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五十八
“地神,现在轮回盘由清玄君掌管,你若是要收回神力,找他方可。”
“别啊,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劲拿走,此刻怎么又客气起来。拿走便拿走了,我也不会追究是骗是窃是抢。天神此番前来我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做地神该做的,早早解决了血玉一事?”
沉尽无奈道:“放心,我好歹是地神,会尽了自己的本分。”
说完摆了摆手,像是赶人般:“行了天神,我不在意你们做的事,都回去吧。”
“尽儿,你不要这样好吗?”
沉尽听闻终于睁开眸,含笑打量着姚烟——
本该妩媚多姿,此刻却皱着眉头正襟危坐。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莫名快意:“神君可还记得当时怎么说天罚一事吗?下放因果神只为修士,现下不、可、解。以前一直疑惑,还未化人时你经常来看我,可自从回到幽禽岛后,为何就不怎么再找我了呢原来是心里有鬼啊。”
“是我对不住你。”
听她提起之前的事,姚烟无从辩解:“当初从这里收你时,天界无人知道地神。尽儿,若非轮回盘出事,我们绝不会这么做。”
她急切的说完后等着沉尽给自己反应。
可那女子并未有任何波动,像是懒得再听她多说一句话。
一直旁听的天神叹了叹气,指了指旁边的几人解释道:“地神且听我说一说。暮白盯着池村是受我所托,但这当中的事他一概不知。姚烟你也别怨她,她一直都不赞成这般做。仲栖也是从令行事。我知天界对不住你,若地神愿意,之后行事天界的神君随你调遣。”
“这地你们想来便来,可这天并非我想去就能去。”沉尽擦拭着唇角一一看过:“我们啊从一开始就是分开的,往后也就别再有瓜葛。”
说完朝赤尹的方向招了招手,等小家伙走近后笑着问他:“我不想食言。你此刻还愿意跟着我吗?”
“嗯,我想跟着沉姐姐。”
仲栖立刻上前阻止:“沉尽,你此刻身侧不宜有人,且不说你本身,那炼血”
话未说完,金光四起!
众人看着那斜倚桌案,浑身散发金光的女子缓缓吐出两个字“不送。”
随后与那孩子消失在眼前。
将赤尹安顿在白耳画眉院后,沉尽来到桫椤树下,仰头看了许久后才将掌心贴上。
“神树为何也骗我?”
她跪在树下,周身被金光穿透,像是下一刻就要随着光一起隐去。
“何为骗?”
“好一个何为骗。那神旨是谁下的?下放的因果神又是何人?”
“你现在可还掌管因果?不是因果神又是什么?真身将要化人却被强行脱离,若无因果护法,你便连因果神都不是。”
怔怔的望着神树,此刻她才后知后觉的红了眼眸。
神音接着说道:“神旨早在涤魂台时就已被天界打入,从一开始要送回的就只是因果神。无论是地神或是因果神,这不重要。若非天界将你带走,你亦是要化人,神力剔除去轮回也亦非坏事,权看如何看待。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是啊,但是
“晚了,一切都晚了若无所得便无体会。世人教我,神也教我。”
终于还是落下了泪,她如未出生的胎儿般抱膝蜷缩在神树下低语呢喃着。
“你看,我也流了泪流了血。都说世人生来不带一物,我也如此,更甚是残破不堪。善与恶又是如何分辨,褫夺一人,却拯救了万万魂,这是善还是恶?又要向谁去讨说法,掌管善恶的因果神吗?若从开始就是错的,那便也是因果神错了。”
直至夜深沉尽才回到戴胜谷,沐浴在池里,闭眸去听凤凰木上的戴胜鸟飞来掠去。
提起湿漉漉的指尖揩去眼角即将滴落的泪。
鼻尖实在酸楚,索性将自己整个埋进池里。
须臾后她探出头看向池畔。
着玄衣冠束发,眉如剑目如星真真是被美色迷了心智!
沉尽猛地将手腕处的红珊瑚串取下扔向池畔:“可以走了吗?”
“咚—”
那东西打在对方的胸口又坠落进池水里。
站着的人迟迟不说话
许久后
沉尽掩下神色,随手撩起池里的凤凰花,轻拈起插在耳侧的发间,衬的如雪面庞都娇艳起来。而看着他的眉梢眼角却皆是调戏。
“怎么,上神这是脸面也不顾了?”
见他依然抱臂瞧着自己不言语,沉尽也不恼,暗暗施法将那串红珊瑚勾在足尖,随后探出池水递在他的面前。
“喏,拿去,感谢这东西今日救了我。对了池村的人是上神所救吧?我本以为是清玄君,仔细回想之前喝酒时,姚烟曾问过你是否守护过别处,想来应该说的就是这件事。那就一并谢了。”
眼前白嫩的足尖泛着微红,水珠顺着白嫩滑向池水。
明知她是故意调戏自己,冷暮白却如她所愿般将那玉足握在手中,摩挲着踝骨处:“如何感谢?处处都是救命之恩。尘间有句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他俯下身子凑近沉尽的耳畔:“沉尽,你虽已是我的人,但还未嫁于我。”
“噗这尘间的原话是当涌泉相报。不过也确有此说法,但以身相许说的是将自己许出去,并未是嫁娶吧。”
“哦?照这么说,我救了池村上千人,你要相许上千次吗?”
沉尽垂下眼梢,须臾后又抬起:“那尘间可有夺人真身进涤魂台的说法?”
笑着将足从他的掌中抽离:“将我收去天界又是离魂阵又是涤魂台,虽是没有化人前的记忆,但这两样仅凭字意也能大概知晓。”
“沉尽,对你做的这些事无从辩解,错便是错。我知你此刻难受,但若是能让你心里舒服,怎样对我都可以。”
鬓边的花将落不落,冷暮白探出手帮她戴好,又将那串红珊瑚带回她的手腕。
沉尽看着手腕的珠子:“我早该知道那雪妩是我。”
冷暮白讲故事本就是讲给她听,但直觉接下来的话会让自己万箭穿心。
果然。
“可你不是栀鸟,你与他们都是豹猶。你们盯视我,掠夺我,却还装模作样怜惜我。”
沉尽狠狠拍开他放在腕上的手:“你们明知在天界对我做了什么,却还要用这种手段接近我。又是友人,又是眷侣这是做什么呢,离我远远地做这一切不好吗?”
非要进入她的生活,让她满心欢喜与依赖。
无视他泛红的星眸,沉尽凑近继续道:“你们可以选择任何一种方式掠夺、伤害、利用,但独独不该以我亲近之人的身份,这让我厌恶至极。”
神明晖映黑暗,救赎坠落深渊的灵魂。可灵魂不需救赎,甚至要神明切身感受。
神明没有委屈,没有发威,只说厌恶至极。
冷暮白发现自己的手在颤。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所以伸手将面前湿漉漉的人环抱起来,他要开口,但他无从说起。
“沉尽。”
“沉尽。”
只能一遍遍的唤她,或者求她怜悯。
“沉尽好疼。”
皮开肉绽,抽筋拔骨犹不足。
怀中的女子并未推拒,而是含笑说道:“上神再骗不到我。”
随后招来一件外袍包裹住自己,拉开距离由下而上的看着他:“上神的故事错了,你们是豹猶,而我并非那雪妩。”
转身准备走,却被身后的人拉住。
冷暮白哑声道:“还作数吗?”
知道他在问什么,沉尽背对着他眸里渐渐蓄起水光,一滴泪滑落时开口道。
“嗯,等我魂飞魄散便就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