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从前的他和现在的他
杨逍的车速很稳重，和他的人一样稳重。
季晓芙端坐在副驾驶上一派端庄完美的模样，可是内心的话语已经堆了一箩筐，就快要溢出来。
他为什么不说话？呜呜呜……帅哥都是这么沉默的吗？
“这雨似乎下小了点。”
她瞪着前挡风玻璃上的水珠，终于憋出了这一句。
余光里，杨逍的唇角轻轻勾起个弧度，淡淡地“嗯”了一声。
嗯。
嗯？季晓芙感觉自己完美的脸有点裂开。
他为什么不多说两句话？但凡加一句“是小了点”也比单单一个“嗯”强啊……就这么惜字如金吗？
雨刮器有节奏地来回摇摆，将车玻璃上的雨水扫下。
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后，晓芙看着雨刮器刮到第三下时，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搜索。
她很有防窥意识地将手机屏幕调至最暗，在搜索框里输入：男人话少说明什么？
答案出来一溜。
最佳回答1：话少说明他喜欢思考，心理成熟稳重，不是油嘴滑舌的人。
最佳答案2：事情不是用嘴说的，而是要用行动做的，要那么多话干什么？
最佳回答3：跟你不熟。
最佳回答4：可能他是摩羯座吧……
……
季晓芙一脸茫然地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看见了自家小区打开的大门。
她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星座的？”
杨逍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了她：“摩羯座。”
嗯。好吧。果然。网友是强大的。
车在小区里拐了两个弯，晓芙就看到在雨幕勾勒的黑夜中，藏在绿茵茵爬山虎下的红墙小别墅。
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她还没来得及和杨逍多说上两句话……
她和杨逍道了句“再见”，依依不舍的下车。
男人实在是太难追了！
季晓芙对着杨逍光秃秃毫无生气的朋友圈盯了两天，也没盯出花儿来。
他朋友圈里内容很少，那寥寥几个动态，还全都是分享口腔科论文。
最新一篇是——我国农村与城市居民患龋状况比较研究
季晓芙勉勉强强看了个半懂。
嗯……大意是近几年农村患龋齿率上升趋势更明显，需要政|府和口腔医疗工作者对农村地区给予更大投入。
前面一篇是——腮腺局灶性和弥漫性病变检查中超声弹性成像的运用综述
？？？
光是论文题目就让季晓芙断句断了两三遍，点开看时，更是如同天书一般。
做人不要太为难自己。
季晓芙这么劝慰自己。
口腔科论文看得她心肝发颤，还是隋穗发来的照片拯救了她。
隋穗从西藏坐火车回程，在列车的“哐啷哐啷”声里晃悠了快两天，下车时脚步都是虚浮的，车站坚硬的人造石地面愣是让她走出踩棉花的幻觉。
回家闷头休息了一整天后，才想起来给季晓芙找照片。
照片倒是一早就扫描整理好了的，在家里硬盘上存着。
隋穗性子大大咧咧，将高中照片的文件夹打了个压缩包，就这么丢到了季晓芙的邮箱里。
三年的照片，全在那压缩包里，扫描的格式又是最高清的，文件大，足足5gb。
季晓芙下载时有些欲哭无泪，开始嫌弃自己家里网速太慢。
等了一顿午饭的时间才下载好那个巨大的压缩包。
她迫不及待地在里面寻找杨逍的身影。
解压出来的，有郊游的笑脸，有运动会的健儿，也有各种活动的纪念。
隋穗这班长当的还真是称职，对比一下她分去其他班以后的状况，似乎除了毕业的合照，别的什么都没留下来。
千禧年过后，数码相机逐渐兴起，但隋穗有个摄影世家出身的老爸，总觉得胶片相机就是好过数码相机。
这些留影几乎都是隋穗拿着她老爸的胶片相机给拍的。
不知是什么型号，右下角标着日期和时间。
经过时光和数码扫描的碾压，那橘红色的方块数字似乎在闪着光。
2005年9月1日，季晓芙找到这么个日期。
照片上是她自己，那是她高一刚入校的日子。
季晓芙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隋穗的情形。
隋穗端着个相机，看见她时，嘴巴张的似乎可以吞下一个鸡蛋去，冲着季晓芙连连吸气。等缓过劲儿后追着晓芙问，可不可以给她拍张照。
后来，隋穗总是黏着她，没皮没脸的和她蹭成了好朋友。
据隋穗自己说，当时看到季晓芙惊为天人，疯狂迷恋她的颜值。
有看热闹的怀疑隋穗是不是喜欢同性，看上季晓芙了。
被隋穗追着好一顿撵打：“你他妈的别破坏我和美女真挚的友情！”
因为她总是上学带相机，还打同学，被老班批|斗了好几天，总归是因为成绩好，人缘好，才保住了班长的位置。
季晓芙看着照片，都觉得自己似乎青春了起来。
她快速略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终于，在一张高一分班前的合影里找到了杨逍。
季晓芙此刻有点懵，对着照片里的杨逍辨认了半天，按着照片上姓名对应的位置，站在男生组第一排最右边的就是杨逍啊。
他高一时这么矮的吗……
仔细辨认五官，确实是他没错，可就是不知道少了些什么，明明是他，但又不太像现在的他。
季晓芙脑子里蹦出个荒谬的想法——难不成杨逍整容去了不成？
可他五官跟精雕玉琢似的，哪家整容医院有这等水平？
很快她翻到高三的合照，就瞬间泯灭掉了这个想法。
高三时的杨逍站在男生组最后一排的中间，五官轮廓也凌厉了起来，跟现在的样子基本没什么出入，就是照片上的脸看起来青涩很多。
像个漂亮的青芒果。
高一分班后，到高三，短短两年的时间，他怎么变化这么大……
季晓芙恨自己眼拙。
高一时怎么没看出杨逍是这么个潜力股呢。
高一，高一……
晓芙盯着高一合照上杨逍那张略显沉默的脸，终于回想起一些关于他的印象。
那还是高一刚入校的那天，下午第一节是历史课。
历史老师姓什么她都忘了，只记得他一上课就点名。
似乎是午觉睡多了，声音里透着一丝懒散，对着讲台上贴着的姓名表随机的点到，尾音黏黏的，拖得老长。
“萧风……高望……江晓鱼……隋穗……季晓芙……杨逍！”他懒散的声音里来了一丝精神，晒得黑黑的脸上漏出一排洁白大牙来。
他乐道：“你们这还是个武侠班呢！四五个和武侠人物名字同音的，杨逍和季晓芙的名字都能凑上一出金庸剧了。”
看得出来，这历史老师是个绝对的武侠迷。
可季晓芙从来不看武侠，还是她考研时，为了跨专业考文艺学，增加自己不同种类文学作品的阅读量，才捡起了金庸的书。
但那次历史老师的点名，是她印象里第一次听见杨逍的名字，也是对他高中的唯一印象。
关于名字。
她还记得当年作文里写了自己名字的由来：朱阑向晓，芙蓉妖艳，特地斗芳新。
她文科一向好，那篇文章还被当做范文在全班朗读。
其实她偏科相当严重。
夸张到语文可以拿满分，数学只考个位数的程度。
其实不止数学，她的理科没一项拿得出手，就连会考时，理科那几门都是哭着复习了两个月，才勉勉强强擦线而过。
季晓芙将这些都归咎到自己的家庭环境中。
一大家子都是搞文学和艺术的，只受过文艺熏陶，完全没有理科生存的空间。
直到高三开学时的摸底考试，她数学又重现了个位数的成绩。
她文科班的班主任也很头疼，给了建议，让季晓芙走上艺术这条路，万一高考数学又考了个位数，报不上好大学就太亏了。
季晓芙当时心里在唧唧歪歪：不就考了两次个位数嘛，其他时候都是两位数的呀……
但是班主任的话，逻辑上也没有错。
她高三那年被丢去了艺术班，参加了一年的美术集训。
也是借了家庭文艺氛围的熏陶。
她艺术绘画天赋可比数学高得多得多得多得多得多……
最终，不负众望地考上了一流的师范大学，可在北京那样干燥可怕的天气里待了四年，季晓芙觉得自己被摧残得不轻，似乎皮肤都变差了。
到北京的第一年就开始着手准备考研回南方的事情。
还是华东地区的气候适合她。
晓芙突然想起来，杨姑姑只给她说到了杨逍的高中时期，她还不知道杨逍的大学是在哪个城市读的书。
她继续翻照片。
翻来覆去的，将杨逍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捡出来，单独放进了一个文件夹里保存。
犹豫了半天才给文件夹起了名——机密文件。
他三年间几乎是一年一个样子，从高一结束时的瘦小豆丁模样，一直到高三毕业时高大帅气但又有些青涩的少年。
似乎他发育的时间，全部聚集在了那两年。
季晓芙找到对杨逍没印象的理由了。
因为他发育的太迟了，晚过其他男生，不能怪她没印象。
毕竟她是个颜控。
只不过杨逍现在的成熟模样更加戳中她的心。
他不是现在流行的奶油小生型。
他的长相坚毅又英俊，身材高大，比例匀称，完完全全踩在她的审美点上，让她着了魔。
季晓芙捧着手机，对着和杨逍的聊天界面发愣。
屏幕上显示，上一次交流还是周五。
她发了自己家的定位给他。
再前面，是刚加上微信时，系统自动发的打招呼内容——
我是杨逍
他微信的名字都是用的真名，头像是黑乎乎的一片。
那条招呼下面是系统的灰色小字：你已添加了杨逍，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季晓芙头大如斗。
她倒是想聊，怎么聊？
总得有个合适的切入点吧……
往日，季晓芙的追求者众多。
从她用q|q开始，总有人来加她，和她进行一些尴尬的聊天，在她空间的动态里点赞留言。
后来主流聊天软件转移到了微信，她还是会收到一些人的好友申请，有些她可以直接拒绝，有些是不好拒绝只能加上。
加上后又是和她尬聊。
季晓芙不胜其烦。
她将心比心一下，自己跟杨逍尬聊，他应该也会产生烦厌的心理吧。
那岂不是，追男人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她捏了捏拳头，退出聊天界面，打开搜索引擎：怎么和话少的男人聊天？
网友a给出答案：直接开撩。
季晓芙：啊？怎么撩？为什么不说清楚啊！
网友b给出答案：积极分享日常生活。
季晓芙：可是不太熟的人给我分享日常生活，我会很烦……
网友c给出答案：给他的朋友圈点赞，从朋友圈切入。
季晓芙：……难不成要去问一下他腮腺局灶性和弥漫性病变是什么东西……吗……
网上真是没一个靠谱的！
季晓芙气结。
要了解杨逍，接近杨逍，还是得靠隋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道理她懂。
隋穗给她发完照片后就撺掇出来聚餐，季晓芙从善如流，在群里回复：“今晚？”
隋穗：“也不是不行，择日不如撞日嘛！”
岳盈盈：“这么急？”
季晓芙心里回复：没错！快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