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
“各位先用膳,老夫处理一下内事。”曾本居说完原地掷下符箓便闪身离开。
在他离开后整个符曜台霎时响起嘈嘈切切议论声。
北枝皱眉看向身侧,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殷月在何处无人知晓,只能说这些人太了解地神,针对此布一个阵就能让她无从探知。
见她垂眸盯着一处,唇上已经渐渐失了血色,北枝伸手取下紧握的酒盏,拉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拇指轻轻摩挲,意为安抚。
不到半个时辰,突然有人指着远处惊叫:“你们看那!”
众人闻声随着他指的那处看去。
远处的山峰,飘起了泛着黄光的符箓。
一张,两张,三张
须臾后占满半空,犹如天灯!
符修报丧,符箓升天。
沉尽只扫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喝起酒,一杯接着一杯,最后索性举着壶仰头灌了起来。
可能喝的过急,灌不进的酒顺着唇角滑进脖颈,最后又洇入衣襟。
而垂着的眼梢悄然滑下滴泪,顺着朱砂洇入了鬓。
北枝刚要替她揩去,远处浩浩荡荡一群人朝着符曜台走近。
打头的是镇符门首座徐昶,曾随着殷月去过幽禽岛拜访沉尽。
他目不斜视,面上情绪丝毫不露,在一众修士的探究下,站上高台抱拳朝着四周修士做礼。
“长老托我前来告知各位落思门宗主在几月的救治下,还是灵力倒逆,于戌时一刻离世。”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轻淡的声音问道:“灵力倒逆是何意?”
若不是修士们甫一听到宗主过世的消息都处在惊愕无言中,怕是将这凡人音也听得不甚清楚。
徐昶颔首向他打过招呼后说道:“北公子有所不知,修士进阶需绝对的三合。”
所谓三合便是——阴气、阳气、天气。越是高境界越注重这些,就像要举行一场重要的仪式,需要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其实真正的仙道根本不在意这些,不然也不会有所谓的凡人飞升。
“长老在出关时传音让宗主护阵。得知宗主正要闭关进阶化神后,长老便让他安排首座与几十名弟子护法。等顺利出关后,我们才发现殷宗主确实将自己关了起来,却并非闭关。”
徐昶说到这时才露出丝悲色。
曾本居封锁消息,将殷月关在髎缚山,查探下来发现他在闭关进阶时急功近利,阴逆阳倒,灵力回返却不出。
每到月升时曾本居便亲自为其施法,调节内里灵气。
可终究还是失败了。
众人听后个个不可思议,没想到高阶修士也有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样一来,也就明白落思门为何关山门近半年不许出进,原是发生了这般大的内事。
徐昶还在娓娓道来,北枝凑近沉尽私语道:“想来是取走了内丹。”
昼鳐的真身与修士的内丹无异,此刻躺在死海上就如形容的殷月般,只不过没他说的这么夸大罢了。
沉尽没说是与不是,只一味喝着手中酒。
“丧事在明日卯时,今日已晚各位先暂作休息。”
等所有修士们各自散去后,徐昶才缓步走向二人。
站定后正要向沉岛主做礼,这沉岛主先开口道:“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徐首座。”
四大仙门不但收过沉尽的礼,且知晓此人在两大仙门出过一己之力。
因此,高阶修士多少都会给几分颜面,徐昶更是在幽禽岛时就对这年轻女子由衷敬佩。
当下抬手客气道:“不敢言教,沉岛主问便是。”
沉尽拿出帕子拭着唇角边看他:“道可有信义?”
“当然,贩夫走卒靠信义谋生,更遑论是修仙修道之人。”
“是么,看来问的人不对。罢了,徐首座去准备丧事吧。”她刚抚着桌案起身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曾长老现在在何处?”
“曾长老还在髎缚山,他让我为二位准备了客居处,二位请随我来。”
丑时
万籁俱寂,各分门院落外挂满白纸灯笼。
灯笼下坠着如符箓样式的白色缎带,两排刺绣小字中间刺着“往”字。
曾本居背着一只手,余下一只攥着尾端细细瞧着。
片刻后咳了两声,挥退身后的弟子独自进到墨箓堂。
点燃烛台后盘膝坐在圆座上,正准备伏案沾墨,眼角余光却瞥见远处倚靠柱子的人。
他丝毫不意外地拿出黄符,看也不看那人,低头画了起来:“沉岛主在尘间学的东西不知精不精,倒是将这故弄玄虚学了个像。”
语气仿若不满晚辈胡闹一般。
“长老说笑了,万没有您的言而无信令人作呕。”
话说的丝毫不客气,挑起的眼梢也存着轻蔑。
估计是从没有人敢如此放肆,这使得曾本居皱起了眉面露不悦。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等着她继续说。
“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原先以为那符箓是殷月写与我,可刚刚看了长老的字迹”沉尽举起手中的符箓左右比对起来,啧啧称叹道:“还真是一模一样。”
“深更半夜在我这发什么疯?”
曾本居朝着门口抬了抬头:“出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沉尽竖起符箓抵在唇上:“嘘别急。你那内丹可由不得你这般跋扈。”
本以为她在发疯的曾本居身形一滞,眯着眼阴沉道:“你从何处得知?”
“我猜你入渡劫失败了吧,所以伙同炼玉人取出殷月的内丹。可你们不知,殷月在内丹离体后,借由你的手用灵力给我留了符箓。”
不待曾本居反应,她继续道:“内丹放置在你体内,达到的效果与血玉有异曲同工之处吧。”
墨箓堂陷入僵持中,二人面色各异的看着对方,像是想从中再探出些什么。
须臾后,曾本居忽然仰颈爆发出阵阵笑声,响彻在整个堂内,连着桌上的烛火都颤动起来。
“我就杀了他又如何?莫非你要以命换命?!”
这般癫狂之态哪还有此前燕颔虎颈之相,只恨不得用笑来达到极致的讥讽。
讽刺这神尽做一些口舌之争。
“你且说人法地,今日我便要看看这地我是能翻不能!”
不等沉尽再言语,他猛地拍案而起!
整个身后霎时立起数张黄符,连带掺着白的发也立于空中,发梢泛着墨光,左描右画的在黄符上飞舞。
沉尽见状立刻双指前伸默念神咒,一道道金光向他刺去。
可将将要碰上时,那画好的黄符如盔甲般贴在他的周身,使得金光触之即收!
“地神还能如何?!”曾本居飞至她的面前,一手攥住她的前襟,另一手持符就要拍向她的额
可沉尽哪会束手就擒。
掌心瞬间聚起万物神力,向着对方的胸膛拍去
这是打算玉石俱焚!
谁知却被搅了个干净!
只见额上被红光所阻,而拍向曾本居的手也同样缚上红光
“为何阻我——!”
缠绕的光照红了沉尽的眸,同样惹怒了地神。
金光刺目,曾本居暗道不妙,赶忙指缝间变幻,将手中的符掷于面前,准备遁逃。
可面前的人不退反进,拽住那只掷符的手,双足猛地蹬向他的膝盖一跃而起。
与他头与头相对,紧接着手上再次聚起神力,而另一只手瞬间招出一物,灌上万物神力狠狠刺向他的背!
“莫要再阻我。”
天地在这一刻凝滞,而红光如叹息般渐渐散去
符箓飘散在堂内,就如此前看到的升天那般。
在符箓落地前,那物带着一颗血色泛着蓝光的光珠倏地脱离
竟是内丹!
曾本居大睁着眼还作一副前扑的姿势。
“你真当地神只高坐神龛?”沉尽落至地面,将物与内丹一并递到他眼前,让他细瞧。
“这弑仙刀还挺有用。长老你看看殷月的内丹是这个吗?”
美丽艳绝的女人手举内丹,一滴滴血顺着匕首滴落在她手背,却见她面上无任何表情。
这一刻的她在曾本居眼里不是神,更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不该认为神怜悯众生,不,神依旧怜悯众生,但众生里不包括他这种人。
“你竟敢你竟敢如此!”曾本居嘴角流着血,露出的牙齿也被血红染透,面上却如枯萎的花瓣急速衰败。
“你若是怨,就怨自己未成仙却试图玩弄神。”
暗空镜
“来,瞧一瞧我带来了什么。”沉尽将曾本居扔在地上,对着黑暗处拍手道。
“因果神这是何意?”
“何意?你是何意!大可告诉我殷月已死,落思门的修士在你手中,这善因不唤也得唤!何必假意利用我,你当我沉尽是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
黑暗中的人迟迟不言语,只余她喘息起伏声。
直到沉尽受不住打破这安静,嘶哑着声音冷硬道:“无需再以人命威胁。炼玉人你已经杀够了吧,之后要唤善因只需让董婉传音于我。若是再有今日之事或让我发现再有人死于你们之手且等着。天也好地也好,看看是否能完成你的宏图大业!”
自顾自说完,像是根本不需要有人答应她,转身面向跪坐在地的曾本居。
刚抬手点上他的额时,黑暗处那人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