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出了寺庙，将人带到山脚下的亭子里。
“火是你放的？”
李煜怔愣片刻陡然间大笑起来：“这么多年不见也不叫声大哥哥，上来就问是不是我放的火，哈哈哈哈柔儿啊你也太瞧得起我。”
“那食物是你动了手脚对吗？”
见他一直躬着身子发笑，沉尽停住问话端详他的神态，皱眉等候半天他还不停，靠近后一巴掌狠狠扇了上去。
“笑够了吗？”
面前人倏地抬起眼恶狠狠看向她：“是啊，是我给的桃饼，怎么？”他眼圈周围泛着红像是几夜没合过眼，声音越提越高：“就是我放的，你又能如何？！”
“为什么这么做？”
他摊开双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我做都做了，你管我为什么。”
许久后，沉尽点点头转身坐在石凳上：“那我来猜猜原因。”
“”
“是因为无数次来我家里送桃饼吗？”
李煜侧目瞪着她，像是被戳到痛处，转身往亭子外走去，结果发现如何都下不出台阶，猛地回头：“你是修士？你什么时候成了修士？！”
“我不能是吗？”
沉尽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套茶具摆在石桌上，右手抬起点了点壶，那不知从何处来的水顷刻便盛满。
做完这一切还不忘看他一眼，自若的问道：“边喝边聊？”
李煜眯眼看着她的举动，可能也觉得现下自己毫无办法，只能不甘坐在对面的石凳上出言讽刺。
“这么多年不见，你竟成了修士啊，厉害厉害出事儿了才跑回来啊，叔婶儿还活着吗？昨儿个还和他们说话，说你弟不好管，非要去杏村钓鱼去，硬拉着才愿意来寺庙。哈若是让去了那你弟可能就不会死吧。”
沉尽呷口茶笑着摇头：“让你失望了，村里并没有如你所愿。”
“？”
他皱着眉，不明白自己听到的是什么，沉尽只好继续说道：“李煜，村里的人都转移到了桃村。”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突然站起身，目眦尽裂的否定：“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所有的计划都不会是万无一失的。”
“那也不”
沉尽打断他：“若你杀了全村的人，你还能与我说这般久吗？”
是啊她的叔婶儿可是在村里呢。李煜突然癫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他竟然骗我！”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无妨无妨，早该知道不能轻信别人”李煜躬着身子只自顾自喃喃说着。
笑久了呛到自己却还不停说着话：“池村的人啊都该死，一个人都不该活着咳咳不该。”
“谁不该死？你吗？”
李煜双眼通红咬着后槽牙：“对！我该看着他们一个个被烧死！”
这已经是疯魔
“我去你家送桃饼，只为让你父母每次到夏城时带药回来，可村里人说的什么？说我看上了你娘？唉明明都清楚我是为给我娘求药，却都装作不明白认为我别有所图，传的有鼻子有眼。最后人死了却说是我杀的？柔儿啊一传十十传百，假的都传成真的”
以前听到过很多次这种说法，杨叔有次还呵斥过那些无稽之谈的人。
自从父母去世后，沉尽只听过一次说是小李爱而不得才杀了她父母，之后就再没注意过这些。
“你父母去世后，我不再往池村跑，可桃村的人遇到我都会问我，怎么不去池村送饼？怎么不去了？是不是把人弄死后不敢再去？还问我池村的人都在打听我有没有被杨家老大缠过身？”
他说着说着突然开始猛捶石桌：“你说她都病成那样为何要去池村？！为何？！”
以前听说过他的父亲早逝，母亲一直生病卧床，沉尽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母亲。
所以李婶儿应是听闻些什么才跑去池村的吧。
一声声闷响来自一个穷途末路的人。
看着眼前瘦弱的男人——流言蜚语并没有杀死他，是绝望与无能杀死了他。
所以方丈问她：救或不救。
一盏茶后他停下动作，手上带血眼角带泪迷茫的看着沉尽：“她从池村回来后吊死在家，等我发现人都已经僵了。你说，我为什么不杀他们？我如果不杀他们，我就得杀了自己”
“可我确实打算了断自己，但被方丈救了下来，他让我每日在后殿里念经，我便天天念啊念”李煜顿了顿摇头叹息道：“但我一直努力避开的却自己找上了门”
有一天李煜在后殿里念经打坐时，被一个沙弥叫去正殿帮忙布香，可谁知正好遇到前来还愿的池村人。
那人端详他片刻便认了出来大惊道：“原来你跑到了寺庙，咋样最近？别因为杨家大嫂死了不来咱村啊，娘被气死还有我们呢。那桃饼没了送的地方可以送给兄弟我啊。”
后来寺庙的沙弥私下里都会窃窃私语。
本该是清净地变得再也不清净，心里的恨还未消失殆尽便又余烬复燃，彻底将他吞噬。
“后来我就琢磨啊，天天琢磨怎么能将这些人全部弄死！一个也不留的弄死！可如何想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天助我也啊让我遇到了贵人不，现在也不再是贵人。他告诉我在几日后的寒食节将那药撒在分食的饼上不就好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我再担心。”
李煜得意的看着她：“我就放了啊，你不知道我放的时候多不容易。啧啧啧我只要想到所有人都可以死，再不容易也都变得容易。怎么样？”
说完像是在等着她的夸奖。
“那人还说了什么？”
“没啦，就说会一把火把村子烧了。”
“你没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煜嘲讽道：“只要能杀死所有人，我为什么要管他的目的。”
“那他长相如何，男还是女？”
“只知道男的，别的都不清楚，蒙着面呢柔儿。你也傻，就像现在人不都没死嘛，让我知道不就所有人都知道了。”
竟让人无法反驳他说的话，沉尽将面前的空杯子盛满茶推递给他：“李煜，村里有六位老人死于火中。”
李煜并没有接过，听后愣了愣刚要作势鼓掌却被沉尽打断。
“你想过这些死去的老人在火里求救无门的样子吗？你想过他们的孩子如你这般绝望痛苦吗？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你最明白。”
见他不再有之前的癫狂状，沉尽叹了叹气缓缓继续道：“我知道对于任何污蔑你的话道歉没有任何意义，就算为时已晚但总要有人补上，所以对不起李煜，为这所有的困苦给你道声歉但在你分出饼的这些人中，你忽略了一点，有给你家送过酒的，有送过药的，也有维护过你的，这些人不曾伤害过你。若是这场火真的将整个村的人烧死，你就真的如愿解脱吗？那我们来说说这死去的六位老人，他们可能说过那些话，但若是没有说过呢？”
看他瞳孔震颤，沉尽思忖片刻：“我带你去看看吧。”
说完放出仙识发现周围并无人后伸手拽住李煜的胳膊就将他带离此处。
因果阵
对眼前所见并无任何反应，李煜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将他带进果阵后，沉尽便靠坐在洞口处仰头望着外面的天。
起初身后并无声音，片刻后出现呜咽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一声声“对不起”回荡在山洞中。
若世间已经做过的事随便由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那人人都不会身处地狱了。
自己若不救自己，便是神也爱莫能助。
暮色微落
沉尽缓缓站起身抬起手，里面的李煜浑身湿透的蹲在山壁处瑟瑟发抖，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她走近后将他扶起带出山洞。
出了山洞后李煜便跪在地上：“杀了我吧。”
说完抬起头看着她重复道：“你杀了我吧，我也可以去见我爹我娘了。那死去的人我也算是偿命，若是不够的话我下去再还。”
沉尽闭上眸抬起指虚点在他的额前，并没有如他所愿杀了他，而是将‘果’里所见留在他的脑海中，让他以后的日日夜夜都能记得。
“小师傅，可否引见法师？”沉尽对着庙里的沙弥合十道。
“法师在后殿里，此人交由我便可。”
找到后殿进去后发现并没有人，但桌上留了纸。
她拿起后看到上面写着——
已作不失未作不得，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贫道知姑娘会将此人送回，留此是有一言相赠，望姑娘切记——因果双生，不妄动皆不动。
在刚看完后，纸便从她的指尖消失的无影无踪。
沉尽怔愣的站在殿里，眼睛虽是看着自己的指尖，但心里已是万分震惊。
难怪。
一直疑惑既然下了药又放了火，那背后人的目的必然是要村里人死绝。
可为什么没死，看来是与这法师脱不开关系从他纸上所写就知，这人不光知道她是神，更是笃定了她是因果神究竟是何人如此莫测？