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
“玩的很开心嘛。”
赤尹正在院子里逗弄着白耳画眉，听到声音耷拉着眉眼：“沉姐姐，我都快饿死了！你再不来找，我就把你岛上的鸟烤着吃了。”
“行啊，但劝你先想一想，我是做什么的。”
沉尽朝着他点了点指尖，小家伙立刻便被拉到眼下：“想吃什么？”
赤尹还不习惯身边有个神的存在，更是被这神力所吸引，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吓到你了？”
他赶忙摆手，又偷瞄了几眼后小声问：“沉姐姐，能不能带我上天入地啊。”
沉尽实在没忍住，弹了弹他的额笑道：“上天入地，你想什么呢。嗯”她指了指空中高飞的太平鸟：“顶多带你飞那么高，可行？”
看着他点头如捣蒜，沉尽环过他的肩转瞬停于半空。
“哇沉姐姐，风好大。”
“”
“这里好美啊，那是凤凰？！”
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只双尾鹤穿梭在薄雾中。
“那是守镜鹤，凤凰有墨色的吗？”
赤尹被噎住，装作没听到般又问她：“那只！那只是什么？”
“灵鹭。”
“那只呢？”
一一给他讲解过后，这小家伙满脸好奇的还要问，沉尽实在受不住：“肚子不饿了？”
“饿。”
“有想吃的吗？”
赤尹绞尽脑汁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
从出生就基本没有离开过苍山门，他哪知道尘间有什么好吃的，只好摇摇头：“吃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上一刻还在空中看着罕见的鸟，下一刻就已经踩在了雪地上。
赤尹呆愣在雪地，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白茫茫一片。
“噗你就这点胆量啊。昨日不是有人带你到了幽禽岛吗，怎么还这般样子。”沉尽牵起他的手就要走，却被身边的人拽住。
“沉姐姐，你不送我回苍山门了吧？”
瞧瞧，这是尝到了乐子。
故意不吭声，一副正在暗忖的模样看着他，等那小脸要垮下时才笑道：“不送不送，不是说以后跟着我吗。”
刹那间太阳高照，雪水融化。那从眼睛里流露的喜悦与炽热将沉尽熨烫。
“沉姐姐，说话算数哦。你若是抛弃我，我就将岛上的鸟全烤了！”
走两步抔起雪，等化了之后又抔起，小手冻得通红。
再低头一瞧——鼻尖、耳朵、脸颊，红彤彤的似被煮熟。
也是自己思虑不周，忘记他还是个修士。沉尽赶忙将自己的氅拿出，裹在他身上。
简直是滑稽，拖了一路后，将雪全都揽在了氅下
一大一小笑闹着一路到了冬城内，沉尽领着他先去买了衣裳，又带着他在城内四处饱腹。
看过一场梅花会后，直接带着他来到因果阵。
“赤尹，你在这里先等我，一会忙完后我们再回苍山门。”
安顿好后，沉尽进到因阵里。
走时什么模样，此刻依旧什么模样。
包松怒目圆睁的看着她：“你可知我没有辟谷？昨日到现在我滴水未进，要杀要剐给个利索，何至于这般折磨人！”
沉尽咀嚼着“折磨”二字，恍然大悟般挥了挥衣袖，指着他面前的物什。
“抱歉，忙忘了，现在选吧。”
“你要杀杀杀”包松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匕首与白绫，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话还未尽，就着这姿势倏地升至高空，而面前的女子手拿匕首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呲—”
瞬间划破他的喉！
血刚要喷溅而出时，一道神光又打在咽喉上，将那里外彻底愈合。
“呲—”
又是一刀，又是愈合。
就这样反复数次才停下。
包松目眦欲裂急欲开口却又斜眸看到空中飘了一物——白绫！
越凑越近，直至靠近他的喉处一圈圈缠绕而上，随后猛地向两边拉扯。
在他将要窒息时，那白绫又突然松开。
又是反复数次！
“咚—”
“咳咳咳咳咳咳”包松摔落在地，没了束缚便使劲咳起来。
等那感觉稍缓和后，他匍匐着趴在地上，一遍遍的磕着头求她放过自己。
“说吧。”
包松停下磕头的动作，颤颤巍巍说道：“玉石放入那些弟子后，我后面又去过一次。从那些弟子口中拿出那将要化干净的丹药，又找了块同样的玉石。”
他说着抬头看了眼面前女子，又匆忙低头，咬牙继续说下去：“我杀了一名弟子，将丹药与玉石一并放入其中。前几月董婉取玉时，我也将我的取出，在她不备时偷偷调换了。”
“东西呢？”
包松赶忙取出双手奉上：“我也只食了一点，其余的您全拿去便是。”
摩挲着手里红似滴血的玉，探知后发现这玉有一蹊跷处，那便是——全都来自玉石岛。
“你为何会知道要食用？”
“十年前的那个锱色石珠，本是董婉的。我一直未丢弃，后来将石珠拿入暗空镜探查，结果发现那珠子竟能探听到她的暗空镜，正好听到有人在给她嘱托赤尹的事。”
“谁嘱托，又是何事？”
“辨不出是男是女。说是志山将会出现一个弃婴，让董婉想办法把那孩子留在苍山门，只管把血丹按时给他服下即可。董婉问他能否给自己的孩子也服用，那人说这东西对他们不管用。”包松越说声音越小：“所以我才炼了一个。”
说完不敢再抬头看面前人的神色，只颤栗的跪在地上打着摆子，生怕此人再逼问。
可这刀还是稳稳落下。
“一个”沉尽嗤笑了声，仿佛早已看透般：“不，你们这种人只会贪惏无餍，视人命如草芥般任意摧残。一个怎么够？恨不能将这尘世的人统统炼玉。”
神光慢慢托起他的头颅，等与自己视线相对后，沉尽柔声问道：“说吧，又在哪里杀了人，又将这血玉喂给了谁。”
一个几十岁的男人，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闭眼说话间喷吐着唾液，全然没了杀人时手起刀落的胆量。
原来恶人只有在威胁到自己时，才能对生命感知到畏惧。
“我喂喂给了几个孩子。”
“在何地。”
“馥村八户后院。”
“杀的人呢。”
包松猛地睁开眼慌乱的摆手解释：“没！没杀人！我宰了些牲畜，将玉浸在血里！”
“你不杀人是因为你无法让尸体不腐，并非你不愿杀。”
包松摆着手还想辩解什么，却见面前的人双脚离地，周身被金光包裹
他仰头张着嘴，不敢置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金光里是黑色的犬，还有他杀死的人！
它们呲牙流涎地朝他嘶吼，他们凄厉嚎哭地伸手试图撕碎他！
“包柏，你可知何为杀生。滥杀弟子，肆杀牲畜，全身浸在血里你可曾看到？以为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之上？不，从起念时，你已是那血海中的其中一人。区别在于我赐予他们新生，而你？免了。”
包松看着她，现下终于明白她是何人。
他放弃般双手摊平垂于两侧，后又高高举起跪拜下身
“您所说句句属实。但，世间万法，而仙路不是只一种。神、仙、人，甚至是飞禽走兽都妄想做强者，而在这过程中，我也只是走了捷径而已。发生的这一切，您当真管的过来吗？”
包松跪拜着等她回话，须臾后神音缓缓响彻在周身，久久不息。
“仙路有万种，但绝不该是以血铺路。人与畜，生来便有区别。厮杀掠夺分辨畜的强者，心与智分辨人的强者，二者怎可混为一谈。你自以为走了捷径，殊不知早已入绝路。”
神光穿透在包松身上，沉尽俯视着他：“至于我能否管的过来，轮回前你且看吧。现果。”
“一罪，灭其根骨，还为凡人。二罪，滥杀生灵，刻此名入地府，由业火生刀，夜夜割其魂魄。万刀后轮回为牲畜家禽。一世为百年，周而复始，任人宰割。”
神光灭，果已成。
苍山门
刘万看着面前的三人，呆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沉岛主，这是？”
“包松也参与其中，董婉在昨日带着游正楠已经遁了。”
“”刘万大张着嘴，实在是千言万语也难抵心头之恨：“沉岛主尽可放心，苍山门的训诫不是摆设，之后就交给我了。”
“嗯。三日后酉时我在雁山请宗主吃酒。”
“好好，一定准时前往。”
等人走后，刘万看着跪在地上的包松久久未语。
透过他像是看到几十年前刚刚入门派时的光景。
个个心思纯透，满心想着如何修炼。
闲暇时偷喝的美酒，多吃的一碗烧肉怎么这些反而变的美好起来。
人啊，守护一个完整的灵魂是这世间最最难的。
他叫来隋利，朝着包松指了指：“带去敕剑狱。通传所有弟子，明日去敕剑台开仙门大会。”说完不再多看一眼，摆了摆手便独自前往了仙祖祀府。
包松所说的馥村八户是他自己的居舍，离着苍山门不远。
此时的天色已经不见一点光亮，沉尽没有让赤尹跟随，而是让他在院外等着自己。
院内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沉尽绕过前庭直往后院走去，在经过长廊时，发现了一个小的剑阵。
类似于闭五识的阵。
阵甫一破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紧接着胃里上涌，眼眸急欲流泪。
由于天色太暗，沉尽只能用仙识去看。
寒意浸骨，她难以置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