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下雨了！下雨了！”
“太好了，估摸是神知晓了此地着火，派来了雨师！”
“快！我们下去再探查一遍，看还有没有没出去的人！”
一个个在上空时因为离火太近而面带黑灰，却挡不住他们此刻的欣喜若狂。
本都是精疲力尽，在地上找人时却都精神抖擞的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在浓烟中一遍遍嘶吼着“有人吗”。
晨光熹微
池村没了人、没了屋子、没了梨花树。
本该低头是白抬头是白，现在却是一片灰黑。
圣丹门的修士陆续都已抵达，正在桃村探查着伤患。
去往桃村是要沿着春池道的侧面一路直行，什么时候看不到池水那就说明到了桃村。
快进到桃村时见到一边的旷野上搭建了很多个布棚，还未走近便听到哀嚎哭叫声。
江静雪从棚里走出，看到沉尽后向她走来：“怎么你一人？”
“他去送人，一会就回来。”
火彻底扑灭后，冷暮白让她处理这边，自己则将老伯送回。
见她唇色泛白，手指微微的颤抖，沉尽便知她这是耗尽了灵力。
拿出帕子将她脸颊上的血迹擦净：“有很多人受伤吗？”
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江静雪稍稍后退，神色不自在起来：“近百人。”
这么多“身亡的呢？”
“六人，都是老人。”
“有没有探查过他们？”沉尽一边问着，一边借由擦拭悄悄将自己的神力渡给她，担心她察觉，所以只是施了极其微小的一点。
“我找你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我在这些人身体中探到了残留的面食，都像是同一种。觉着蹊跷又去村里探查池村的人，发现都是如此”
“面食？有何问题？”
“这些伤者都是没有及时跑出的，且他们的身体里残留了我所熟悉的散气丹。我没敢向池村的人打听，不知是不是每个人都中了散气丹。”
毕竟是百姓，本就刚刚死里逃生，若是知道所食之物出了问题，那必会造成恐慌。
可倘若让全村上千人同时食散气丹又如何做到沉尽看向桃村村口处围着的民众，陡然间想到什么：“昨日是初几？”
江静雪不知她为何问这个：“初四”。
“是了，初四寒食节，家家户户都不在家生火而是去到桃村的寺庙里烧香拜佛，庙里会准备好吃食。”
说完转身准备往桃村内走去，被身后的江静雪叫住。
“你去村里吗？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习俗的？”
沉尽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喃喃道：“有个认识的人以前住在这里。”
担心自己问错话，江静雪没再出声，只看着她带上斗笠往前走去。
桃村的村口有一家很大的客栈，门前围满了被术法拦住的村民，一个个面容沉重往沉尽这边眺望。
之前还在奇怪怎么没有见到苍山门的宗主，原来他在桃村。
刘万见到她后疾步走了过来：“沉岛主，我昨日收到江宗主的传音，说是你也来了春城，本想亲自去迎你，但实在是抽不开身。”
沉尽抱拳施礼示意他不必如此客气：“刘宗主方便细说池村的事吗？”
“实不相瞒，昨日亥时突然接到弟子传音，说是池村着了大火。我带领弟子赶到后发现火势蔓延太快，就先布阵将火阻在池村。发现情况不妙赶忙传音于圣丹门又将门内所有弟子调来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扑火，一部分救人，一部分前去圣丹门接人。”
说到这时他顿了顿，面带愧色：“沉岛主，你不知道，这池村家家基本都有酒窖，而且这酒窖都在所居屋子旁。火一旦起来后形成了火裂，有些甚至高达六丈我虽是让弟子身带水灼符，但那情况太过凶险，我我只能等这些火裂结束后再派弟子进行扑火。”
无需多说沉尽也能理解，那种情况下若是立刻派弟子进去无疑是送死。
“然后有弟子来报，说池村的人都已逃出聚集在桃村，但有一些人被大火烧伤严重。我赶忙让弟子回到仙门内取来丹药先控制伤势，等圣丹门的人抵达后再一一救治。”
沉尽没有再问，随着刘万一起往桃村内走去。
“现下火也灭了，剩下的都交由我仙门弟子就行。我在这楼上准备了吃食，叫上江宗主一起吧。”刘万殷切的等着她点头。
“刘宗主，我已经辟谷。”见他瞬间神色黯淡，沉尽又赶忙补上：“等结束之后可以一起喝杯酒。”
刘万一秒变脸喜上眉梢：“那沉岛主咱们可说好了啊，等事情结束去我仙门喝酒。”
“嗯。”
这时一个颤颤巍巍拄着拐的爷爷上前：“姑娘，火灭了吗？”
村民们全都屏息等着她的回答，看着面前的蒋爷爷，沉尽不知是何种心情，只淡淡颔首：“灭了。”
话音刚落，像是水滴入油锅，瞬间沸腾，人人都在呼喊着。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沉尽担心被人认出，压低斗笠不再停留，在村民们的注视下一路往寺庙行去。
因为是建在山上，要走很长的石阶才能上到寺庙，所以沉尽也只在十岁后才来过几次。
寺庙很恢弘，名叫善缘寺。
是当初南边几个村的村民们捐银盖的，每家出的有多有少，实在困苦的也出了力。
杨家当时也出了银子，杨叔还拿出家里送酒用的几辆马车借给村民们拉石用。
后来村里的人都在这里祭拜，像是寒食节这种日子，因为不能开灶所以寺庙里会提前准备好食物，等祭拜完后分给村民。
但几个村子的人合起来太多，所以寺庙规定每村祭拜时辰。
池村因为离着最近所以排在了下午，在桃村本地人之前。
进到寺庙后，沉尽看到院中一颗巨大的菩提树下站着一位方丈，正抬头看着上方。
修仙界除了四大仙门与各种散修外还有一种特殊的就是佛修。
他们自心本就有道却不创门派，若是将所有寺庙的佛修拢在一处，那这仙界最大的门派想必就该是佛修了。
“姑娘来此地是为池村之事？”
方丈并未看她，只自言般问道。
沉尽心里微微讶异，迟疑片刻后走上前学着佛修们的模样，合掌于胸前施礼。
她看到方丈转过了身。
果然，佛法下的人眼眸清澈不含任何杂质，庄严却又自带慈善，只看着便像是看到了佛像。
好看却无法直视。
但沉尽是神，她直视面前三十左右的方丈，手依旧保持着合十：“法师，我想看看昨日庙里准备的吃食。”
方丈摩挲着手里的菩提子，淡淡笑道：“我已将人找出，稍后会交由姑娘。”
沉尽愣了愣：“法师如何知道是谁做的？”
这时方丈又看向菩提树：“人性不可细探，有时一念之间将瞬息万变。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杀人有时并不需刀。我救他也只为渡他，并未想救下的是人是鬼。若换做姑娘该如何？救或不救？”
明白方丈言语中暗指什么，但她并没有回答。
这种事情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没有人会事先知道结果，所以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错的。
言语可以杀死人，且凶手还沾沾自喜的反驳说清者自清何必畏惧。
反过来也一样，难道受害者就可以变为加害者吗，这也无道理可讲。
所以无论救或不救，是人或是鬼，村里死了六人是事实。
方丈不等她再作答，合掌道了声“阿弥陀佛”便离开了。
这方丈的修为她根本探不出，尘间竟还有这般人物。
不待她再细想，一个沙弥从远处走过来，沉尽看着这人有点眼熟，以前好像见过。
走近后才发现这人是桃村的李煜，是在她儿时经常来家里送桃饼的小李哥哥。
李煜眯起眼看她半天后指着她惊讶道：“柔儿？”
其实是意外的，在沉尽的记忆里李煜是一个很阳光的人，每次来家里送饼时都会惹着让自己和他说话，等不高兴又会赶紧塞给她一个桃饼。
沉尽看着他不露声色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