的声音被树叶割断了几缕，传到了外面人的耳朵里，惹得不少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刘妈领着一众丫鬟小厮，站在雕花长廊的阴影之下，冷眼看着她在空中胡乱扑腾，见她闹够了，才冷声开口道：“林姑娘，你打量着我们家姑娘好性子，平日里四处造谣生事，今早更是直接跑来我松竹馆闹事，把我们的生意都搅黄了！今日应该当着众人的面儿，给我们家姑娘赔个不是！”
林素影气急败坏地挣扎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馆里就没一个好东西！快把我放了！信不信我告诉魏大人，把你们全都抓进去！”
“妈妈，她说你上梁不正诶！”沈宸在一旁拱火道。
“少教！”刘妈脸色一沉，冷冷地扫了眼正在外面叽叽喳喳看热闹的人，吩咐身旁的丫鬟关上府门。
吱呀一声，大门关上，院内陷入了死寂。
一群小厮黑着脸，缓缓朝她靠近。
“你，你们要干嘛！”她尖叫一声，脸上露出惊恐地神情。
两个小厮毫不客气地把她从树上摘了下来，提溜到刘妈面前，往地上一扔，她顿时像一滩面团一样瘫软在地上。
“妈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她跪坐在地上，扯着刘妈的裙角，苦苦哀求。
“竟是个软骨头。”沈宸嫌恶地撇撇嘴。
刘妈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柔声道：“我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会儿我让他们把大门打开，你当着众人的面儿给宸宸赔个不是，我再派人送你回去，今日的事就当它从未发生过，不许再对任何人提及，听清楚了吗？”
林素影连忙点头答应，脸上露出讨好的谄媚笑容。
“若是反悔了，”刘妈语音一顿，眼神陡然变得凌冽，“我可绝不留情。”
林素影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门一打开，外面的看客纷纷又如鱼群般涌到了门口，挤着脑袋往里瞧。林素影在小厮的监视下道歉，沈宸却并未搭理她，挽着刘妈的胳膊回到了阁楼。
望着下面人影攒动，刘妈有些埋怨道：“你跟个蠢物计较什么。”
“心情不好，找点儿乐子罢了。”她轻飘飘地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